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當著鄔漢文的面前來個臨別的Kiss,不過這麼一來,恐怕他再也沒有見俐亞的機會。鄔漢文這頭獅子,不會讓人侵犯自己的領域,哪怕他對俐亞無意,只是單純因為她非常得他緣。他若還想再見她,只得忍一忍。
鄔漢文取消和銀行家千金Joanna的婚禮與她登記結婚,還有了小孩,這新聞鬧得滿城風雨,逼得她不得不遠走美國待產。
炎宗瀚上飛機前也看過台灣媒體誇張不實的報導,批鄔漢文低就了平凡女,但在他眼中看來——
「你配不上她。」與鄔漢文擦身而過時,以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他說了這句話。
鄔漢文不動聲色地斂眼,若有所思地望著周俐亞擔憂的小臉。
「不關你的事。」他突地開口解釋,因為瞬間理解,她是那種會把錯全往自己身上攬的人,偏偏無端捲入他和炎宗瀚之間的意氣之翠。
怎麼會這麼巧?他們搭同一班機,還坐在隔壁,炎宗瀚心高氣傲不下於自己,甚至眼高於頂,會對俐亞透露出那種心疼……到底在那十幾小時的航行中,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意得要死!非得搞清楚不可。
「狀況算是穩定了,繼續保持心情愉悅,最好都躺著,偶爾起身走走沒關係,不過不要離開病房,多吃一點,我要你起碼胖二十磅,小孩才好生。」醫生前來問診,確定一切胎兒狀況穩定後,叮嚀她多吃多休息,養壯身體,便離開病房。
待醫生離開後,鄔漢文冷靜了下來,心中已盤算好如何套話。
「我只想說我並沒有生氣。」語氣盡量和緩,平鋪直敘地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鄔家和炎家算是世仇,我和他,從小鬥到大,連大學的指導教授也是死對頭。我承認他突然出現,令我錯愕,交朋友是很好,但基於立場,我合理的懷疑他接近你別有用心。」
「不、不會吧?炎大哥根本不知道我是誰,還問我為什麼那麼多人對我指指點點。」周俐亞逕自說出她和宗瀚結緣的原由。
原本蕭雲霓幫她訂了頭等艙,但因為電腦出了問題,將她原本的機位又畫給了別人,即使航空公司一再道歉,但因為頭等艙已滿,她只能坐到商務艙,蕭雲霓當場大發電霆,硬要航空公司生個機位出來,是她不願為難航空人員,上飛機前蕭雲霓還為了這件事念了好久。
登機途中很多人認出她來,對著她指指點點,她才明白雲姨的用心良苦。
她的位置靠窗,身旁的人正是冷臉不理人的炎宗瀚,航行兩小時後,發生了亂流,嚇了她一跳,直覺抓住身旁的人尖叫。
因為這樣而打破了隔閡,兩人有了交集。
之後又遇上了數次小亂流,炎宗瀚知道她會怕,很主動的把手伸給她。
「是嗎?」鄔漢文聽了,冷淡回應。一定發生了別的事,改變了炎宗瀚的眼高於頂,究竟是什麼呢?
他會不知道她正是他鄔漢文閃電結婚的妻子?最好不知道!
他不禁凝望她的臉,她也太遲頓了!炎宗瀚對她的好,絕不可能只是一時的好意而已。
炎宗瀚的難搞並不下於他母親,她是怎麼辦到的?
他問了,但在意的點仍未化解,這讓他更悶。
一語不發,他掏出手機,遞給她。
「咦?」
「打個電話給媽,向她報平安,她念了我一整天。」在她乖巧點頭接下手機時,他再加一句,「你一下飛機就被送進醫院這件事,你自己告訴她。」
「什麼?」周俐亞驚呼一聲。「啊啊啊,可不可以不要說?」想到說了就得解釋住院的原因,她很怕蕭雲霓生氣。
鄔漢文沒有回答,在一旁等著她,非得親眼看她撥這通電話不可。
她戰戰兢兢的拿起手機正要打,突然想到——
「咦?要怎麼打越洋電話?我不會打。」
鄔漢文聞言一楞,不知為何聽她這樣說,令他想笑,而他也真的笑了出來,立即教她怎麼打電話,這個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雲姨,我到了——」電話一接通,她輕快的打招呼,然後噤聲下語,聽電話那頭的蕭雲霓說話,她不斷的點頭,發出嗯、唔之類的應聲詞。「有,漢文有來接我,很好啊,他對我很好,沒有生氣,真的。」
她說謊,他並沒有接到她,她不好,她可能要在床上躺到小孩出生為止,為什麼要對母親說謊呢?
之前她怎麼可以坦率的說她不會打電話?這麼……天真的可愛!
