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暇雖然鼓著掌,雖然說的內容似乎很歡快,但是語氣神色卻無絲毫的歡愉,反而露出一種透骨的寒冷。
說完直接轉身,衝著高地邊上走過去。她似乎沒有任何準備,就這樣一腳往濕軟的地面踩下去。
江天舒不由得叫道:「小心!」人就撲了過去。
無瑕轉身從腰間拔出一把長劍,劍尖冷冷對準江天舒,沒有一絲顫抖。
江天舒的身形頓時定住,他吞了吞口水,極艱難地說道:「我不是有心欺騙你的。」
無瑕點點頭,冷冷的說:「我知道你不是有心欺騙我,早在我來到你身邊之前,你就已經開始欺騙天下人了,欺騙我只是順帶而已。我這個貼身侍女居然大半年都沒有發現你的身份,那是我自己太無能,所以我打算原諒你,你也不用解釋了。」
她雖這麼說,但她的表情卻依然平靜……平靜得讓江天舒心驚膽戰。
江天舒澀然的道:「是我不對……我、我只是覺得難以開口……」
無瑕又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難處,我畢竟是一個陌生人,這麼重大的事情,總要完全確定我能信任才能告訴我。我是師父的親傳弟子,身份特殊,又是孤兒,沒有什麼弱點好拿捏,而璃挪牙行的侍女們又進入京師之中絕大部分的權貴人家,與權貴人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你不相信我我完全理解……是我太笨,為你絞盡腦汁,幫你作弊,幫你上躐下跳,讓你像看猴戲一般在邊上看夠了熱鬧!」
最後一句話,無瑕終於無法保持平靜,她是嘶吼出來的,而伴隨她聲嘶力竭的吶喊,是從眼中落下的串串淚珠。
江天舒說:「我是想要告訴你的……我沒有看熱鬧,你為我做的,我很感動……」
無瑕再度打斷江天舒的話,「你的情況我完全理解,所以我根本不怪你。你冒險來救我我也很感動,但是現在我既然發現你的能耐遠勝於我,根本不需要我,甚至我的存在反而給你造成了很多困擾……我每天晚上不許你出門,耽誤了你多少大事啊?為了不繼續造成你的困擾,我打算離開了,你也走吧,咱們永不再見。」最後四個字,輕飄飄地沒有任何份量。
但是這四個字卻像一記重錘,狼狠地砸在江天舒的心上,他渾身再也沒有一絲力氣,張開嘴巴想要解釋,但是看著面前默默掉淚的無瑕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無瑕躍上樹,幾個跳躍後伸手抓住了一根繩子,原來那個長鬚男子離開的時候,那根繩子並沒有收走。
無瑕站上繩子,身子看起來有些搖晃,但她仍一步一步,異常堅決地往前走。
江天舒站在原地,他想要追上去,不想她離開自己……可心中千回百轉,卻再也鼓不起勇氣。
衝上去解釋又如何?無瑕還會相信他嗎?何況無瑕已經將一切說得如此清楚明白,無瑕知道他不是有意欺瞞,無瑕知道他很為難,無瑕也知道他冒險來救她,無瑕也說要原諒他……
他的無瑕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侍女,一切都不需要他刻意解釋,何況解釋與不解釋,結果都是一樣的,他的無瑕已經用這樣溫柔而堅決的告訴他答案了——他們已經不可挽回。
似乎有一雙溫柔而安靜的手,將江天舒的心,生生地揪下了一塊。
心缺失了一塊,江天舒知道,這無法彌補,永遠也無法彌補。
自己不應該落淚,一個男人,落什麼淚?
