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照片呀?很有新聞價值嗎?」幾個同事紛紛搶照片來看。只有佟寶兒還沉醉在「我已自由」的愉悅情緒中,完全沒搶照片的反應。
「暴君杜凡結婚了?騙人!」同事吳凱亂叫著,拎在手上的照片隨著他誇張的手部動作上下擺動,震盪之後又震盪。
「你說什麼?」噗地一聲,佟寶兒嘴裡含著的飲料全數噴了出來,在空中化成一道美麗彩虹。
「啊、啊、啊……」眾人尖叫,不是因為她不雅觀又超不衛生的唐突舉動,而是為了搶救會議桌上的照片。
一陣兵荒馬亂,終於,照片逃過了從天而降的口水和飲料的洗禮。
「佟寶兒,你第一天上班是不是?居然差點毀了最珍貴的照片!」首先發難的是總編。
這疊照片可花了雜誌社港幣十萬塊,才由線民手中獲得的呀!
「我……」佟寶兒一時語塞。
她……她的身份就要曝光了嗎?佟寶兒搖搖頭,屏住呼吸,靜觀其變,萬一情況不對,她打算一轉身就落跑。
「寶兒,還好大家搶救得快,你可知道這些照片花了總編十萬塊呢!」
佟寶兒的另一個好同事溫珀珀說。
滴滴滴……佟寶兒的眸光似雷達一樣,注意力飛快地由總編身上移向溫贎÷,發覺自己的心越跳越快、愈跳愈激烈。
「總編,這真的是婚禮嗎?」
果然,有人發現了照片中的奧秘,佟寶兒啵地一聲,緊張到掐扁了握在手中的利樂包,任果汁往外流,但這一回沒人理會她,大家的注意力全讓那個發現奧秘的同事給吸引住了。
擠擠擠,大家全都擠回會議桌邊,搶救到照片的人一致地將照片放回桌上,一張張攤開。
這回換吳凱發現新大陸。「總編,這個新娘……新娘好像……」
聽到這裡,佟寶兒已偷偷的轉身,躡手躡腳的溜到門邊。
「搞屁呀!這個新娘是在搞自閉嗎?頭上戴著兩層的白紗,還一個勁的低著頭,怕人看呀?」吳凱將話說完,順便附上自己的評論。
他的話讓已溜到門邊、正準備伸手偷開門的佟寶兒驀地停下動作,轉回身來,看見頂頭上司和同事們仍舊擠在會議桌邊,努力的看圖說故事,研究著照片。
「你們說,這會不會是個幌子呀?要不然,為什麼從頭到尾,新娘的長相都看不清楚?」溫琯琯說。
「多半是見不得光吧!要不就是其貌不揚!」另一個同事發表高見,「否則,像杜凡這種大人物,婚禮怎麼可能跑到新界那種鄉下的小教堂去舉行?」
「嗯、嗯、嗯……」這個分析一出口,眾人一致點頭贊同。
這個事件絕對有百分之兩百的可能,可以炒作成一則驚天動地的年度大新聞!
想到這裡,總編的眸光發亮,他甚至已想好了新聞標題——叱吒風雲香江暴君密娶小家碧玉自閉妻。多好、多聳動的標題啊!雜誌一出刊,肯定會大賣。
「好了、好了,聽我說,這則新聞,我們一定要追下去!」總編嘿嘿嘿地笑著,一想到賣量,嘴巴差點沒笑咧到耳朵。
但,與他相較,圍在會議桌邊的雜誌社員工們,臉色全黑成一片,沒有一個人高興得起來。
「總編,你別開玩笑了,杜凡的新聞誰敢追?」吳凱說。
「為什麼不敢報?」新聞是不分權貴黑白,民眾有知的權利。
「總編,他是、是、是……是暴君杜凡耶!」這次換溫琯琯開口。
「杜凡也是人吧?」為了雜誌社賣量,這次總編是吃秤砣鐵了心。「是人就有隱私,有隱私就有被報導的價值,有這價值我們就得追,越難搞,我們越不該氣餒,我們應該要勇往直前,不怕威脅、不怕利誘、不怕子彈、不怕死、不怕……」
總編滔滔不絕地發表高見,完全沒注意到原本圍在會議桌邊的員工,一個一個慢慢地後退,一步步龜縮到牆邊坐下。
開什麼玩笑!誰不惹去惹杜凡?大家可都還想留著命看每天的日出和日落!
終於,總編說完話了,一轉身,卻發覺所有人全都退得遠遠的,只有一人例外。
「寶兒呀!我就知道你是整個雜誌社裡最敬業、最敢沖、最愛打抱不平、最恨權貴惡勢力、最有為、最……」要將一個人送上斷頭台前,說幾句好話,肯定是要的。
「總編……」
佟寶兒整個人愣住,她不過是稍微分心想了一下事情,怎麼就變成站在最前方的一個呢?
