「好,你們聊,我過去打個招呼。」紀境綸朝這一隅的人群們頷首,隨即在大兒子的引領下走開。
少了靈魂人物,大夥兒也慢慢的解散,各自品嚐美食、跳舞,或再另聚一個聊天的小圓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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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劭澤,這個煙熏鮭魚很好吃,你多拿兩個。」走在菜色豐富的長型餐檯旁,紀庭然忙著挾菜放進屈劭澤的餐盤裡。
見她慇勤的替他張羅,屈劭澤心裡充滿了暖意,嘴角揚起寵愛的笑容,以實際行動回應她的體貼。
「既然好吃,你也多吃一點。」他直接用簽子拿起一塊,送到她嘴邊,這樣的動作對於熱戀中的他們來說是習以為常。
紀庭然一口吃下,眼角眉梢全是幸福嬌羞,兩人互視的目光中傳遞著濃得化不開的甜蜜,沒想到看在旁人眼裡,卻引來了不堪的評論。
當他們拿完菜,找了位置落坐,耳邊開始飄進一些不知是故意還是不經意的刻薄批評。
「早就知道今天是老董事長的壽辰,還故意加班,騙誰啊?未免太假仙了吧」
「呿,你懂什麼,就是加班給別人看啊!表面功夫做得好,可以少奮鬥好幾年啊!你沒看見他對小公主那麼慇勤嗎?」
「何止對小公主慇勤,你剛沒聽到,他特地去找冠軍茶來送老董事長哩,真是為了巴結,不惜大手筆投資啊!」
聽見這些聲浪,屈劭澤和紀庭然的心裡都打了個突。
公司同事們私底下都稱紀庭然是紀家的小公主;方才加班再趕來、還拿冠軍茶當賀禮的,除了屈劭澤沒有別人,所以他們就是目前正被談論的對象,而內容對屈劭澤相當低貶。
屈劭澤拿著銀叉的手不著痕跡的微微一僵,原本空腹的飢餓感突然消失,進食的動作緩了下來,不由自主的拉長耳朵繼續細聽那些談話。
氣氛起了變化,愉快變得沉甸甸。
紀庭然悄悄側頭看向談話聲浪的來源處,對方正好背對著他們,渾然不知當事人正好聽見,她再偷偷用眼角覷看男友,不確定他是否也聽到了,只好佯裝自己沒聽見,以免尷尬。
「……人家厲害的就是眼光長遠,現在投資慷慨一點沒關係,以後的回收才多啊!」
「其實只要哄得小公主開心,公司一票大頭就會重視他,自然也就能夠平步青雲了,哪用得著再浪費錢,假裝盡職努力……」
「這年頭,學歷不是重點,女人要懂得釣金龜婿,男人就要懂得怎麼泡富家女嘍!」
「哈哈哈……對,娶到富家女,勝過傻傻奮鬥二十年。」
「唉……我怎麼就把不到千金小姐呢?」
「你乾脆改天去請教他好了!」
「嗟,說說罷了,我才不屑做這種事呢!」
「呵,瞧你酸的咧,嫉妒厚?」
對方轉移了話題,影響卻在屈劭澤和紀庭然兩人之間醱酵。
他食不知味的緩緩吃著,被別人這樣批評蔑視,臉色陰鬱得就像是地獄來的使者。
紀庭然也不能再裝作若無其事了,畢竟兩人並肩坐在一起,那音量已經讓她聽得清清楚楚,屈劭澤的聽力沒有任何問題,不可能沒聽見。
沉默在猶豫中拉長了時間,她愈想愈氣憤,衝動得想去罵那兩個愛講是非的無聊人士。
幹麼把劭澤說得是為了攀名附利才和她交往?
才不是這樣呢!他們的感情好得很,她相信就算自己不是紀家的女兒,劭澤也一樣愛她的!