但是他面前的泥地上,卻滴滴答答落下了很多水珠。
江天舒抬頭看天,天空沒有下雨。
「侍女與人私奔了?我說啊,雖然說琅琊出品,必屬精品,但是你也要知道,書聖的字也有寫壞的,畫王的畫也有畫壞的,琅琊的侍女也總會有幾個瑕疵品,你只是運氣差一點而已,用不著這麼生氣。」
「無瑕沒有私奔,她只是不想幹了。」江天舒淡淡的說。
「不想幹也不行跑掉吧,她與你簽了合約的!不然去找琅琊牙行的秋海棠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讓秋海棠賠!好歹讓她重新給你安排兩個侍女。」
「算了,我不想要什麼侍女了。」江天舒搖搖頭。
「安啦安啦,我覺得啊,世子您的運氣雖然不算好,但是水無瑕跑了也是好事。你說將這麼一個囂張的侍女留在身邊管東管西,那該有多鬱悶啊,現在走了也好……世子,我們去天香樓如何?」
「沒興趣。」
「唉唉唉,我說世子啊,你不是那種喜歡自虐的人吧?走走走,我帶你去放三串鞭炮去去晦氣。」
江天舒結交的紈褲兄弟們還是挺仗義的,一聽聞江天舒那位無敵侍女離開的消息,第一時間全都過來安慰他。
江天舒是他們的好兄弟,心情不好當然要好好安慰,至於他們安慰的地點就選在京師最大的酒樓醉仙樓。
第十八章 雙重身份遭揭露(2)
十三杯酒下去,江天舒隱隱約約有了幾分醉意,實際上卻還保持著幾分清醒,他警覺自己不應該繼續喝下去,於是搖搖晃晃站起來說:「我要回去了。」
卻見外面進來一個人道:「我聽聞大家在這裡喝酒就急忙趕過來了,結果我一到三哥你就要走了,這不是不給我面子嗎?」
江天舒斜睨著眼睛看著進來的江天嘯,大著舌頭道:「不給四殿下你面子?你最近沒長胖啊,面子還是那麼一點大……得得得,讓開,我要回去了。」伸手一撥,將江天嘯撥在一邊。
他正在半醉半醒之際,雖然知道自己要藏拙,畢竟控制不好力道,就這麼一撥,江天嘯身子一個不穩,腦袋就往門上磕去,幸好有僕從忠心護主,牢牢抱住江天嘯,才不至於發生流血事故。
江天嘯怒氣上來,站定後冷哼了一聲道:「三哥,你好歹也是皇家子弟,平時舉止也要有點皇家子弟的做派!像你這般粗魯如何使得?」
邊上有紈褲看見江天嘯發怒了,當下笑著上前來勸解,「四殿下,他只是一個醉漢,您不要與他計較。」
江天舒瞇著眼睛看著江天嘯,嘿嘿笑道:「不要與我說什麼皇家子弟的做派。什麼蓄養家僕啦,什麼鴆殺奴婢啦,什麼送田地給宰相啦……還有很多,這才叫做皇家子弟的做派,我還真的學不來!」
江天嘯面上掠過一道殺氣,隨即收起,笑著搖搖頭說:「果然是喝醉了,這樣子怎麼能回家?」吩咐下人,「去廚房,吩咐煮一碗醒酒湯過來,讓酒樓給他安排一個房間。」又對身邊的婢女說:「黃鸛,今天你伺候著世子,免得他回去鬧笑話。」
黃鸝急忙答應了。
江天舒卻搖搖頭說:「什麼醒酒湯?本世子又沒喝醉,喝什麼醒酒湯?得了得了,本世子回家了……」
黃鶸忙說道:「世子,您一個人出來,就這樣醉醺醺的回家,我們殿下也怕出事。讓奴婢服侍您歇息一會,再派人去雍王府說一聲,吩咐春桃姑娘過來照顧您,可否?」
黃鸝說著,掏出自己的手絹,為江天舒擦掉臉上的汗珠。手絹上帶著淡淡的香氣,江天舒身子終於軟了下來,黃鵬連忙扶住他。
江天嘯見狀就吩咐下人,「將世子先抬到房間裡歇息……黃議,你跟上去照顧。兄弟們,咱們喝酒。」
邊上一個名叫方雲成的紈褲,看著江天舒搖搖晃晃的上去,到底有些不放心,笑著喝了一口酒後將酒杯放下,說:「四殿下,您先喝酒。黃鸝個嬌弱的姑娘家,還是叫她下來服侍您吧,我去照看世子。」
「得了。」江天嘯皺起眉,「看見我就躲出去,是不想給我面子?」
方雲成怔了一怔,連忙陪笑道:「四殿下既然這麼吩咐,我留著就是。」
江天嘯這才笑起來,說:「既然他醉了就不管他了,咱們喝酒!」
江天舒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酒意尚未完全消退,他聲音裡帶著怒意。「無瑕,不許胡鬧,今天是休息……」
卻聽見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他,「江天舒,你還在作什麼春夢?」
江天舒大怒喝道:「江天嘯,老子的名字你能隨便叫嗎?」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睜眼看著四周,然後怔住了。
面前是一大群人,站在正中間的不是穿著明黃色衣服的江天嘯,而是一個穿著官服的青年——承天府府尹唐棣。
唐棣的目光不帶一絲溫度,就像一盆冰冷的水,從江天舒的頭上淋下來,讓江天舒滿心不舒服,當下就叫道:「我的衣服呢?」
唐棣上前一步,冷冷說道:「衣服?世子的衣服已經撕爛了。先換上這一身,跟下官走一趟吧。」
江天舒這才反應過來,看著面前的場景,情不自禁地往後一縮,叫道:「誰幹的?!」
床榻上還躺著一個女子,身上蓋著一張薄薄的被子,但是從那女子伸出來的四肢可以看出這個女子全身赤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