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屏氣凝神,等待馬車一出現在最靠近的地方時,便馬上動手行搶。
駕車的老漢始終不疾不徐地駕著車,對四週一成不變的黃沙土丘半點也提不起興致來。
「好,準備……動手!」當老漢駕的馬車最靠近時,期待已久的灰鷲一聲令下,五人立即由土丘後竄出,凶神惡煞地揮舞著手中的兵器。
突然衝出的馬賊讓老漢勒馬停步,低斂的眼眉未曾出現驚懼的神情。
「小姐,有人來了。」老漢頭也不回地對著車內的人低道。
「嗯。」裡頭的人輕應了聲,平淡的回應同樣不帶一絲恐懼。
灰鷲、白鷲與其手下凶狠地來到老漢身前,亮晃晃的刀面於驕陽照射下顯得更加刺眼銳利。
「老頭兒,你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這條路對嗎?」灰鷲上下睨了身材瘦小的老漢一眼。嗤!不足為懼。
「路本來就是讓人走的,不是嗎?」老漢穩穩地回話,面對亮晃晃的大刀依舊面不改色。
「別的路是讓人走的沒錯,可這條路歸咱們「禿鷲寨」所有,你想打這條路過,就得留下買路財。」白鷲不想太為難眼前這名似風一吹就會倒的老頭兒,故一字字地解釋。
「『禿鷲寨』……」老漢原先低斂的眼眸閃過一絲異樣光彩。
「沒錯!你不會沒聽過名震大漠的『禿鷲寨』吧?」對於自家山寨的威名,灰鷲可是信心十足,自認不可能會有人沒聽過。
「「禿鷲寨」大名鼎鼎,老朽怎麼會沒聽過呢。」老漢笑道。
「既然聽過,就乖乖交出身上的錢財來,別逼我們動手,拿你的血來喂刀口子。」白鷲威脅地在老漢面前揮了揮大刀。
「是,大爺說得極是,但老朽不過是一介奴僕,身上除了一些碎銀子外,哪來的錢財?」老漢直接表明了身份微不足道。
「喔?照你這麼說,你的主子在車裡嘍?」灰鷲聽出他的弦外之音,立即到後頭拉開布簾,要揪出正主兒來,好狠狠地搶上一筆。
白鷲留下一名手下看住老漢後,便跟著灰鷲到後頭助陣。倘若正主兒不如老漢來得識相,他倒不介意在手下面前一展威風。
當布簾掀開時,灰鷲與白鷲首先見到的,是一名身穿紅衫、正橫眉豎目地瞪著他們的小姑娘。
「誰准你們無禮掀開布簾來著?」珊瑚雙手插腰質問,完全不擔心對方是惡名遠播的馬賊,若惹得對方一個不高興,可是會要了她的小命。
珊瑚凶巴巴的態度嚇了灰鷲與白鷲一跳,他們是馬賊,凡是被他們打劫過的人不是嚇得屁滾尿流、迭聲求饒,便是雙方直接開打,可不曾有人劈頭就給他們一頓罵的。
「看什麼?還不把布簾放下!」珊瑚見眼前四個大男人愣在原地,不禁吆喝道。
「咳咳!我說姑娘,你可能還弄不清狀況,我們是『禿鷲寨』的馬賊,現下你被打劫了,所以這裡輪不到你來當家作主,明白嗎?」灰鷲認為有必要讓這位紅衫姑娘認清事實。
「姑娘,我瞧你年紀輕輕,不曉得咱們『禿鷲寨』馬賊有多可怕,姑且就饒了你這回。」白鷲要自己別急著跟一名小姑娘計較,眼下最要緊的是搶奪馬車內所有值錢的物品。
「我不管你們是打哪兒來的馬賊,總之你們吵到我家小姐了。」珊瑚沒被他們的名銜嚇著,不過語氣倒是好轉了些。
「小姐?」經她一說,灰鷲這才發現紅衫女子身後的確似藏了個人,他好奇地伸長脖子,想看看她口中的小姐是啥模樣?
