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淡幽見手鏈出現,唇畔的笑容益發燦爛,她首先取的是手鏈,拿著它,兩人四目相接,波光流轉,情意綿綿。
「珊瑚不在,我一個人戴不上,你……幫我戴上可好?」慕淡幽伸出雪白皓腕,輕聲要求。
「好。」項子堯不願去想這是不對、不可以的,順從了心底狂放的情感,親手為她戴上手鏈。
他的手微微顫抖,因為激動;她的手微微顫抖,因為喜悅。
當手鏈戴好的那一刻,兩人再次相視一笑,笑容中卻摻雜著濃濃的哀愁。
「往後,別再將手鏈取下,哪怕……」他低啞著聲要求,哪怕她要嫁給大哥為妻,哪怕上天不願呼應他的請求,都希望她別取下。
「……好。」她懂他的意思,他既已親手為她戴上,她就不會輕易取下,哪怕到了最後他不屬於她,都不取下。就算哪天老了、死了,也不取下,她將會帶著他的愛進到墓穴,下到黃泉。
項子堯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強烈地渴望著她,偏偏她是可望而不可得的,他想要她想要得全身不住發疼。
「如果我們……」話到了當口又縮了回去。
慕淡幽一臉期盼地凝望著他,希冀他能將未說完的話給說完,但他並沒有。
「夜深了,你也累了一天,早點歇息,我到福將那兒去睡。」項子堯霍然起身,逃避地離開了她。
「……」慕淡幽垂眸,貝齒緊咬著下唇辦,盯著腕上璀璨的手鏈瞧,不發一言,唯有僵直的背脊透露出她正拚命自我克制著不出聲喚住他。
她不再流淚、不再悲傷,早在出發來大漠前,她就知道會面臨怎樣的問題,也知道什麼是她所想要的——
為了讓子堯平安,就算是要撇下漫天大謊,她依然可以眼也不眨地欺騙對她深信不疑的他。
第四章
隔天一大清早,旭日尚未東昇,睡夢中的慕淡幽就被一陣陣強而有力、中氣十足的呼喊聲給喚醒了。她睡眼迷濛,略感納悶,一旁的珊瑚則是累壞了,完全沒被吵醒,她跨過珊瑚下了床,未吵醒珊瑚,做過簡單的梳洗後便到外頭一探究竟。
子堯的屋舍房間不多,不過兩間房,祥叔一間,她和珊瑚兩人共用一間,同睡一床。
輕啟門扉,循著聲音來到廣場,只見「禿鷲寨」裡所有男性,不論是小童或是老漢,一個個皆精神抖擻、打著赤膊,隨著站在正前方高台上的項子堯打著降龍伏虎拳。
項子堯光裸的上半身肌肉結實,毫無一絲贅肉,在台上打得虎虎生風,每出一拳皆帶著巧勁,台下的人則一個個表情認真,看得出來這套拳他們已經練得很熟練了。
當慕淡幽甫出現時,項子堯便發現了,台上的他並未因她的出現而亂了呼吸、拳法,依舊沉穩地打著每一招、每一式。
她的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看著他練拳,長大後結實的他和小時候矮小的他彷彿在眼前重疊在一塊兒了。他就像一塊磁石般,總是吸引著她的目光緊緊追隨。
見他認真的模樣,她忍不住想跟他開個玩笑,佯裝前進時腳絆了一下。
台上的項子堯見她就要跌倒,心一驚,正要以輕功躍下台到她身邊扶住她時,倏地見她調皮地對他扮了個鬼臉,這才知道她是故意嚇他的。
他佯怒地對她橫眉豎眼,但撐不了多久,深邃的黑眸便盛滿了笑意,他根本就沒辦法對她發脾氣。
他在台上沒辦法對她笑咧嘴,她在台下倒是可以無所顧忌地對他嬌柔微笑,與他眉目傳情。
炙熱的艷陽使晶瑩剔透的汗水自結實黝黑的胸膛滑下,順著分明的肌理,最後隱沒於腰際……
慕淡幽透過眼角發現了這惹人臉紅心跳、直冒汗的一幕,同時發現張大眼瞧的不獨獨她一人,有幾名姑娘、婦人正佯裝忙碌地在廣場邊晃著。
「看來這些年,這小子有了不少長進。」沉默寡言的祥叔突然出現,不知看他們打拳多久了。
「祥叔。」
「這套降龍伏虎拳不論是巧勁或是出招時的位置都非常精準,看來他在外頭晃蕩歸晃蕩,基本功倒是沒擱下荒廢。」祥叔像嚴師般盯著台上的項子堯所打出的每一拳。
「雖然他狂野放縱慣了,但並不是貪懶的人。」慕淡幽忍不住為他解釋。
「這小子也算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啥性子我清楚得很。」祥叔要她別急著代他解釋,這對小兒女在玩什麼把戲,他這個老頭兒是再清楚不過。
「是。」慕淡幽察覺她的多言,立即噤口。
「小姐,我得提醒你一句,豹子已非當年的小豹子,四年的時間足以讓他變成一頭攻擊性強的野豹子,平時逗逗他可以,可當你不小心傷到他時,別忘了,他身上的利爪可是會毫不猶豫地將你撕成碎片。」見多識廣的祥叔提醒她別惹火上身。
「他不會那樣對我。」表面上話說得信心滿滿,實際上祥叔的話已引起她的憂慮。真會有那麼一天,子堯會毫不在意地傷害她嗎?會嗎?
