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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常歡

  「你能不能一次說清楚?你的那個那個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船……不見了啊,大蟲你眼睛壞了啊。」她喃喃的說。

  「不見就不見,你鬼叫什麼呀……啊!」突然意識到這句話的意義,叢傑再次轉身,瞠目看著空空如也的河岸。

  船不見了,船真的不見了!剛才七條小船還壯觀的並排停泊著,現在卻全消失了。

  他走在前面,竟然只覺得冷,沒注意到其它的。

  亂石遍佈的岸邊,只剩下十來支散落的槳板,叢傑撿起一支槳,還不死心的四處找尋。

  「怎麼會不見了?」他衝上前低喊,未料一腳踩進河岸邊一處更深的泥灘,一大灘爛泥彈出,糊掉他半張臉。

  離他一些距離處傳來微弱的呼救聲,叢傑用力拔起沾滿泥巴的腳,往呼救的聲音奔去。

  趴在岸上滿身泥漿的男人,竟是奉羅大虎之命留下守船的強盜!

  叢傑心情整個降到谷底。船不見了,加上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強盜,足以證明一件事——

  「船東沒義氣,打昏壞蛋,撤了小船,自己溜啦。」身後的溫喜綾快一步替他下了結論。

  第5章(1)

  東方的天空隱隱透出一小片灰蒙,時間已近清晨,從河面遠處吹拂而來的陣陣寒風,依舊吹得人直打哆嗦。這叫他如何相信——這麼背的事,居然發生在他身上!

  真是太荒謬了!這幫殺人不眨眼的惡煞沒搶走他們半樣東西,而他們好心好意鏟奸鋤惡的義舉,卻把這趟的旅費全弄丟了。

  船家太沒天良,他和溫喜綾如此賣命,那膽小鬼卻趁隙落跑,而他還放心的把所有的盤纏全藏在船上。

  這是老天在考驗他的耐性嗎?叢傑垮下肩。眼前他需要冷靜,好好想想該怎麼辦。

  偏偏有個聲音不肯饒他,那麼認真且實際。

  「哎,冷啊,該吃點早飯暖暖身。」

  他的頭頂冒煙了吧!叢傑想像著自己的模樣,囤積在胸口的炸藥已近燃點,就只欠缺這麼一點兒火苗,把他整個人炸開來。

  「你那個腦袋除了吃,總可以裝點別的吧?」叢傑的咆哮聲再次震飛棲息在水草間的另一窩水鳥。

  「肚子餓了,腦子就空;腦子空,什麼辦法都想不起來,你說對吧?」對他暴怒的反應,溫喜綾已是司空見慣。

  叢傑嘴角微微抽搐,突然一拍額頭,便沿著河岸大步走去,從現在起,他最好停止跟她有任何言語或者眼神上的交會,因為要是這個死男人婆有一句不合他意的話,他實在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在這裡活埋她!

