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弦一動,不知不覺就點了頭。「可以。」
「那可以讓我弟弟也過來這裡嗎?」
他毫不遲疑。「我立刻命人帶他過來。」
她聞言大喜,心窩漲滿了歡樂的泡泡,恨不得飛起來轉圈圈。既然這男人肯定學不會像現代的男人抱著女人轉圈圈,就讓她主動投懷送抱吧!
她一陣衝動,來不及細想,便向後退了幾步。
傅雲生一愣,正想問她做什麼時,她已一個箭步往前加速,奔跳進他懷裡,藕臂攬著他頸脖,玉腿勾著他腰際,整個人像無尾熊似地牢牢巴在他身上。
他傻住了。
「謝謝都督大人!我太高興了!」她不僅巴著他,還在他頻畔印落香吻。
傅雲生不是個清心寡慾的和尚,他也有過女人,曾經出入過紅帳蓬解決生理需要,也朦朦朧朧地作過幾場春夢,但即便是在他最狂野的夢裡,也不曾想過會有女人如此親暱地對待他。
而且,還是個令他心動的女人。
他的耳根發熱,俊頰漫開可疑的紅暈,由著她抱了自己好一會兒,終於受不了心跳如擂幾欲撞破胸口,用力把她拽下來。
「胡鬧!成什麼樣!」他低聲喝叱。
她卻未從他話裡聽出任何教訓的意味,只有窘迫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赧然。
她笑了,笑聲如冰珠撞擊,清脆悅耳。「大人晚上想吃什麼?我去做給您吃!」
語落,她也不等他點菜,行禮告退,翩翩然飛奔而去的倩影像只歡快的鳥兒,兩條長辮子甩來甩去。
他看著那樣的背影,心下是從未有過的平靜與溫柔。
第9章(1)
都督大人不回府過年的消息一出,眾人心思各異。
府裡的下人自然很失望。主子一年到頭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馬場或軍營,難得逢年過節能在他面前表表忠心,此次卻是來去如風,才回來住了幾日又不見人影。
留守都督府的親衛們則是有些吃驚。旁人不曉得都督行蹤,他們這些親信可是很清楚他就住在田莊裡,身邊還帶一了個女人。
春柳幾個大丫鬟也都猜出都督必是和那個馬僮「顧」姑娘在一起,一個個難掩嫉妒之色。
而心情最複雜的就數宋殊華和柳信了。他倆奉了皇命來巡邊,沒想到正主除了第一晚設了個接風宴招待,隔日起就不見人影,放任他們兩個在附近幾個軍營東走西看,只由下屬陪著,也不過問,既無忐忑之意,也不見逢迎,竟是將他們這皇差視若無睹。
「不愧是北境之王,軍民百姓景仰的軍神。」柳信冷冷地撇嘴一笑。
宋殊華不吭聲,默默地和柳信對坐飲酒。
身為世家子弟,父兄長輩多有高官,他不會不明白自己這巡察御史代表的是何意義。皇上擔憂傅雲生在北境勢大起異心,才會時時刻刻想派人來盯著。
當初他主動爭取這趟皇差,並不是對傅雲生有什麼意見,只想藉此打聽玉娘的下落,甚至等不及過年後冰消雪融了才上路,急著在年前就趕到北境。不承想他的確是找到了玉娘,她卻成了別的男人的女人。
偏偏還是那個北方都督……
想著傅雲生在自己面前的狂妄高傲,宋殊華不禁全身緊繃,舉起酒杯,狠狠對嘴灌了下去。
那日,他和柳信從城外的軍營歸來,路上偶遇兩騎飛奔而過,他定睛一瞧,驚覺那玄色駿馬上坐著的便是傅雲生,而另一匹雪白的良駒,駕馭的是一個身披紫色斗篷的姑娘,身姿瀟灑,神釆飛揚,竟是和傅雲生並肩同馳,不相上下。
那是……玉娘?
他不敢相信。
他記憶中的玉娘是名門閨秀,文靜秀雅,說話行事總帶著幾分溫柔靦腆之意,何曾有如此縱情恣意的一面?她的騎術何時變得如此精湛了?是在這邊境學的嗎?
這是他不曾見過的玉娘。她帥氣地御馬,沿途灑落如銀鈴般的笑聲,他竟覺目眩神馳,瞬間心動。
這般特別的玉娘該是他的,原就該是屬於他的……
他不甘心!
不能就這樣放開她!
「柳大人。」宋殊華忽地傾身上前,墨如黑玉的雙曈緊緊盯著當今最信任的大太監。「這回聖上命你來監軍,可有其他指示?」
柳信彷彿早就料到他會探問,乾癟的嘴角一挑,細小的眼眸頓時爍爍有神……
「姊!」
乍然見到親姊,朱相宇有些激動,又有些不敢相信,一時間忘了男子漢該有的堅毅穩重,幾乎是像炮彈般地直射而來,好不容易才想起還有外人在,勉強在姊姊面前煞住了腳步。
朱妍玉卻是毫不避嫌地一把攪抱住他。「宇哥兒,見到姊姊高興嗎?」
「嗯!」朱相宇用力點頭,抬起清俊的臉蛋。「姊,你這陣子過得還好嗎?」
「姊姊很好。」朱妍玉微笑,輕輕摸了摸弟弟的臉龐。「好像瘦了些,近來沒吃好嗎?」
一直擔心著姊姊的處境,他哪裡能吃好睡好?