再說,他會辭去飯店工作,進入新世代,並不是他先主動,而是她一直鼓吹遊說的。
「我去罵他們!」她雙手撐著桌子,霍地起身。
他的動作跟她一樣快,在她起身的同時,他的大掌已經扣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行徑。
她反射的低頭看他,嬌俏的臉蛋因惱怒而脹紅著。
「他們在講你壞話。」她不容許別人這樣貶低他,那感覺上就像自己被批評一樣。
「坐下。」他嗓音冷硬的命令,她卻沒有馬上動作,於是他又更冷肅的重複,並略加使勁將她拉下。「好好坐著。」
她忿忿不平的一屁股坐下,小嘴嘟得可以掛上三斤豬肉。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怎麼樣,憑什麼批評得那麼不堪?」她低聲地怒道。
「嘴巴是人家的,高興怎麼講,我們哪裡管得著。你要是去罵了他們,只是表面的制止,也不能消滅他們先入為主的想法,反而還會讓他們更加有理由加油添醋的批評。算了吧,就當作沒聽到!」他反過來勸阻她。
這話聽似泰然,其實他也只能這樣做,才能下得了台,否則鬧開、鬧僵,最難堪的人是他。
「你不介意嗎?」她微訝地問。
不想開口否認,他搖了下頭,唯有眼瞳中變得黯淡的眸光透露著心情的沮喪和憤懣。
度量怎麼這麼大?她怔怔的瞅著他。
不過,她很快便從那緊繃的臉色看出他其實是忍氣吞聲,為了壓抑怒意,手上的青筋浮起,洩忿似的用力叉起盤中的食物。
再持續這個話題,只會讓他更加的不開心吧?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就不用跟他們計較了。」她伸手端起桌上的雞尾酒,悶悶的啜飲,不再提及這惱人的話題。
屈劭澤悶悶的吃著盤裡的東西,思緒被籠罩在陰鬱之中百轉千回。
就算他介意又能如何呢?
之前他就隱約聽過一些耳語,只不過不像這次這麼直接,因此被刺傷的感覺也最強烈。
可是這種偏見是爭辯也沒有用的,因為那是酸葡萄心理,如果多數人都有這種交到富家千金女友,就代表踏上青雲之路的想法,那麼他和庭然在一起就永遠無法擺脫被人鄙夷的命運。除非,他一開始就是和她門當戶對。
可偏偏他不是,他沒有優渥家世,沒有特殊背景,他家只是在中部山區經營小吃店維生的普通人家,再平凡不過。
而他踏入社會工作,仔細算也才不過三年半,根本沒啥成就可搬得上檯面,頂多在飯店工作時曾升職到領班階級,但後來進入新世代,完全是憑著一股衝勁和企圖心,全部重新學起。
因為沒有優良的先天條件,就不能稱為配得上紀庭然的男人嗎?
之前轉換職業,只想到廣告的工作性質具有挑戰性,也不像飯店工作只領死薪水,而且熱戀中希望能朝夕相處,在同一個地方工作,兩人可以更接近,沒想到會有這些後遺症。
即使他在新世代竭盡所能的努力,即使他在新世代有不錯的表現,也都會因為是庭然男友的身份而被推翻、抹滅。
難道,當初來到紀家公司工作的決定是錯誤嗎?
第二章
那樣的閒言閒語,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後一次,後來的半年裡,不但沒有淡化,反而有愈炒愈沸騰的趨勢。
公司裡幾乎分成了兩派,一是敵視他,認定他靠裙帶關係,是個企圖攀上富家女飛黃騰達的沒用男人;另一派則是看準屈劭澤必定能夠往上爬的潛力,所以親近他,以鞏固自己在公司地位的人。
但這兩種,對他都不利。
時時刻刻在別人拿放大鏡檢視的情況下,屈劭澤唯有更加倍的努力,一方面證明自己,一方面堵那些人的嘴。
不過也正因如此,他不禁對紀庭然有些忽略了,導致她近來頗有微詞,頻頻抱怨。
為了補償她,他答應要把這個周休的兩天時間都給她,隨她要怎麼安排、運用。
由於屈劭澤還是摩托車階級,所以平時外出約會都是由紀庭然開著自己的福斯金龜車去接他,再由他來駕駛。
抵達屈劭澤住處時,他已準備妥當在一樓等候,紀庭然拉起嘴角,朝他漾開嬌美笑容,屈劭澤立刻朝她走去,為她打開駕駛座車門。
「我們好久沒有整天約會了。」她跨出車外,心情的雀躍全顯現在燦爛的笑臉上。
平常時候工作太忙,再加上她住在家裡,過夜得事先向媽媽報備,但也只能偶一為之,所以他們見面頂多兩、三個小時,沒辦法真的好好相聚。
「沒辦法啊,咱們新世代的飯碗可不好捧。」他哂然一笑,先護著她從另一頭上車,自己再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聽他這麼講,紀庭然瞭然的笑了笑。
別說廣告業經常得在檯面上爭生意,即使是公司內部人員也得先展開比試,得到了認同才能到外頭去和別間公司競爭。
他的努力,她看得到,因為她首當其衝受到影響,他不只一次為了企劃案廢寢忘食,更遑論抽出時間陪她了。
「我想好了,中午你請我去吃韓式料理,晚上呢,為了慰勞你,我請你去吃頂上魚翅,下午的時間,我們就去看場電影,然後再到附近的百貨公司逛街,好不好?」他一坐進車裡,紀庭然就馬上興致勃勃的說出計劃。
一聽見那高檔的餐廳名,正在調整座位高低距離的屈劭澤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