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她忍著痛楚說道。
電話彼端一陣沉默。
「請問那位?」唐歆的手摸索著將床頭櫃上的燈打開。
「我是曹亞雯。」
聽到這個聲音,唐歆一怔,「我是唐歆。」
「我知道,」曹亞雯的聲音沒多大起伏,「Ann在嗎?」
「她去日本了。」唐歆老實的回答。
「我沒有太多時間跟你廢話,有什麼方式可以聯絡到她?」曹亞雯不客氣的問。
「因為系統的關係,她的手機到日本不會通,她說她到了那裡之後會再打電話回來。你有什麼急事嗎?我可以幫你轉達。」
唐歆的話說完,彼端卻陷入了沉默。
「喂,」唐歆輕喚著,「曹小姐,你還在嗎?」
曹亞雯深吸了口氣,「Jay出了意外。」
唐歆的心一震,一種恐怖的惡兆向她襲來。
「他在非洲因為顧著取景拍攝,所以一時失足掉落山谷。」
聞言一股寒慄自她心底不停的往上升,她不斷的告訴自己保持鎮定,「他現在情況怎麼樣?」
「我也不清楚,據羅德的講法,情況不是很樂觀,我現在要從法國趕過去,但是我想還是先跟Ann說一聲的好,所以麻煩你——」
「我會告訴安卓,」她焦急的打斷曹亞雯的話,「我可以去看他嗎?」
「什麼?」
「我知道我答應了你什麼,」她心亂如麻,擔心的不得了,只能勉強壓抑哭泣的衝動哀求,「但我真的無法忍受他有事。」
她可以說服自己不和他相守,但至少她要知道他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求求你,」唐歆祈求的說,「我明天就趕過去!」
「可是——」
「拜託!拜託你!只要我確定他平安,我立刻走!」
曹亞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愛他,對嗎?」
唐歆沒料到她會突然冒出這句話。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曹亞雯說道,「我登機的時間到了,等我到了非洲再給你電話。」
唐歆聲音乾澀的道:「謝謝!」
電話斷線許久,唐歆都無法動作,直到臉頰一涼,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她緩緩的將手中的話筒放回去,覺得自己的世界在一瞬間崩潰,感覺她的心像空了一個洞。
她如同遊魂般的回到房間,看著安睡在床上的齊齊,寒冷的恐懼籠罩她的身軀。
一想到可能來臨的死亡,她臉上血色盡失,全身顫抖不已。
一直以來她都是自私的,她就像所有人一樣,自以為是的堅持著自己認定的事,她覺得什麼對李安傑才是最好的,便強加給他,卻從來沒有問過他是否需要——如果他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他甚至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與她有一個兒子。
她伸出手摟住了齊齊,控制著心中不斷蔓延的恐懼,她要去非洲,但是安卓還在日本沒有辦法趕回來,她當然不可能帶齊齊去,那麼她只剩下一個選擇……
她已與唐家斷了聯繫多年,但今天卻只能選擇將自己的兒子暫時托付給親人,因為那裡是她現在唯一可以安心安置齊齊的地方。
她閉上眼睛祈求老天原諒她的自私和愚蠢,他一定要沒事,一定要沒事……
第10章(1)
接下來的兩天,唐歆幾乎是麻木的渾噩度日。
她將兒子交給哥哥唐惟代為照料,在離開台灣的時候,唐歆已經從曹亞雯的來電中得知李安傑從出事的地點被送往南非開普敦的醫院。
飛往南非的旅程既長又累,不過唐歆一下飛機便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醫院。
令她驚訝的是,等在醫院的不單是曹亞雯,還有多年未見的陳老師和師丈。
「歆歆!」陳怡思站在大門口,一看到唐歆立刻一把抱住了她。
唐歆一臉的驚喜,「老師,你怎麼會來?」
「是阿傑有心,知道你師丈一直想來非洲攝影,所以趁著我和你師丈都放暑假,孩子又去了夏令營,他就邀請我們夫妻一起來。」她的臉色一黯,「沒想到……」
唐歆勉強對她擠出一個淺笑,「現在阿傑的情況怎麼樣?」
「他跌落的山谷不深,所以很快就被救了上來,」陳怡思領著她走進醫院,一邊解釋著,「現在沒有生命危險。」
聽到這句話,唐歆懸在半空中的心放下,雙腿幾乎虛軟的癱下來,她在心中感謝老天。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正好從病房走出來的曹亞雯。
「曹小姐。」唐歆微點了下頭。
陳怡思的目光穿梭在兩個年輕女人的身上,「歆歆,你先進去看阿傑,我去看看剛才被叫去護理站的師丈怎麼還沒回來。」
「好。」唐歆感謝的看了老師一眼。
「他吃了止痛藥,已經睡著了。」陳怡思一走,曹亞雯便開口說道。
