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柔柔香消玉殞,似乎把飛鷹堡的陽光也全帶走了,空氣中籠罩著一種緊繃的沉默與肅穆,眾人臉上總是少了一份笑意。
「爹,吃飯。」連項子恩也恢復過去的不茍言笑。
項浥塵勉強回以他一笑,但餐桌上的氣氛一樣是充滿著窒人的凝結感。
晚飯後,項浥塵陪著項子恩回到房間,學古柔柔講床邊故事給他聽,可好幾次,他是喉頭酸澀得說不下去,室內一片靜寂,靜得他們的心都揪成一團。
「爹,我好想再聽娘唱那首歌。」項子恩突然開口。
「什麼歌?」
他低低的唱起,「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個甜甜,讓你今夜更好眠,我的小鬼、小鬼——」他眼眶泛紅,已現淚光。
「繼續,很好聽呢。」項浥塵勉強的擠出笑容鼓勵他,沒想到——
項子恩哽咽落淚,「後面娘沒唱,我也不會唱……」他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只是已經淚流滿面。他真的、真的好想娘啊!
項浥塵緊緊的將他擁在懷裡安慰。天啊,他感到好無助、好無力、好愧疚……
柔柔為了救他犧牲自己,全城的人都為她的勇敢與深情所撼動了,他們相信她改變了,她脫胎換骨,成了一個全新的人了,但那又如何?柔柔!他痛苦的在心中吶喊。
老天爺,他的心是如此的絕望。
柔柔,我要你出現,再出現!我不相信你死了,我寧願相信你只是回到了你的世界。只是,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
每個夜裡,他輾轉難眠,一次又一次的在心裡呼喚她。
一個又一個數不盡的白天,他在他們曾經走過的地方策馬奔馳。
「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快回來!快回來……回來我身邊,柔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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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去,我真的很想回去……」
睡夢中的古柔柔喃喃低語,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她聽到項浥塵的聲聲呼喚,夢到他在山林中策馬奔馳,夢到他一個人停立在夕陽下,那雙凝睇遠方的孤寂眼神。老天爺,她好想回去,好想回到他身邊,請把她帶他身邊吧……
她睜開了淚眼,從床上坐起身來,拭去滿臉的淚水,這是她第幾次從睡夢中帶著淚醒來?她已記不清了!
但是,看著日曆上斗大的字,今天又是中秋節了,她離開古代的日子。
她深吸口氣,起床梳洗,換上一件黃色T恤、牛仔褲,將長長及腰的頭髮綁成馬尾。她拿了背包快步下樓,而舒盈帆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總算起床了?都十一點了,咦?你去哪?」她放下報紙,這才看到她揹了背包。
「學校。」
「你去學校做什麼?今天是中秋節又不用上課……」她柳眉一皺,「你還是不死心?你要去圖書館,對不對?」
古柔柔沒說話,但她的表情已經默認了,在這近九個月的日子裡,風曼筠偶爾還會來找她,問看看她沒有作到有關《無字天書》的夢境?因為夢是第三空間,有些訊息的確能從中透露,但她的夢中只有項浥塵,一直也只有他!
但她也從風曼筠那裡得知不少有關無字天書的習性,那本怪書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圖書館,所以這九個月來,她遍訪台灣大大小小的圖書館,甚至還找了所謂的靈媒、算命仙或是廟裡的師父,問所謂的前世今生,問她的感情、未來,但得到的答案都不是她要的……
至於舒盈帆已經從她口中得知那段匪夷所思的時光奇遇之旅,也知道她天天思念的人是誰,就因為不放心,所以,她自動搬來與她同住,與她作伴。
此刻,看著她憂心的神情,古柔柔勉強一笑,「舒老師,你不用擔心我,我已經不是什麼小富婆了。」
一說到這件事,舒盈帆那雙美眸就閃過一道不以為然,「那當然,你只留下這棟房子給你自己,其他的全給了嚴翊倫,他當然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叮咚!突然有人按門鈴,古柔柔走過去開門,舒盈帆也起身轉過頭一看。
「呵,真是說人人到,說鬼鬼到!」這句話她是故意說給進門的嚴翊倫聽的。
「你還住在這裡?」嚴翊倫朝她邪魅一笑。
「當然,防你啊!瞧,你這會不是又來騷擾我的學生了?」她瞪他,算回禮。
他搖頭嘲弄,「嫉妒嗎?」
她臉色大變,「什麼?!」
古柔柔立即站到兩人之間,因為若不理會,兩人會鬥很久,「嚴翊倫,你來做什麼?」
「每逢佳節倍思親,我爸媽要來我載你回家吃個午飯,畢竟你可是我家的大恩人。」他不忘自我嘲諷。
「不用了,我們要準備烤肉。」舒盈帆馬上幫她拒絕。
「那是小孩子的節目,我們請了五星級主廚到家裡準備大餐,走吧。」
古柔柔看著他。若說放棄那大筆遺產後得到什麼,就是結了善緣吧,嚴翊倫不再咄咄逼人,嚴伯父和嚴伯母會請她吃飯、買東西送她,學校的費用也會搶先一步代她繳交,若說她以錢換來親情雖然俗氣了點,但至少他們是真心的在付出,所以,物質的匱乏改由這樣的溫暖取代,並不算一件賠本生意,她也懂得了何謂捨得——有捨就有得。
「我去好了,舒老師,我下午會回來的。」
「好吧,不過,」舒盈帆冷冷的看向嚴翊倫,「她要是少一根寒毛——」
「我可不想讓你黏一輩子,你放心吧!」那三個月已經夠了!