聞言,祥叔以充滿智慧的眼眸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多說什麼。
慕淡幽站得直挺挺的,嘴角噙著沉靜合宜的微笑,唯有隱藏於袖中、交握得泛白的十指透露出潛藏於心底的不安。
當降龍伏虎拳十式打完解散之後,「禿鷲寨」的男子個個精神奕奕地擦著汗水,回家去用早膳。
慕淡幽尚未走向子堯時,便發現已經有兩名年輕女子率先走向他,一個手上拿著水,一個則拿著巾帕,兩個人走向子堯時,還有志一同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對她宣示所有權似的。
與以前相同,在京城時,子堯沒留著遮住俊俏臉孔的大鬍子,便有許多姑娘向他示好,沒想到他來到大漠改了裝扮後依然如此,想來姑娘家很容易就會陷入他不自覺地散發出來的魅力當中。
慕淡幽不動聲色,恍若什麼事都沒發生,依舊站在原處,未跟著前去湊熱鬧。
「珊瑚應當將早飯做好了,我先回去吃了。」祥叔簡略交代了下,便轉身徐徐走回去。關於這些個爭風吃醋的場面,他老頭子沒興趣介入。
「祥叔慢走。」慕淡幽恭敬地目送祥叔離開,而後她的眼仍不著痕跡地留意子堯與那兩名女子的互動,妒意湧現,偏又得克制住,佯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纖細的姑娘微笑地拿著一杯水遞給項子堯解渴,豐滿的姑娘則拿著巾帕讓他擦拭全身的汗水,她們兩個一如往常地等著他接過,可是他並未接過。
項子堯沒忘記淡幽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誰誤會都行,就是不能讓淡幽有一絲一毫的誤會。他謝過兩位姑娘的好意後,隨意披上上衣便躍下台,邁步走向淡幽。
他的婉拒讓南名姑娘瞠目結舌,這是從前未曾發生過的事,他總是會笑著接過她們遞上的巾帕與茶水,從不拒絕的,怎曉得那女人的出現卻改變了一切!
子堯沒接受那兩位姑娘的好意,使淡幽不再嫉妒,開心地笑揚了唇迎接他。
「吵到你了?」他同樣揚著笑。當她出現後,他所看見的世界全是明亮燦爛的。
「聽到你們精、氣、神十足的吶喊聲,讓我好奇地想一探究竟。」她笑道,並非抱怨。
「寨裡的兄弟都習慣大清早起來練這套降龍伏虎拳,恐怕日後你每天清早都會聽到大夥兒的吶喊聲。」他要她先有個心理準備。
「早起也不錯,可以四處走走看看,而且我好久沒看你練拳了,剛才祥叔還誇你進步不少。」他們兩人旁若無人地肩並著肩,一同走回家去。
「祥叔真這麼說?」項子堯興奮地追問。祥叔不輕易誇讚他人的,既然祥叔誇讚了他的降龍伏虎拳,想來這些年的努力並沒白費。
「當然是真的,不信待會兒你親自問他去。」她看起來像是在騙人嗎?
「那你覺得如何?」
「你曉得我不懂武的,不過我也覺得這套拳你是打得愈來愈好了。」剛才她看得簡直捨不得栘開目光。
聽她也稱讚他打得好,項子堯宛如剛對心儀的小姑娘獻完寶的小男童般,步伐因為開心而更加輕快了。
「剛剛那兩位姑娘……」她忍不住想知道他對她們兩人有何想法?
「僅是寨裡兩位善良的姑娘罷了,她們見我孤家寡人一個,偶爾便會過來幫我打理家務,如此而已。」項子堯不想她誤會,立刻澄清。
他的解釋讓她確定那兩位姑娘並未佔據他的心房,明知不該,她依舊為此鬆了口氣。
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不自覺地又十指相扣,一同回家去。
用過早膳後,「禿鷲寨」裡的人各自忙著自己的事。在沒肥羊路過時,他們要忙的事可多了。
先是要強健體魄,免得剛跳出去打劫時,不夠精壯的體魄會遭人瞧扁。大當家對他們可是有很高的期望,他們絕不能讓大當家失望,所以每個人不僅只是練身體,拳腳功夫更是一刻也不敢擱下,每個人都很認真地過招。等早上練完武,午後他們得照看牲畜,有時還得去找新的水源,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