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依舊亮著紅燈,透明的玻璃窗外,幾雙焦急的眼在苦苦等待著。
醫生緊張忙碌的進行著手術,心電圖上顯示出的心跳和血壓始終低得可怕。
護士跑來跑去,大量的血液被輸到了他的體內,可手術台上的那個人仍舊緊緊閉著雙眼,生命跡象微弱到不行。
金明楓緊張的站在客外,臉上全是淚水,不停的哭訴著都是自己的錯,滿心悔恨……兒子平安無事……她死了也無所謂……
慕子傑從旁勸著,口中說著什麼安心之類的話,事實上連他自己也不確定裡面正處於危險之中的男人究竟會怎麼樣。
只有楚心妍呆呆坐著,雙眼從開始到現在始終漠然著,連看也沒多看一眼。
膝邊放著行李箱,人和行李,就那麼靜靜的呆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面孔的表情僵滯著,沒喜也沒怒,平靜得不像話。不知何時,慕子傑慢慢走到她面前,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角度成了一條直線。
「還恨著他嗎?」聲音輕柔得嚇人,隱隱的,背後好像藏著幾絲怒火。楚心妍頭也不抬,看也不去看他,依舊靜靜的坐著。
很少會向人發脾氣的慕子傑不禁露出陰陰的眼神,「你們的事情我聽說了些,豪揚是很不對,做過的事情也很傻,報復錯了人,明明愛著,卻還是做了些不該做的事……」
「但你知道,他心底深處依舊在乎著,就算後來耍了你,他也比誰都痛苦,整天在辦公室發脾氣,虐待自己,想去找你又怕面對,一次次傷害自己。」
「其實或許我們從來都沒真正瞭解過他,表面什麼都不在乎,也沒為誰那麼用心過,但一旦認真了,就會一發不可收拾,說他是個情癡也好,當年在學校裡耍過你之後,真的沒再交過女友……」
慕子傑斷斷續續的說訴著在她消失後段豪揚為她所做一切。
但楚心妍繼續無動於衷,將自己完全置身於事外,慕子傑水禁怒了,剛想開口表現出自己的不悅,耳邊傳來一個嘶聲力竭的哭聲。
「不要……豪揚,不要死……」金明楓完全接近崩潰的狀態,只見玻璃窗內,醫生不斷的開始採取電擊,但病人的心跳指數卻開始不斷下降。
幾次電擊後,幾個醫生相互搖了搖頭,表示無奈。段豪揚直挺挺的躺著,臉上載著氧氣罩,明顯是出氣多進氣少,似乎真的回天乏術。
一位醫生從裡面走出,臉上帶著倦容,「誰是病人家屬?」
金明楓顫抖的走過去,「我是他母親。」
「我很抱歉……失血過多,已經盡力了……」
「不……這不是真的,他才二十幾歲,還那麼年輕……」金明楓完全被這個事實打擊得失去了往日的驕傲。
慕子傑冷冷瞟了一眼仍舊不肯說話的楚心妍,「就算他要死了,你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還要再說什麼,卻見她已經慢吞吞的站起身,排開眾人,逕自向急救室走去。當心電圖上的脈博顯示終於變成了直線時,一群正在搶救的醫生也束手無策。門外,傳來金明楓淒厲的哭喊聲。
護士將床底的白布輕輕蒙到已經完全失去生命色彩的段豪揚的身上。
門外的慕子傑僵立在原地,似乎有些不敢去接受這個現實。
直到楚心妍輕輕站在他的床邊,拉開蒙在他頭上的白布,露出他毫無生息的臉,雙手緊緊握著他的手,笑得有些慘也有些可怕。
「豪揚,一個人走,不會感覺很孤獨嗎?」眾人不再吭聲,好像這一刻被什麼定住了似的靜止著。
連哭鬧中的金明楓也瞪大了眼睛,渾身顫抖著。
「我一直都很在乎你,就算當年被你那樣對待了,心底還是會想,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告訴我,你是真的喜歡我,我就會原諒你……」
「可是等了那麼多年才發現自己在作白日夢……」
「那些女生都說,我這樣的人怎麼也敢高攀你,你那麼優秀,而我是眾人口中的醜小鴨,的確……不是該高攀你的,可是……就是情不自禁的愛上了,怎麼辦?」
「你再出現時,真的有些驚,不太敢相信,又怕面對你,怕被你瞧不起,你依舊那麼優秀,而我卻變成了馬場工人……」
「我跟你果然是不同世界的人,怎麼敢和你去攀交情,你叫我學妹時,我卻很想哭……」
「騙你我過得很好,騙你我有了男朋友,故意把你給我的名片扔掉,還不是想逃避,因為我該怎麼面對你呢?見了你,心就不由自主的亂了……」
「連我自己都奇怪,為什麼這輩子就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當你在聖誕節出現在我面前時,我高興得都快要跳起來了。」