「寶兒!」總編用發亮的眼睛看著她,兩手用力地拍在她的雙肩上。
「杜凡這個案子,就讓你去追了!」
「我?」佟寶兒的臉瞬間皺了下來。「總編,可是我還有其他的案子在跟耶!兩天前,你不是才要我去盯偶像明星謝x鋒嗎?」
拜託!千萬別叫她去追杜凡的新聞,否則一旦被發現,她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把你手上的案子全都交給琯琯,現在杜凡的新聞是本雜誌社的第一要務!」總編下達命令。
可憐的佟寶兒!同事們莫不為她掬一把清淚。
你放心的去吧!如果真被丟到珠江口餵魚,我們一定會記得去幫你收屍,順便點上三炷清香。
照慣例,佟寶兒先繞到周婉婉的住處換下一身衣服,畫濃眉毛、貼單眼皮、褪去角膜鏡片、戴上漁夫帽及口罩,才神情沮喪的回到杜家。
她像抹幽魂一樣飄入內,直到進入大廳,讓管家季叔給攔了下來。
「夫人,你回來啦!」
季叔是個年近六十的老人家,性子極好,在杜家當了大半輩子的管家,平日裡除了安排杜凡的飲食起居,還管理杜宅內內外外幾十位的僕人。
咦?打扮成這副德行,季叔都能認出她來?
「嗯。」點了下腦袋,佟寶兒暫時拉回思緒。
很快地,她又戴上了面具,變成了佟家得體的長孫女,一個行為舉止經過嚴格要求,沒有表情和情緒的端裝女人。
「杜爺想見你,現在他人在健身室。」季叔看著她臉上的口罩說。
他的話讓佟寶兒的心驀地一顫。
他該不會已經知道她是個小狗仔,還有總編硬是把跟拍報導的任務丟到她身上的事了吧?
「我……我能不能先回房去梳洗一下,再去見他?」這輩子,她的心臟從沒跳得像現在這樣快。
「夫人,你別對我這麼客氣,我只是個下人。至於你說要回房去梳洗,當然是可以,我相信杜爺並不會在乎再多等你一會兒。」
雖然季叔知道佟寶兒沒和杜凡同房,甚至沒住在同一棟樓裡,但仍視她為女主人。
「季叔,謝謝你。」他是個很好的長輩,昨日她也是經由他的帶領,才大略瞭解了杜家環境。
「夫人,我說過不用客氣。」望著她,季叔一歎。
「那……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回房去梳洗了。」又對他點頭一笑,她轉身,不急不躁的步伐緩慢的往內院走。
看著她的背影,季叔也唯能搖頭歎息。
「這樣一個好女孩,為何杜爺卻偏偏不喜歡呢?有名無實的婚姻生活,真不知道可以撐多久?」
佟寶兒在女傭的帶領下,很快地來到杜凡的健身室。
腳步都還沒往內跨,她就聽到了由裡頭傳來的拳擊聲,聲聲紮實,拳勁猛烈,不難猜測此刻裡頭可能正上演著一場激烈拳賽。
「一定是杜爺,他打拳可是所向披靡,到目前為止,還沒人能打得過他。」女傭阿梅說。
佟寶兒沒回應她的話,只淡淡地點了下頭。
「夫人,你進去吧,我就先回去了。」說罷,阿梅很知趣的退下。
「好。」
看著阿梅走遠,佟寶兒想了下,本想抬起手來先敲敲門再進入健身室,但心想打拳的聲音那麼大,恐怕任她使出再多力道去敲門,門內的人可能也沒聽見。
於是乎,她大膽直接地推開門,往內走去。
反正現在的佟寶兒和小狗仔佟寶兒看起來絕對判若兩人,而且還有一頭長髮和口罩護身,她想,就算讓杜凡看見兩個模樣的她,肯定也很難將兩人聯想在一起,所以又何必害怕與他面對面?
然而,才走了一兩步,她就整個人愣住,水盈盈的眸光直望著前方打拳打得激烈且忘我的人。
杜凡沒穿上衣,下半身僅穿了件休閒褲,一身債張糾結的肌理緊繃著,不難看出那是長時間訓練所鍛練出來的強健體魄。
他有一張剛毅的臉,濃粗的眉毛、時常緊緊深抿的唇,最重要是他的眼,眸光深刻且銳利,彷彿任何事都逃不過他的目光。
他在日光灑落的亮處打拳,就像個天生的聚光體,吸去了室內所有人的注意力。
明明是有著不下十人的空間,但除了拳聲,連一記喘息也聞不到,大家全看著他一拳一拳揮得漂亮且勁狠,汗水掛滿了他飽滿額際、他的眉宇、鼻頭、頰靨、肌理糾結的雙臂和結實豐厚的胸膛。
莫名地,佟寶兒的心為眼前的一切驀地一顫,開始不受控制的狂跳,她甚至感覺到全身微微地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