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妳到底是怎麼了?氣我用這種方式逼妳承認嗎?但我給過妳機會,妳就是不肯說,寧願一個人獨自離開青龍城,也不願與我相認。若非妳雙腿受傷,只怕我們會就此錯過,難道妳一點都不覺得遺憾嗎?」裴琥珀在她耳畔忍不住低吼,今日兩人非得把話說個明白不可。
「……明明是你自己忘了我,還在我面前對著其它姑娘笑得一臉桃花。我給了你一年的時間,你仍然沒有想起我,難道要我厚著臉皮上門說自己是你的未婚妻嗎?還有說到這個未婚妻的事,是你自己硬把藍琥珀項練掛在我脖子上,不准我拿下來,還說什麼以此為信物互許一生,誰都不准忘,結果忘的人明明就是你!」愈說愈氣,眼淚落得更凶,氣惱地將眼淚鼻涕全往他身上擦。
裴琥珀見她難得孩子氣的模樣,只能搖頭苦歎,心疼她的委屈;還有她淚流不止的模樣,像是要把這一年多來的怨恨全發洩出來似的。
「對不起。」裴琥珀輕啄她粉唇,低沉的嗓音憐惜地道歉。
「我今晚親自下廚,打算煮一鍋你最愛喝的鮮魚湯,你喝是不喝?」曲玲瓏仰起小臉,因淚水洗滌過的雙眸更加明亮,眸底的惡意十分明顯。
「妳親手煮的,我當然喝。」裴琥珀苦笑。
明知她是故意整他,但只要能讓她消氣,讓他可以順利抱得美人歸,他也認了。
躲在廊柱後的一群ㄚ鬟僕人偷聽了兩人的對話,這會才真相大白,原來曲玲瓏才是少爺真正的真命天女啊!
尾聲
秋高氣爽,涼風徐徐吹拂,令人昏昏欲睡。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一條官道上,一隻雪白柔荑揭開布幔的一角,望著窗外的景致,預估在過半個時辰,就可以抵達清雲庵山腳下了。
以往她都是夏天來這裡小住一個月,今年會拖到秋天才來,全都是身後環抱住她的男人害的。想到這幾個月來所發生的事,不由得欷歔人生無常,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
曲玲瓏回想著,在黃月嬌離開裴府後,裴琥珀像是怕她跑了似的,直說她有不良記錄,聯合起他爹娘和三個妹妹,硬是決定在最快的時間內迎娶她過門。
瞥了眼手腕上的琥珀玉鐲,還有耳上的梅花形耳墜,中間的梅花是用琥珀鑲造的,以及她頭上的鳳頭簪上也鑲了塊琥珀。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司馬昭之心,她所有的首飾上幾乎都有琥珀。
敢情這男人是怕別人不知道她的丈夫是他裴琥珀就是了。害得她老是被他那三個妹妹取笑,從來不知道他的佔有慾會那麼強,反倒是她嫌他太煩人了。
「怎麼不再睡一下?」
身後假寐的男人開了口,注意到身前的妻子已清醒,雙掌覆上她的腹部,裡頭已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今年我晚了三個月來,不知道娘會不會擔心。」說話的同時,側首瞪了眼罪魁禍首。
「今年妳娘多了個女婿來看她,她一定會很開心的。」大掌輕撫她一頭柔滑青絲,含笑黑眸掠過一抹計算。
的確是他故意害她了遲三個月才來。他可沒忘記明珠好心提醒他,朱奇正守在竹屋裡等著她,直到她懷有身孕,他才肯同意陪她來一趟。
「方纔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他雖然閉目養神,可懷裡人兒的一舉一動,他可是清楚得很。
「沒什麼,只不過這幾個月中發生了太多事,心裡有些感歎罷了。不知道玲玉現在身在何處?」
她曾和裴琥珀去地牢裡探望過曲玲玉,但曲玲玉在得知她平安無事後竟然瘋狂大笑,不滿為何她的命會那麼好,總是能化險為夷。那仰首大笑的瘋狂神情令人害怕,最後念及姊妹一場的情分上,她仍是要求裴琥珀放了她;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
「她那種人不值得妳掛心。」裴琥珀不悅地說。
若非曲玲瓏堅持放過曲玲玉,他絕不可能輕易饒過她的;還有那位王老爺深知得罪他的後果,在他救回玲瓏當晚,就舉家連夜搬離,算他跑得快。
「我知道。只是感歎自己姊妹間的緣分竟是那樣淺薄。」語氣透著一絲遺憾。
「誰說的,妳忘了妳還有三個好姊妹?」不喜歡她臉上露出那種寂寞的神情。
「是啊!那三個真的是我的好姊妹,還有,明珠也是。」曲玲瓏唇角揚起一抹燦爛的笑。
