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歌。」他突然喚了她的名。
羅潯歌抬首,依舊強忍著淚水,故作鎮靜地回望他。
「你的道歉、你所說的話、做的事,對我而言……」他挑起淡淡的笑容,「都沒有意義。」
那溫柔的嗓音霎時化為一把利刃,狠狠地刺進羅潯歌的心窩中,旋轉一圈後,停駐。
她美麗的大眼只能虛弱地眨呀眨的,畢竟這是理所當然、她應得的答案。
「我知道了。」她輕巧地跟著淺笑,再次來到他身邊,「我們剛剛說到哪裡?喔,這個併購案……」
她知道所有的折磨才剛開始,也知道這是她的報應,她所應得的下場。
她不會逃避、也不會反抗,單單只要能再見到至尊,她發現她已經欣喜若狂。
因為在大樹下回眸時,她就發現──她,依然愛著梁至尊。
這就是上天給她最大的懲罰了!
第7章
梁至尊回國後不久,某天晚上,梁夫人執拗邀請羅潯歌一定得回去吃一頓「家庭大餐」。
當年事件爆發後,其實她一度也對羅潯歌不諒解,整個家族都仇視她。這孩子過了好幾年的苦日子,一直到為了名譽問題,她才出面給予她金錢援助,才稍稍改變。
但最大的轉變是羅潯歌介入企業之後,跟她從一開始的劍拔弩張,到和解,這孩子雖沒有跟她提過當年的心境,但是她早已心領神會。
畢竟以她的經驗看來,她無法相信當年羅潯歌的態度全是裝出來的。
也因為如此,她雖說不動自己的孫子,但卻可以為這兩個年輕人製造機會。
不過席間的氣氛超差,梁至尊動不動就出言諷刺,家族裡四分之一支持羅潯歌、四分之一反對她、四分之一觀望,剩下的四分之一對她依舊有所質疑。
所以梁至尊簡直是揭竿起義的英雄,他一開口,一堆人跟著數落,「家庭聚餐」簡直在翻舊帳,什麼演技高竿啦、搾財高手啦、父女情深,反正能諷刺的詞全出籠了。
不過他們也太小看她羅潯歌了,不說別的,光至尊回國這半個月,她就已經聽到耳朵長繭了。
趁空,羅潯歌算是逃開桌席,可以的話,她不想再回去飯桌了。
喔!她彎進走廊,胃又不舒服了,吃飯不正常已經讓她的胃受損,又來吃這種消化不良的餐,怪不得腸胃向她抗議。
她突然發現自己走到了當年熟悉的房間,那曾經是她每夜入睡的房間。
門是半掩著的,因為沒有人敢擅自接近梁至尊的房間。她倒是從容地往裡頭窺探,陳設一如當年,只是他這次帶回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
一個閃身,她鑽進房裡,好像……也七年沒再進來了。
白淨小手輕輕地撫過了那張大床,他們曾經年少輕狂,窩在這床上翻雲覆雨,她還記得至尊是怎麼吻她、怎麼摟著她,或是如何將她欺壓在身下的……
天再冷,他們都一起裹著一張被,享受著肌膚摩挲的柔順感,貪婪地品嚐對方滑嫩的肌膚。
而這張桌子……她總是坐在旁邊,一邊唸書,一邊盯著至尊的情形,誰讓他總是不專心,不是寫幾個題就想出去晃,要不就是手又不安分地往她身上竄。
還有……她旋了個身,看見腳落裡的小提琴。
羅潯歌蹙著眉頭,望著那佈滿灰塵的小提琴套。怎麼會那麼髒呢?至尊明明有帶到美國去啊,小提琴是他的最愛,他應該很珍惜才是。
她有些恐懼,因為那把小提琴連結著他們的故事。
直到伸手碰到了那把小提琴,一瞬間回憶全湧向她。
她好想再看一次至尊拉琴的模樣,也好想再聽一次他那悠揚的琴音……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了!她傷他傷得太重,他怎麼可能拉小提琴給一個恨之入骨的人聽呢?
為什麼幸福的時光不能永遠停留?如果要她用她的所有,來換取至尊在社辦拉小提琴的那一剎那,她願意。
滿心酸楚無法壓抑,熱淚就這麼淌了下來。
羅潯歌感受到淚水,趕緊抹去,可是眼淚卻越抹越多,等到她手忙腳亂時,早已淚流滿面。
搞什麼……她在做什麼?為這些事哭泣,都已經毫無意義了。要是再讓至尊見到她如此脆弱的一面,只怕又會遭來一陣毒舌諷刺。
她連忙站起身,在房內搜索著衛生紙,她記得當年是放在……放在……
「書架上方。」
「喔,書架──」她倒抽一口氣,因為聽見了梁至尊的聲音。
電光火石間,她飛快地背對了門口。天哪,她怎麼沒注意到他來了?他什麼時候來的,應該沒有看見她剛剛的蠢樣吧?