朱相宇沒澀苦笑,眠角瞥見不遠處一片玄色袍角,眼神一凜,不覺有幾許郝然。
都督大人還杵在這院落裡呢!他如何能做出這等小兒姿態?
他咬咬唇,打住了向姊姊撒嬌的衝動,掙脫姊姊的懷抱,盡力挺直漸漸抽長的身子,小臉現出毅然之色。
朱妍玉見狀,猜出弟弟的思緒,眸光流眄,朝那威武凜冽的男人嬌嬌地橫去一眼。
傅雲生會意,倒是沒說什麼,微微頷首,逕自轉身離去,留他們姊弟倆說些體己話。
朱相宇目送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漸漸走遠,眼神複雜,接著轉過來望向姊姊,卻是欲言又止。
「你是擔心姊姊?」朱妍玉嫣然一笑。「莫擔心了!大人對我很好。」
「真的?」朱相宇半信半疑。
「真的!」朱妍玉伸手拍拍弟弟的頭。「你這小腦袋瓜就別多想了,相信姊姊就是了。」
「可是……」
「別可是了,都督大人都肯答應我將你帶來這兒一起過年,你還怕他苟待我?」
朱相宇擰眉。
人派親衛去接他時,他的確頗為驚訝。沒想到自己姊姊原來不在府裡,而是跟都督大人去了城外的田莊,還打算待在田莊過年。
姊姊在大人面前竟是那樣得臉嗎?據說他從前可是不曾這樣隨身帶著一個女人……
「又再胡思亂想什麼了?」朱妍玉清脆的嗓音落下,打斷弟弟的沉思。「別想了!姊姊早上正好做了些花生糖和年糕,過來嘗嘗吧!這個年啊,我們姊弟倆一定要好好地過。」
朱相宇任由姊姊拉著自己進了內室,滿屋糖香頓時撲鼻而來,他心念一動,鼻頭忽然發酸。
他最愛花生糖了,可是從前在家裡時,娘親卻不許他多吃,怕他壞了牙,也就逢年過節,他才能痛快地吃上一大盒。
如今爹娘和其他哥哥姊妹都不在了,只刺他們姊弟倆相依為命,這個年,注定了不能如從前一般熱鬧……
一塊色澤晶潤的花生糖送至他唇畔,他眨眨朦朧的眼,看見姊姊溫柔的笑顏。「來,吃一塊,嘗嘗是不是你喜歡的口味?」
肯定是的!
姊姊親手做的花生糖,對他而言,就是最珍貴的、親情的滋味。
他卡脆卡脆地咬著糖,努力忍住滿眶淚水,對姊姊綻開一個勇敢的微笑。
「好吃嗎?」
「嗯,好吃……再好吃也不過了。」
臘月二十三祭灶,二十四送神,二十五蒸年糕,接著掃了塵、貼春聯、祭了祖,除夕夜便要圍爐守歲。
這一頓年夜飯,朱妍玉可是費盡了心思,除了一個酸菜白肉鍋,煎煮炒炸、魚肉蔬果,滿滿地擺了一桌,雖然桌邊只坐了三個人,也顯得熱熱鬧鬧。
朱相宇冷眼旁觀。都督大人外表固然看似冷酷無情,在姊姊面前倒是沒端什麼架子,任她嘰哩呱啦地說話也不嫌吵,偶爾兩人聊起馬經聊到興起時,更會一改嚴肅的神情,露出幾分少年似的神采飛揚。
他對姊姊有耐心,對自己也是態度溫和,從來不說什麼重話,只是兩人畢竟有些隔閡,只有姊姊從中穿針引線時,才會多說上幾句話。
看起來的確不像個壞人,只是……
朱相宇想起都督大人的親衛來接自己出府那日,宋家七哥哥尋了個機會,避開旁人與他私下會面——
「宇哥兒,你甘心你姊姊終生只能在這都督府裡為奴為婢嗎?即便她成了都督的女人,傅雲生對她再好,她的身份也只是個奴而已!可是只要你們姊弟倆肯聽我的,我有辦法讓你們得到聖上的赦免,脫了這賤籍的身份!
「宇哥兒,事關你的前途,以及你姊姊的終身,你務必要替七哥將話帶到啊!」
「宇哥兒,良機稍縱即逝,切莫遲疑……」
「宇哥兒!」
一記爆栗突如其來地彈上朱相宇的頷頭。
他回神,這才驚覺姊姊正喚著自己。
「怎麼了?發什麼呆?」朱妍玉笑盈盈地,明眸璀璨。
「沒、沒事。」朱相宇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坐在斜對面的傅都督。男人正自斟自飲,挾了一道燉得噴香軟爛的紅燒肉送進嘴裡咀嚼,察覺他的視線,頓時鷹眸一轉,射來兩道清銳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