由於珊瑚的身軀微側,正好讓外頭的四名馬賊清楚看見了隱藏在她身後的人兒。
灰鷲只見紅衫女子口中的小姐輕抬首,眼波流轉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即漠不關心地偏過臉去,不再瞧他們,可那一眼便足以讓灰鷲驚艷得移不開目光了。從小到大他都待在大漠,看過形形色色的人物,卻未曾見過如此美麗、精雕細琢的人兒。
一瞬間,灰鷲幾乎要以為她並非出自塵世,而是天仙下凡。她的美貌、她的清靈、她的絕俗,在在令灰鷲感到自慚形穢,一張嘴也因過於震驚而無法合攏。
白鷲與其他人同樣看呆了,自覺冒犯了她,可隨即想到他們是縱橫大漠的馬賊,想搶誰便搶,就算是公主也一樣,絕不能被她的空靈所迷惑,這才趕緊以肩肘推了推兀自發愣的灰鷲。
經由白鷲的推擠,灰鷲總算回過神來,他咳了咳,掩飾先前的失態。
「姑娘,遇上咱們兄弟算你倒楣,留下點買路財吧!」灰鷲粗著聲要她們主僕二人識相點,乖乖交出值錢的財物。
「要拿就拿吧。」清靈嬌柔的悅耳嗓音傳出。慕淡幽的膝上擱放著一本展開的書 ,漂亮的眼瞳凝望著右手腕上那串精緻小巧的手鏈,甚至好玩地輕搖著手腕,讓它發出清脆的鈴聲。
她的乾脆令灰鷲與白鷲一愣,見她旁若無人地把玩著手腕上的手鏈,隱約覺得有些古怪,偏又說不上是哪兒怪。
灰鷲與白鷲兩人交換了個警戒的眼神,一般而言,這個時候,他們早就衝進馬車搜刮一空了,不過眼前這漂亮水靈的姑娘著實鎮定得不像話,以至於他們不敢冒冒然地闖進馬車內,就怕她身懷絕技,會突然出手要了他們的小命。
「下車,你們倆馬上下車。」為免被打得措手不及,灰鷲乾脆命她們主僕二人下車。
「小姐?」
「咱們下車吧。」慕淡幽沒有異議,順從灰鷲的要求下了馬車。
她一下馬車,灰鷲便讓白鷲與兩名手下上馬車搜刮值錢的物品,他則執刀守在馬車外,因為實在弄不清她是否懂武,或者有其他陰謀詭計,所以他得防著,以免賠了夫人又折兵。
立於驕陽下,湖水藍的嬌軀為炙燙的大地帶來了一絲清涼的氛圍,一道微風吹過,她的衣衫飄飄欲飛,風兒吹過腕上的手鏈,響起一串串悅耳的鈴聲,隨著鈴響,櫻唇輕揚起一抹醉人的笑靨。
灰鷲再次不自覺地看呆了。
「這車上值錢的東西不多。」對於這次的收穫,白鷲不是很滿意,忍不住抱怨著。
「是嗎?」灰鷲並不如白鷲來得失望。
「嗯,車上擺放了一堆書。才搜到這麼點東西,要如何到「富貴酒樓」打牙祭?」白鷲愈想愈不滿,車內那堆書若能換成銀子,肯定發大財。
對於白鷲的抱怨,珊瑚皺了皺鼻子,在心裡嘀咕著。他們一點都不瞭解,車內的書 對小姐而言,可是比銀子更重要呢!
「算了。」灰鷲要白鷲看開點。
「可不能就這麼算了!總之,今兒個我非得上『富貴酒樓』不可!」白鷲執意今日非得見上杜老闆一面。
風兒再次輕輕吹拂,青絲飛揚,衣袂飄飄,鈴聲響動,白鷲的注意力被吸引回到慕淡幽身上,一瞥見她發上的髮釵,立即恍然大悟地拍著額頭。他這個傻子!值錢的東西不就全都在眼前嗎?
「姑娘,把你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交出來!最好你是乖乖交出,別逼我動手,否則到時會很難看。」白鷲沒打算為難嬌滴滴的姑娘家,所以她最好能乖乖合作,一旦由他親自動手,可就不好了。
「你說什麼」珊瑚動怒了。
「全都給你。」慕淡幽仍是一臉不在乎的表情,將鑲有珍珠的髮釵一一取下。
「你能這麼配合是最好的。」她的合作實在教人大開眼界,如果每個被他們打劫的人都能像她這樣配合,他們就無往不利了。
珠釵取下,慕淡幽任由一頭烏黑亮澤的髮絲披瀉而下。
珊瑚繃著臉,將她取下的珠釵交給白鷲,一雙眼不忘惡狠狠地瞪了白鷲一眼。從頭到尾,駕車的老漢始終不發一言,連眉也不挑,任由事情發展。
白鷲歡喜地接過價值不菲的珠釵,嘖嘖出聲。這麼漂亮的珠釵,他見了都捨不得賣,不如乾脆送給杜老闆,或許還能藉此博得杜老闆的芳心也說不定,白鷲暗自盤算著。
「還有這個,這是我最珍視也最寶貝的手鏈,請你別弄壞。」慕淡幽不捨地取下右腕上精緻的手鏈,交出。
「嘖!東西給了老子就是老子的了,老子會不會弄壞干你啥事?」白鷲粗暴地接過,看著這條手鏈,突然覺得有點兒熟悉,像在哪兒看過似的,偏又想不起來。這條手鏈上的雕飾一看就知是出自塞外,鮮艷的色彩綴有多色寶石與鈴鐺流蘇,愈看愈覺得漂亮,白鷲歡喜地收下。
「好了,咱們走吧。」灰鷲催著,他們都已被搶得一窮二白了,而且從頭到尾都乖乖配合,所以就別再繼續為難人了。
「呵!走!當然要走!」白鷲高興地附和著。
「姑娘,在此奉勸你們一句,你們別再往前走,乖乖回鎮上去,不然再到更前頭,遇上了胡人,可能會連命都保不住。」灰鷲難得好心地告誡著,不捨得他們枉死在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