古柔柔隨即坐上嚴翊倫的車子,約莫半個鐘頭後,他們就來到嚴家的花園別墅,豪華的大門前卻很突兀的停放一輛堆滿新舊書的貨車,她不解的問:「那是什麼?」
嚴翊倫一笑,「我爸把台南老家書房裡的書全請人載上來了,他在後院增建一間書房,還把一些歷代族譜,甚至一些快爛掉的什麼古書、帳本全載運上來,說要留給我。」
她不解,「族譜?我以為嚴伯父跟我爸媽一樣是孤兒。」
「他也以為他是,一直到十一歲他讓我爺爺、奶奶收養,但十五歲那年,又有人跑出來認親,原來我爸竟是凱迪集團老總裁的私生子,否則你還真以為他們會讓一個外人接班喔,據說我們的祖先裡還有個貝勒,好不好笑?」
她臉色悚地一變,一把抓他的手臂,「那些歷代族譜在哪裡?」
「那堆陳年寶貝我爸早已經排列到書房的架上。」
「帶我去。」
嚴翊倫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帶著她繞到後院的新書房,裡面已經排列了一大面牆的書藉。
古柔柔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在牽引著她,她的腳不由自主的走到那近上千冊的書架前,從中抽出一本陳舊泛黃的冊子,封面早已褪去顏色,但仍可看出是北京的故宮,也就是古時的紫禁城,她顫抖著手翻閱,越看越心驚……天啊,她知道魏香吟在哪裡了!
「你在看什麼?」嚴翊倫好奇的走過來,只是他的手一去碰觸那本舊冊子,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突地襲上心坎。同一時間,他耳朵上的紅痣開始流出鮮血,巨大的痛楚從那往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他痛苦的搗著耳朵,「痛!好痛!」
「你怎麼了?」古柔柔臉色一變,急忙蹲下身子,但整個房子突然上下震動又左右搖擺起來,而架上的書冊紛紛掉落焉,她一個沒站穩,跌坐下來。是地震!然而更令她驚愕的是,她似乎看到一本似曾相識的書冊從天掉落——
是了!是《無字天書》!她掙扎的起身就衝過去,而嚴翊倫早已痛得昏厥過去。就在一道金光閃動時,風曼筠、單宸羽,嚴建東已趕到了書房,但來不及了,除了一片狼藉外,只看到《無字天書》留下的金色殘光。
三人互視一眼,眸中都有著困惑,那本天書裡好像藏了個調皮的靈魂似的,故意讓他們感應到它,卻又跟他們玩起捉迷藏,到底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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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飛鷹堡的庭園裡,依循去年的模式,一大群女眷又捏起各種形狀的月餅,而項子恩這一年裡憶長高不少,不再需要小凳子,只是陪在他旁邊捏人形月餅的,也不再是最疼愛她的娘,而是換成了他爹。
「爹,這樣揉對嗎?」
「嗯。」
項浥塵朝他一笑,看著他神情專注的做起他最愛的人形月餅。
只是,又是中秋了,去年的佳人,如今在何方?
其實,雖然是過節,但氣氛與去年一比,實在是南轅北轍,眾人臉上沒有笑容,反而是睹物思人,個個眼眶紅紅的,有不少人的麵團裡還和著淚水。他們無法不感傷啊。
「少主,要烤肉嗎?」去年的歡笑氣氛仍歷歷在目,但少夫人卻不在了。杜老總管邊問,眼眶裡也噙著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