  天色已全白,他們少說也走了將近一夜的路;隨著視野變得清晰,叢傑發急,走得更快,但這段河岸卻更荒僻,別說小船了,連水鳥也不見內只。

  「還要多久?」溫喜綾尋了塊石頭坐下,揉著發酸的腿。「大蟲大蟲,我餓了哎……」她哀哀喊著。

  他置若罔聞,大步往前走。

  「我真的餓了啦!」

  他煞住步伐,恨恨的一拍額頭,扭過頭瞪她。

  「走不動了呀。」她一攤手,似乎下定決心不肯再。

  「怎麼樣你才走得動?」

  「吃飽哎,呆子!」她展眉,理直氣壯的咧嘴笑。

  「……」

  「坐在那兒等我。」他氣沖沖的吩咐。

  「你要捉魚呀?」

  「不然呢?你昨兒個不是這麼做的?」

  「那是我手上有釣竿,你這會兒連魚叉都沒有呢。」

  他自顧自地捲起衣袖,氣呼呼的要往河裡走去。

  「你不會就這麼下水吧?」對他此舉,溫喜綾皺眉。「清晨的河水真會凍死人的,萬一你衣服濕透了,一時半刻幹不了,那滋味可真是找罪受的。」

  他心裡清楚這話說得不假,方才隱進泥水的小腿,此刻仍凍得發麻;幸虧他是習武之人,氣血運行比常人來得順暢,所以還能撐到現在。

  況且,犯不著為了伺候這男人婆而讓自己活受罪吧。

  「有更好的法子嗎?」他喉頭咕噥作響,彷彿在壓抑自己的怒意。

  「林子裡那兒說不定有什麼野鳥山雞的。」她嘻嘻一笑。

  一身盜拿賊的好功夫,竟淪落到打野食充飢!叢傑扔下石頭,從草叢間拾起奄奄一息的野兔,有種欲哭無淚的悲哀。

  再拾來一些枯柴,升起火,叢傑開始剝起兔皮。他從沒處理過這樣費事的活兒。免不了手忙腳亂。未了,他終於失去耐心,把手上血淋淋的兔子扔給她。

  「你來弄,要吃就自己想辦法。」

  溫喜綾站起來,看著那兔子許久,似乎有些煩惱。

  「我都把能吃的弄上手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呀?」他不耐的問。

  「沒任何調味,吃不下呀。」

  「還嫌!要吃就吃,不吃拉倒,誰有那閒功夫伺候你!」

  「這麼凶。」她咕噥一聲,想起什麼似的,眼睛一亮。

  「哎,餓糊塗了,我怎麼沒想到呢。」她喜孜孜地打開箱子。「這兒有些宮廷調理妙方,江佬特別給我的,呵呵呵!等我料理下去,肯定滋味絕妙。」

  「嘖!你真無聊。」

  「你這粗人,什麼都不懂,活該吃些不好吃的東西。」說完她找了塊乾淨的石頭,抱著箱子,自顧自地忙去了。

  「別把你那絕妙玩意兒加到我那一半上!」叢傑粗聲說道,「誰曉得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東西!」

  溫喜綾扭過頭,朝他惡狠狠的扮了個鬼臉。

  「才沒這麼笨,浪費我的寶貝!你這條大蟲,吃了也是糟蹋。」

  柴火燒得正旺,分成兩份的兔肉上了架,溫喜綾翻翻烤烤了好一會兒,才把其中一份遞給叢傑。

  毫無調味的烤肉嚼起來味道果真淡得可以,但冷風灌頂的清晨,能對著暖呼呼的火,和一點點熱騰騰的食物,叢傑已經非常知足。

  然而,就在他嚥下第一口肉之後,身後的溫喜綾突然像被火燙著似的呼哈一聲,隨即衝向河岸邊嘔出烤肉,肩膀還不斷抽搐著。

  叢傑心一驚,急忙奔過去察看,這一照眼,叢傑才發現她五官紅得跟兔子似的,眼淚花,鼻涕糊,連嘴唇都腫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叢傑被她嚇得當場退三步!

  「你為什麼……?」蹦出幾個字後再沒下文,叢傑捏緊拳頭,那使不上力的憤怒充滿身體。

  恨呀,他真是恨!

  恨她不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恨她粗魯得不夠徹底,恨她小鼻子小眼睛的怪毛病一堆,恨她吃喝拉撒之外還幫他破過案子,恨自己犯了傻要走這趟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要非如此,他早不把她全身三百六十五塊骨頭全給拆了分家消火了,何必老是一個勁的生悶氣。

  「見鬼的你到底發生什麼事?」

  有誰聽得出他怒吼的聲浪裡,其實還摻雜了一點不能解的慌。

  「喝、喝……喝喝嗚嗚呼呼哈哈哈……」眼淚鼻涕像一陣兇猛的雷雨嘩啦啦灑在她臉上,甚至連口水都流下,紅腫的嘴裡,只能發得出這幾個教人不解的字。

  這種哭法實在不像他所認識的溫喜綾,叢傑拍打自己的臉出氣。

  吼吼吼!他、快、瘋、掉、了!

  「你哭個啥勁?」

  「哈?哈?哈?屁?」回不到幾個字,一串大的淚珠跟一條鼻水又流下,溫喜綾用袖子擦,但袖子早濕透了。

  而另一隻袖子……叢傑這才看清她那只裸露的手臂,已凍成了紫紅色。

  他伸手握住,那溫度冷得教他不舒服之至。

  平日見她那麼精神刁鑽,突然變得如此淒慘落魄,叢傑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只能在心裡不斷詛咒自己的婦人之仁。

  叢傑解下汗巾,又撕下一截衣擺,把她暴露在外的手臂包好,然後百般無奈地看著她摧殘著他的汗巾。

  「好?啦?哦?」她抽抽搭搭,終於嗚咽出兩個可以辯明的字。

  「好啦就別哭了,有什麼說來聽聽。」

  「拉……」她哽咽。

  「啦……?你肚子疼?想拉肚子?肉烤得太生嗎?可我吃起來還好啊!」

  「拉!拉拉!你這沒……喝喝……沒老袋的豬頭!」她跳起來,大著舌頭尖叫,又可憐兮兮的抹著淚。

  「老袋?」

  她捂著嘴跳起來,氣得猛推他的頭,還是講不清楚。

  「老袋老袋,你哈?哈死豬老?給我哈哈?給我水!」

  「啦?辣?」叢傑跳起來,往她剛坐定的石頭走去,就見地上躺著大半塊烤肉,烤肉上黏著一層紅艷艷的粉末,溫喜綾隨身不離的箱子還打開著,幾個小瓶小罐東倒西歪的堆著,他拿起其中一瓶跟烤肉上相同粉末的罐子。

  從外觀看來,這紅色粉末色澤極其亮麗,他抖了抖,瓶底僅剩少許,叢傑湊上鼻子,一股極其辛辣的味道利刀似的封住了他的嗅覺,雖然及時移開,還是忍不住連連打了幾個噴嚏。

  捏住罐子,叢傑的喉頭繃得咯咯作響。這死男人婆,上輩子是豬嗎?

  真的是嗜吃成這副德性!沒弄懂這辣粉的特性,就一口氣倒這麼多!

  「沒辣死你算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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