「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曹亞雯神情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最後退了開來。
唐歆走進病房的雙膝仍在發抖,當她看到頭纏著白色繃帶、蒼白著臉躺在床上的李安傑時,忍不住加快速度走了過去。
她的手輕觸著他的臉頰。「老師說,他沒有生命危險是嗎?」
「沒錯,只是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曹亞雯欲言又止的神情令唐歆才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他摔倒時似乎撞上了石塊之類的硬物,所以導致他的腿骨受傷,以後可能不良於行。」
唐歆的黑眸因為震驚而睜大,臉色死白,「不良於行?!」
曹亞雯點頭,一臉沉重,「未必是永久的,一切都要等更精密的檢查之後才能斷定。」
震驚過後,唐歆將目光轉回到躺在病床上的李安傑身上。
「若他以後都不能走路,」曹亞雯一臉擔憂的站在一旁,「真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唐歆的目光完全沒離開李安傑,她露出一個淺笑,「至少他活著。」
曹亞雯看著唐歆蒼白的五官,「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乎他以後能不能走嗎?」
「我為什麼要在乎,」唐歆輕聲的說,「我從來不在乎他是什麼樣子,我只知道他現在活著就是上天的恩賜。」
「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曹亞雯一臉難以置信,「任何一個女人聽到身旁的男人可能變成殘廢,早就飛奔離去了。」
唐歆狠狠的瞪著曹亞雯,「我不准你這麼說阿傑,他未必會殘廢!」
「但機率很高!」
唐歆皺著眉,「看你的樣子,你想擺脫阿傑是嗎?」
她輕聳了下肩,「我沒這麼說。」
唐歆心中的怒氣升起,「嘴巴沒說,但是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你沒權利跟我發脾氣,」曹亞雯冷冷的瞄了她一眼,「這次要不是他堅持要來拍這愚蠢的相片,他根本就不會受傷。」
「這是他喜歡的工作。」
「因為他喜歡所以把自己推向危險,他根本就已經放棄自我,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唐歆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她的話而更是慘白。
「我是Jay的經紀人,他受傷,我心裡也很難受,所以別再跟我說教。」
「經紀人?!」唐歆眼神微黯,「你只是他的經紀人?我還以為你巴望著嫁給他。」
「原本是,」曹亞雯回答得理所當然,「不過現在不了。我是一個正常的女人,我沒有辦法忍受一個不正常的丈夫……」
「夠了!」她打斷了她的話,「你可以走了,阿傑交給我!」
「你?!」
「對!」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安傑,唐歆的眼眶紅了,她堅定的說道,「從今以後,我會照顧他。」
曹亞雯再次提醒,「他以後可能不能走——」
「我知道,」唐歆的手輕撫著他頭上的繃帶,臉上寫著心疼,「我不在乎!」
曹亞雯沉默的看著她,久久後才道:「你是個愚蠢的女人!」
她彎下腰,唇輕觸著李安傑的臉頰,「我只為我所愛的男人愚蠢。」
曹亞雯看著唐歆,內心五味雜陳。其實李安傑的腳傷並沒有她所說的那麼嚴重,只不過她嚥不下那口氣。
從台灣結束拍攝工作回到法國之後,李安傑便擺明了告訴她,他與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成為夫妻,他們只能是兄妹、朋友或是合作夥伴,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原本他為了一個市儈的女人這樣的對她,她很不服氣,不過唐歆接到電話時激動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她在他今天早上吃止痛藥入睡前,已經告知他唐歆要來的消息,他沒有多說什麼,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起伏。
可她知道,他的心還在唐歆身上,而唐歆——看來她在乎李安傑的心可能比她自己願意承認的還要多的多。
「既然如此,Jay就交給你了。」曹亞雯有些落寞的說道,「我回飯店去休息,有事再打電話給我。」
唐歆只是注視著李安傑,沒有回話。
曹亞雯苦澀的想著,或許她該面對現實,放下他了,她轉身離去。
唐歆坐在病床旁,輕輕的將手覆在他的手上,靜靜的等待他醒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