在兩人談話時,馬車已抵達清雲庵山腳下。裴琥珀吩咐馬伕先在此等候,這才和曲玲瓏步上台階,來到清雲庵裡。在見過曲玲瓏已落髮出家的娘親後,曲玲瓏還有一些話想單獨和娘親說,要他先到清雲庵下的竹屋等候。
裴琥珀緩步走在竹林裡,腦海中掠過幾個場景和談話,令他渾身一震,望著被風吹得搖曳起舞、空無一人的竹林。
「就叫你飛揚可好?」女子清冷的嗓音含笑問著。
「為什麼要叫飛揚這個名字呢?」男人好奇地問。
「因為當你笑時,給人一種神采飛揚的感覺,移不開目光。」
「是嗎?那也包括妳嗎?」
腦海裡的影像疾速飛掠而過,他閉上了眼,再睜開時,腦海中又浮現一對男女的對話。
「掛上這條藍琥珀項練,就代表妳是我的人,這一輩子妳只能是我的玲瓏,我唯一的妻子,誰都不准忘。」男人霸道地硬是取下掛在脖子上的項練,替她掛上。
「是嗎?那如果忘的人是你,小心我不要你了。」女子小手輕撫著水滴形的藍琥珀項練,話裡有絲警告。
「我不可能會忘了妳。就算不小心忘了妳,只要妳在我面前出現,我還是能感覺出妳與其它人的不同。」男人因她的話紋慍地瞪著她。
來到竹屋門前,推開兩扇木門,走了進去。
竹屋裡的擺設十分簡潔,以布簾區隔出兩張床榻,走到窗欞旁,腦中又浮現一段影像。
男人受傷躺在床榻上,望著站在窗欞下被陽光染了一身的女子。
她側首望著窗外不知何處,眸底的寂寥和小臉上空洞的神情,竟令他莫名地心疼,無法移開目光。像是發現到他的注視,女子轉過身來,雙眸對上他探索的黑眸,粉唇微揚,朝他走來。
「你醒了。」
待她走近,男人更看清了她的容貌,秀雅細緻的小臉,一身不屬於她年紀的沉靜淡然,唇角有抹淺笑。她讓他想到一朵清蓮,不過分張揚美麗,只是淡淡地散發出獨屬於自己的幽雅韻味。
「妳是誰?」
「我叫曲玲瓏。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受傷的嗎?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名字……我想不起來了……」男人抱著受傷的頭,一臉痛苦。
裴琥珀來到屋裡唯一的一張木桌,大掌輕撫過桌面,一幕影像再次在他腦海中飛掠而過。
「多喝一些魚湯吧!對身體很好的。」女子當他舀了一大碗魚湯。
男人看著面前的魚湯,皺緊眉頭,終於決定不再忍了。
「我不喜歡吃魚。」
女子一臉驚愕地望著他一臉嫌惡。他不喜歡吃魚?
可她明明一連煮了三天的紅燒魚、鮮魚湯,他都有吃完。她還以為他喜歡吃,怎會到現在才說不喜歡,而且是一臉忍無可忍的模樣?
「我非常討厭吃魚。」男人再次重申。
而坐在他對座的女子卻忍不住地笑了出來,那銀鈴般的笑聲,還有臉上少見的燦笑,讓男人一時無法移開視線。
「玲瓏,妳來了嗎?」
一道驚喜聲伴著一抹身影踏入竹屋裡。在瞧見裴琥珀時,先是一愣,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飛揚,是你。」
「我不叫飛揚,我叫裴琥珀。」裴琥珀含笑望著來人。
他想起他是誰了,也同時想起一年前,在得知玲瓏救了他──一個受傷的男人後,有多麼反對玲瓏留下他,只因他喜歡玲瓏。
「你全想起來了?」朱奇試探地問。
「沒錯。」
「玲瓏人呢?」朱奇朝竹屋一眼望去,並沒有瞧見他心所繫之人。
「她在清雲庵,應該快下來了。」
「你們是一道來的?」裴琥珀臉上的笑容令他深覺刺眼。
「沒錯。玲瓏已經嫁我為妻了,我當然要陪她來。」裴琥珀滿意地看著他瞬間變了臉色。
「你們……成親了?」朱奇一臉深受打擊、不願相信地再問。
「是的。兩個月前就成親了,而且玲瓏現在已懷有一個月身孕。」裴琥珀臉上的笑容更形擴大,涼涼地再補上一刀。
朱奇垂頭喪氣,沒想到他還是輸了。
「玲瓏明明對我說過一個月後會回到這裡,不會再離開了。可是我等了又等,一個月了仍是沒等到她,後來我親自去了趟青龍城,才知道曲府出事了,但我一直沒有她的消息,只好又回到這裡來,沒想到你們卻成親了。」朱奇苦澀一笑。
裴琥珀靜靜聽著,並未搭話。
「我苦等了她五年。從第一眼見到她,就喜歡上沉靜秀雅的她,但到頭來,仍是輸給了你,想來實在不甘心。我守在她身邊五年,卻比不上你們認識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你輕易得到她的心,卻又拋下她、忘了她,可她依然執著於你。看來感情的事果真不能勉強,不是光等待就會有結果的。」朱奇的語氣十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