通話持續了二十分鐘結束,她沒有提到自己住院安胎的事情,為什麼?
「怎麼沒跟媽說?」
「唔……因為……因為……我不敢。」周俐亞回答得支支吾吾。「雲姨劈頭就數落你,我怕告訴她我住院,她會生我的氣,然後罵你。」
看來媽這一個月來跟她說了他不少壞話,但為什麼他不生氣,反而感到好笑?
「我一定會告訴雲姨的,但是在小孩穩定之前,我不想她擔心……」她瞅著他,擔心他會給她否定的答案。
「好,就等你告訴她。」但他卻爽快答應了。
「欸?」她一臉的為什麼。
「難得有個人站在我面前擋我媽的炮火,我為什麼要拒絕?」鄔漢文止不住嘴角直往上揚。
頭一回,有人願意夾在他和母親中間當和事佬,為了維護他對他母親說謊,甚至露出心虛的神情,焦慮的摳著指甲。
媽是怎麼說她的?
俐亞她啊,讓人忍不住想多疼她一點!天真的讓人想好好保護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女生啊?她媽媽這樣對她,她還是會擔心地,怎麼笨到這種地步啊她……
讓人忍不住想多疼她一點,是嗎?
好像是吧……
第五章
深沉規律的呼吸聲,自靠窗的沙發床傳來。
周俐亞側躺在床上,身穿寬鬆的粉紅色病人服,帶著抱歉、感動的眼神,望著躺在沙發床上熟睡的鄔漢文。
她對紐約的印象其實很模糊,因為沒得來及好好看這個城市就被送進醫院,為了保住腹中的胎兒,她被勒令不准下床,而從那一天起,鄔漢文便以醫院為家,病房裡還有個專門擺放他東西的櫃子。
不論多晚,公事告個段落後,他便會到醫院與看護交班,放著家中舒適的床不睡,硬是擠在小小的沙發床上,在夜間守護陪伴著她。
半個月了,兩人不見得每天都會交談,他往往到醫院連衣服都未換便倒頭就睡,第二天才匆匆趕回住處換裝,這樣來來回回的奔波,他沒有一句抱怨。
明明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腹中的小孩,她仍是很感動,因為這表示他在乎,他做了萬全準備,要讓小孩平安出生,知道他會疼愛這個孩子,這樣她就放心了。
在這個語言不通的異鄉,最需要的只是陪伴而已。
來紐約後,她最深刻的印象,竟是鄔漢文寬厚的背影。因為她只敢在他背過身去時,貪婪的凝望他。
不要錢的最貴。
要不是曾親耳聽見他對她說過這麼殘忍羞辱的話,她真會以為,他是個溫柔的人。
此刻,早上六點三十分,她醒來一下子了,還不想下床,趁機一覽他毫無防備的睡顏,只要他在,她就會很放心。
滴滴滴,微弱的電子提示音,不仔細會漏聽,但鄔漢文卻醒了,睜開眼睛,看見她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顯然比他早醒。
「早。」聲音帶著初醒的沙啞,他自沙發床起身,伸懶腰舒展四肢。「怎麼不多睡點?興奮到睡不著?」他半是取笑半是揶揄的輕笑。
「對……」周俐亞不好意思的承認。
前幾天就知道,今天是弟弟來美國的日子,時間越逼近,她就越雀躍。
為了讓醫生批准她今天能離開病房,在弟弟專機到醫院時能去探望他,這幾天她很乖,叫她吃她就吃,叫她睡她就睡,完全配合,但也只准她離開兩小時而已。
「心情愉悅是很好,但也要想自己的身體,班機下午才到,你中午睡一下,嗯?」鄔漢文語氣溫柔,但卻是不容反駁的。
「好……」周俐亞沒有辦法拒絕這個明顯為她著想的要求。
她的柔順令他非常滿意,通常他開口,她的回答只有Yes,不曾與他唱反調。在他的環境中,從來不曾遇過這種……乖巧的女生。
記憶中最深刻的女人,是強悍得太有主見的母親,哪怕是為他著想的建議,肯定也要爭執一番,母子兩人在工作上互不相讓,爭執是常有的事。
而Joanna,更是一個聽不進人建議、太有主見的女性。包括他身邊工作的女職員、求學中的女同學,全都聰明、漂亮,俱有侵略性。
他頭一回遇上像周俐亞這種柔軟的女孩,她像……像一團軟軟的棉花糖,而他是把鋒利的刀刃,一旦陷進棉花裡,卻沒有半分殺傷力。
這樣不行,他怎麼軟化了呢?
「漢、漢文。」周俐亞遲疑了一會兒,喊住正要離開的他,因為想到一件她很在意的事。「你應該沒有見過雅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