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週五的傍晚時分,街道上滿是來往的人潮,有的人似乎趕著回家,有的人也許是打算前往夜店狂歡,唯一的共通點是他們都有著明確的地方可去。海嵐卻渾然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跟伊莉絲見過面後,她蹺了班,整個下午都茫無頭緒地往前行。
一臉呆然的海嵐不斷地向前走,全然沒有理會是否會撞到別人,一整個下午,已數不清肩頭被撞上了多少次,每次她都是半聲不吭地繼續前行,也不理會對方的咒罵。
像現在,她又一次跟別人撞上了,但因為對方是疾速向前,所以她被撞倒了/
「啊!」海嵐跌坐在地上,兩手本能地撐著地面,掌心一下子磨掉了一層皮,她疼得倒抽一口氣。
「小姐,你走路不長眼的嗎?」大概是趕時間的關係,撞上她的人沒半點同情心,咒罵了一聲,便迅速離開。
坐在人行道上的海嵐因為掌心傳來陣陣疼痛才回過神,她緩緩地自地上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淌血的手心,分不清痛楚是來自眼前看得見的傷口,還是胸口那看不見的傷口,她只知道今天以前還相信的事,如今已全盤崩塌,再也不剩下什麼了。
手袋裡傳來手機響起的聲音,她並沒有拿手機出來看,直到鈴聲停止,她才強忍掌心的疼痛,將手機拿出來,是符凜的來電。
她驀地扯開一抹笑。她隱約猜到是他打來的,所以才沒有接聽。
事到如今,她真的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神情、聲音去跟他對話。
手機鈴聲再次響了起來,她揚起更加苦澀的笑容,終於接聽了。
「很忙嗎?我現在在你的公司樓下,一起回家吧。」符凜說。
「我下午請假。」她道。
「怎麼了?不舒服嗎?」聽得出她的聲音透著疲憊,他憂心忡忡地追問。
「我沒事。」她低語,「我現在就回去做飯。」
符凜輕歎,「小嵐,你在生氣嗎?因為我昨晚沒有回家?」
他壓根兒沒想過昨晚會忙得不可開交,因為德國那邊的客戶臨時抵達,所以他得跟伊莉絲一同跟對方通宵達旦地商討在當地的合作項目,根本騰不出時間打電話給她,而且她大概也睡著了,他更是不想打擾她。
「呵。」她輕笑,「我知道你工作忙,偶爾一個晚上沒回家而已,我為什麼要生氣?男人當然要以事業為重。」
「我真的在忙。」他重複一次,雖然她說出體貼的話,可是他卻覺得她在說反話。
「就說我瞭解、我明白,我真的沒有生氣。反正當妻子就是這麼一回事,不該干涉老公的事情,對不對?」察覺到自己有點管不住情緒,她頓了數秒,才道:「不說了,我會盡快回去準備晚飯,Bye,bye。」
說完,她匆匆掛斷電話。
她仰頭看一眼漸漸轉黑的天空,連丁點星光也沒有的漆黑夜空,一如她的心情,已全然被陰霾籠罩了。
半個小時之後,海嵐返抵家中,而符凜亦已回去了。
「不好意思,我回來晚了。」海嵐在玄關脫下鞋子,看也沒看斜倚著廚房門扉的他一眼,準備繞過他走進廚房,他卻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小嵐,我為我昨晚沒有打電話給你道歉,你不要鬧彆扭了,好不好?」他有點無奈地說。
她偏頭看他一眼,又迅速挪開視線,笑著反問:「我為什麼要鬧彆扭?是你太執著才對,我真的一點也不在意。」
她還可以在意些什麼?反正他想娶的從來就不是她,她卻忘記了自己只是他買回來的妻子,傻愣愣地沉醉於他給予的溫柔中,現在不過是讓一切回到本來的軌道上,她壓根兒不需要感到難過。
「上次我只是稍微晚了一點回來,你就已經那麼擔心了,現在你不是生氣是什麼?」沉嗓中夾雜著更多的歎息,他並不習慣跟別人解釋什麼,但是他覺得要是現在沒將問題弄清楚,他們的關係會一下子粉碎掉。
想起自己上次的行徑是多麼的愚蠢,她揚起了帶有淡淡諷意的微笑。
「上次是上次,之後我都不會再這樣了。」她低喃。「以後,你不需要向我交代什麼,你要做什麼、怎樣做,我都不會有任何意見。」
聞言,他的眉頭擰緊,握著她的手勁不自覺地加重,「這是什麼意思?」
「男人不都喜愛自由,不想受到束縛嗎?」她笑著反問,可是唇畔的弧度包含太多的苦澀,「我只是做好妻子應盡的本分,就是不會干涉丈夫,無論你在外面做什麼,我一概不會管,這樣可以了嗎?」
這才是她的婚姻生活,就算丈夫拈花惹草,她都得睜隻眼閉只眼,為了她的母親、父兄,不論她如何不願意,她都得學習委曲求全、忍氣吞聲。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符凜被她的言詞弄得一頭霧水,她的態度也轉變得太遽然了吧。
「沒有。」她並不想提及昨晚親眼看到的畫面,不想承認自己的心為此而狠狠地抽痛。
「那為什麼你一直不正眼看我?」符凜也被她的言詞惹得有點不高興了。
他忙了一整晚,打算接她回家,然後跟她好好溫存一番,哪知他得到的是沒頭沒腦的冷言冷語。他到底做了什麼惹怒她的事?