「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我是你的女朋友,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不知所措,以為那會是一場隨時會醒來的夢……」
「那天,你明明病著,卻還是要來給我送飯,我心裡好難受,我楚心妍何德何能,竟讓你對我這樣?」
「是真的嗎?那時我就在心裡這麼問我自己,這次,你是真的嗎?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當我傻傻愛上你後,你又會殘忍的告訴我說遊戲結束……」
「我逃避了,怕自己再受傷,一個人躲了起來,可每天不是控制不住的想你……」
「知道你登了好多尋人啟事,你拚命在找我,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告訴我自己,笨就笨吧,提著行李又回來,見到你,隨便說些什麼也好,做朋友也行……」
「沒想到……」淚,突然決堤了般從眼眶內滑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
「豪揚……」她聲音格外溫柔,突然笑了,雖然很難看,「你真的決定離開的話,我會陪著你……」室內死一般靜。
「那麼……那件毛線衣,你會為我織完嗎?」悲傷的氣氛,突然被這個鬼魅一樣的聲音驚擾了。
只見已經被醫生宣佈死亡的段豪揚,強撐著雙眼,微弱的道出這幾個字。
楚心妍驚愕萬分的瞪著床上起死回生的男人。
這是……什麼情況?
尾聲
「心妍,都已經說好了不再生我的氣,為什麼你還是不肯答應我的求婚?」
某間病房內,傳來一個俊美男子可憐兮兮的哀叫聲。
正忙著為他準備晚餐的楚心妍回頭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誰讓你當初聯合那些見鬼的醫生和護士欺騙我的。」
越想心裡越有氣,這該死的段豪揚明明都已經被醫生和護士搶救過來了。
可他卻壞心眼的聯合那些救他的醫生和護士演了一場爛到爆的生死離別大戲。
結果,她楚心妍像個白癡似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又是哭又是鬧,還把珍藏在心底這麼多年的往事統統說給他聽。
真是丟臉丟到家,在得知這男人根本就是詐死之後,她氣得整整半個月沒理他。
最後這位段大少卻像個神經病似的,每天拖著病懨懨的身體跑到她家門口敲門訴苦求饒。
搞得左鄰右舍統統都把她楚心妍當成了狠心的巫婆,人家都已經那麼有誠意的來道歉了,她卻拿喬拿個沒完。
要不是這傢伙再次上演苦肉計,在敲她家門的時候不幸暈倒,她……她才不會那麼輕易的原諒他呢。
不過氣歸氣,看到這位段大少那因車禍而脆弱的身子一天一天的好轉,她的心底也慢慢升起了一股欣慰。
之後,金明楓又道出多年前的那段往事。
在歷經和兒子生離死別之後,金明楓似乎也看開了一切。
回想起這麼多年來自己對楚心妍所做的那些事,她又是後悔又是愧疚,還聲淚俱下的希望尋求她的原諒。
楚心妍也不計較,傻呼呼的,一副根本不會去記恨別人的模樣。
偏偏段豪揚卻越是心疼著,他寧願她打自己一頓,或是罵他幾句,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對他這麼慈悲。
「心妍,其實你不必同情我,如果你還責怪著我,我可以無條件的被你欺負責罵懲罰……」
自從他從死神的手裡跑回來後,每天都過得惶惶不安。當楚心妍站在他的床前,一聲聲訴說著自己心底的那些往事時,他聽得心酸,恨不能把她抱在懷中好好摟著。
直到她說,一旦他走了,她也會跟著去,那一刻,他的心也跟著碎成了千萬片。
「都過去的事了,還何必再提。」楚心妍將保溫瓶打開,裡面有她親手熬的雞湯,現在已經輪到她來照顧他。
「那……心妍你為了讓我放心,能不能再說一次你愛我?」
「不要!」慢吞吞擰開蓋子,將熱騰騰的雞湯倒在碗內,還輕輕用嘴吹涼,生怕他燙到。
「可是你不說你愛我,我始終不安心。」死皮賴臉的纏人功夫他最在行。
「我說不要。」把碗端到他面前,「快點喝!」
「心妍……」他可憐兮兮,扁著嘴巴,一副小孩子耍賴模樣。
「不、要!」有力的回答,已經開始不客氣的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