梁至尊伸長手,把書架上的衛生紙往床上扔去,剛好扔到了羅潯歌身邊。
該死!他看見了。
「你剛在看我的琴?」他略過她往那小提琴走去。
羅潯歌因著他的逼近又轉了個方向,面對床,偷偷抽起衛生紙,迅速地拭淚。
「上頭都是灰塵……你好像很久沒拉了。」她有些鼻音,自己沒發覺。
「我早就不拉琴了。」他站在小提琴前,瞪著它看,「我七年沒動它了,帶去美國時,沒被我砸爛已經不錯了。」
「七年?」羅潯歌嚇了一跳,如此熱愛小提琴的他,竟然會放棄?
「我不想再碰它,連聽到相關音樂都討厭!」他沉下神色,「我只要想起我自以為最快樂的時光,竟然是拉給一個傷我最深的人聽時,我就沒有辦法忍受!」
羅潯歌倏地回頭。因為她?又是因為她?
「對於你的琴音,我沒有說過一句謊話!」事實上,她根本沒對他扯過謊!「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琴音,也很喜歡你拉小提琴的樣子,我甚至……」
不該是這樣的!他可以恨她,但不該恨音樂!
這是他的興趣,他說過他有多麼喜歡小提琴,如果是因為她而使他放棄唯一的興趣,那她真的是罪大惡極!
羅潯歌焦急地想要解釋,忘記她未拭乾的淚痕,也忘記她泛紅的雙眼與鼻尖洩了她的底,她只顧著澄清自己,昂首迎視著他。
梁至尊瞧見了她哭過的痕跡,事實上他一開始就尾隨她離開,注意到她捧著肚子蹲下身去,再注意到她往他的房間走。
沒出聲制止,是因為他也想知道,對於他們這空白的七年,她是怎麼看待的。
她,珍惜般地撫過那曾裝滿甜蜜的床榻,望著她精雕細琢的側臉,他看到她對那回憶帶有的不捨。然後她望向書桌,嘴角掛著淺笑,他就知道她憶起的是她充當他家教的時光。
再看向小提琴時,她那種既恐懼又卻步的神情,震撼了他的心。
如果當年只是演戲,為什麼潯歌會有如此令人動容的神情?
她像是認真地回憶著過去,而且極端愛惜過去曾發生的種種……
「甚至什麼?」他壓低了嗓音,意外的溫柔。
大掌竟撫上她的臉頰,輕而易舉地包覆住。
過去他也愛這樣包覆她的粉頰,只是過去的手沒有現在來得這麼大,這麼的溫暖……
羅潯歌嚇著了,她被掌心的溫度給燙著了!
所有的感覺在這一瞬間被激發而起,她懷念他的撫觸、懷念他的擁抱、懷念他的手指,甚至懷念他那值得依靠的胸膛。
他的氣息、他的臂彎、他的聲音,甚至只是胸膛的起伏,都激發著她強烈的心跳。
十七歲的戀愛,是刻骨銘心的愛戀,就算青澀,也是切切實實的愛情!
但是,她不值得梁至尊的愛!
羅潯歌逼自己抽離浪漫的幻想,頭一轉,離開了厚實的掌心,另一隻手甚至抵上他的胸膛,強迫自己與他拉開距離。
下一瞬間,她決定逃離這個房間。
以前,她跟至尊常常玩你追我跑的遊戲,玩了數千次都不嫌煩!她總是從床上跳到床下,然後再往外奔,至尊則在後頭追著,通常在走廊上才能抓到她。
那時她可是刻意放慢腳步,他才能順利地逮到她。
所以,她拚命地跑,一推開梁至尊,她幾乎是賣命地衝向門口。
結果她只跑了兩步,一隻強而有力的手瞬間勾住她的腰際,攔腰就將她抱了回去!
咦?羅潯歌瞪大眼睛,還來不及反應,一陣天旋地轉,她發現自己已落入了梁至尊的懷中。
「讓我走……」她倉皇失措,整個人被他箍在懷裡,緊緊貼著她的身子,他單單一隻左臂便輕而易舉地壓住她。
長長黑髮飄散著,她昂起頭,心慌意亂地看向梁至尊,雙眼載滿了疑惑,然後瞧見了梁至尊眸子裡那熟悉的火焰。
他要她。
她在狂熱的唇壓向她時,領會了那原始的慾望。
他恨她!梁至尊激烈地吻著她,他們宛如在沙漠中缺水多日的旅人,正為這突來的甘霖而貪婪汲取!
羅潯歌被他狂亂的吻得迷醉,她不曾遭受過如此強烈的對待,至尊過去的吻是小心翼翼的、是充滿熱情的。可現在烙在她身上的是一種更狂野的熱情,她感受到霸道的感情向她席捲而來,讓她幾乎要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