「生氣也該有個理由,你這樣喜怒無常,一點也不可愛。」
他的話讓她迅速對上他的視線。
「對!我是不可愛,你是不是後悔娶了我?我告訴你,我沒有生氣,一點也沒有!反正你要整夜跟那個叫伊莉絲的女人在一起也好,還是跟別的女人廝混也罷,我絕對不會吭一聲,這樣你滿意了吧?!」她被他的話激怒了,一下子就將心底話爆發出來。
「你見到了?!」他難得愣住了。
看著他的神情,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緊縮,衍生出來的痛楚險些令她站不穩,倔強的個性讓她挺直了腰背,迎上他墨黑的雙眸。
「你很不想被我看見吧?可是當我收到那個愚蠢透頂的訊息的時候,我正好看到你跟伊莉絲親熱地在轎車內。」
她在心底不斷提醒自己別流露出任何不自然的神情,語氣也得平淡一點,絕不能讓他發現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不能讓他知道她心如刀割!
女人在愛情中慘敗的例子實在太多了,她絕不要成為這樣的失敗者。只是她渾然忘了自己早已付出真心,注定走上一敗塗地的地步。
「我是跟伊莉絲在一起,可是絕對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試圖向她解釋。
「什麼都不用說!」她迅速打斷,「如我剛才所言,我對你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你昨晚到底是因為公事還是私事和她在一起,我不想知道,總之,你還記得要回家,不就好了?」
「難道你不可以平心靜氣地聽我說嗎?!」符凜無奈極了,「你根本就判定我有罪。」
他知道在她心中,愛情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她打從心底不相信愛情,因此他才會選擇用婚姻將她拴在身邊,然後一點一滴地融化她冰封的心,可是她卻宣告他失敗了?
「我現在可是再平靜不過,看來沒法子靜下心來的人是你才對。」她微微一笑,「你放心好了,我真的一點也不在意,男人逢場作戲是平常不過的事。我想你現在應該什麼也不想吃了,對不對?那麼我先去洗澡了。」
語畢,她甩開他的手,轉身走進浴室。
看著她的背影,他緩緩地吐一口氣。倘若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為什麼她的背部線條是如此的繃緊?儘管她臉上掛著微笑,可是眼瞳深處卻滿是傷痛。
她沒有像上次那般明確地透露著她在嫉妒,反而恢復到最初認識時虛假的善解人意。
他不容許兩人的關係回到最初,無論如何,他都得跟她好好說明。
儘管他有這樣的想法,但隨後他接到一通來自德國的電話,問題大得超乎想像,他不得不盡快前往當地,最後他只能隔著浴室的門跟海嵐說了句:「對不起」,然後迅即前往機場,直接趕去德國瞭解情況。
躲於浴室中的海嵐在聽見門扉關上時開門,看著僅剩她一人的偌大寓所,心坎湧上了強烈的難過。
他是去跟伊莉絲見面?抑或還有其他她所不知道的女人?
想不到才剛把一切挑明,轉眼間他便變得肆無忌憚,她是不是該慶幸自己還能得到他一句「對不起」?
她揚起苦笑,無力地坐在地上,回想起中午時跟伊莉絲見面的情況,她感到胸口那個血跡斑斑的傷口再度淌血——
伊莉絲從手袋中拿出一張照片,「這個就是原因。」
海嵐看了照片一眼,接著緩緩地拿起它,照片中的人有著跟她相像的容貌,但真正令她瞠目的是照片中的符凜,不愛笑的他竟然掛上了一抹淺笑,笑容是無容置疑的溫柔。
任誰看也知道照片中的女人與他關係匪淺,她不由自主地聯想這也許就是他娶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