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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瑪奇朵

  鼓聲起落之間,蕭文瀚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安,他微側過頭望著她,安撫道:「不怕,有我在。」

  他的聲音很輕,一開始沈寶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輕輕抬頭往他的方向望去,他依然正視著前方,讓她不由得有些失望,可是當她收回視線的瞬間,卻赫然發現他的手指堅定的勾著她的,他的手同樣有些粘膩,冰冰涼涼的。

  她的心定了,不去看兩人寬大衣袖下的手指交纏,伴著他,一步步穩穩的往前走。

  即使她也想過他這樣的人會想要娶她,肯定不會只因為什麼情情愛愛的理由,但是在這一刻,她願意相信做出這樣溫柔動作的人,足以托付一生。

  入了夜,呈干宮裡滿是高掛的大紅燈籠,來往的宮人幾乎全都換上了新衣裳,有點能耐的,甚至連髮式也都換上了喜慶的花樣,似乎每一個人都喜氣洋洋的,如同大過年似的。

  等在房裡的沈寶珠頂著鳳冠,幾乎滴水未沾的過了一整天,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管不得什麼規矩,一雙眼偷偷看屋子裡沒人,再也忍不住的直接坐到桌前,左手拿糕、右手夾菜,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不能怪她比平常更沒規矩,實在是她早已經餓得頭昏眼花,再不吃點東西,她覺得自己可能要把手腕上的珠子當雞蛋給啃了。

  第4章(2)

  蕭文瀚一進屋裡,就看到她埋頭猛吃的模樣,他先是一楞,隨即忍不住失笑,以為會看見一個嬌羞坐在床上等著他的新娘的自己實在太天真了。

  他揮退身後跟著的人,跟著往桌邊一坐。

  眼角餘光突然瞥見身旁出現一道人影,讓原本開心吃著玫瑰糖的沈寶珠嚇了一大跳,差點從椅子上摔跌在地。

  蕭文瀚一把拉住她,替她穩住身子,沒好氣的道:「我什麼時候這麼嚇人了?」

  「這麼不聲不響地往人的身邊一坐,誰能不受驚?」沈寶珠睨了他一眼,又拿起花生和桂圓開始剝了吃。

  他剛剛喝了一點酒,飯菜倒沒吃多少,現下也跟著她一起剝起桂圓來,只不過這種小事向來都有下人代勞,他連剝了幾顆,不是肉散了,就是殼沒剔乾淨,放進嘴裡吃起來似乎也不若她嘴裡的香。

  想起上回從她嘴裡奪食的經驗,加上如今兩人都已經是夫妻了,少了禮法的拘束,他再也無法忍耐心中的衝動,輕輕喚了她的名字。

  沈寶珠把剛剝好的桂圓送進嘴巴裡,直覺轉過頭,誰知道就見他突然欺近,把那顆桂圓和她的小嘴兒一起含了。

  她受到極大的驚嚇,沒咬住的桂圓就這麼讓他銜了去,他也不嫌髒,一口一口慢慢嚼著,末了還舔了舔唇,像是回味著這一顆吃起來特別香甜的桂圓。

  「不錯,果然你吃的就是跟我吃的不同。」蕭文瀚眼神炎熱的望著她明艷的臉龐,意有所指的道:「特別香甜。」

  「怎麼老是喜歡搶人家嘴裡的東西吃!」沈寶珠讓他偷襲了這一記,臉色嫣紅,向後一竄退了好幾步,卻差點被過長的裙擺絆倒。

  他站起身伸手一拉,兩個人幾個踉蹌,扯著彼此的衣裳一起往床上倒了去,他撐起雙臂,由上往下俯視著她。

  蕭文瀚低下頭,緩緩銜住她的紅唇,兩人急促的呼吸互相交纏,他低喃著回答了她的問題,「怎麼食物到了你的嘴裡都感覺特別好吃呢?之前那香辣肉絲是這樣,如今這桂圓也是……」說完,他的手輕撫著她的頰,輕輕吻上從一早上就一直勾著他視線的淚痣。

  沈寶珠緊張地眨著眼,長長的睫毛刷過他的臉頰,讓他更是一陣意動。

  她咬緊了唇,腦子裡一片迷茫,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桂圓甜甜的滋味融化在她的口中、他的唇舌之間,甚至在彼此的輕喘之間。

  良宵,苦短。

  隔日一早,天還未大亮,沈寶珠就醒了,她看著身邊的男人,忽然覺得有點不真實。

  不是作夢,她明白的,因為當皇后這件事情,她連作夢都不曾癡心妄想過。

  昨日的富貴排場對她而言就是亂烘烘的一片,她能夠記住的只有他用手指堅定的勾住她的手指,帶著她一起往前走的時候。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打小開始,這句話就深深烙印在她的心裡,即使那時候她不明白情為何物,也不明白為什麼親娘明明就有一身好功夫,卻總是站在院子裡,等著不可能會來的人。

  親娘的故事並不特別,就是一個出身草莽的女子和年少舉人相戀,親娘以為能夠等到的是鳳冠霞帔,最後得來的不過是一頂小轎,還是她不要臉面才掙來的。

  而父親新娶的正妻有財又有勢,能夠給一個男人所有想要的,很自然的,親娘就這麼被遺忘了,甚至到最後死得無聲無息。

  她年紀小小就被送到莊子裡,只留下一個貼身老僕啞婆養著她,前幾年則是又多添了一個小丫鬟,至於嫡母請的女師傅也就一個月來個兩、三趟,只讓她起碼別變成真正的村姑而已,要說有多認真教導那也是沒有的。

  她想起啞婆,那個鮮少說話,結果讓許多人都以為是個啞巴的婦人,以前帶著她去祭拜親娘的時候,總是會不厭其煩地說上這樣一段話——

  姑娘,人要認命,安安分分的過日子才是好,不要像你親娘這樣,要得多了,卻落得這個下場。

  沈寶珠看著蕭文瀚即使在睡夢中也微微皺著的眉頭,手指憑空畫著他的眉眼,心裡有一個聲音不斷反覆問著自己——

  這樣一個男人為什麼會想娶她呢?

  不會只是因為單純的情愛,她明明知道的,只是為什麼心裡頭卻有點躁動了起來,是不是她的心也跟著不安分了?

  對於這樣一個萬人之上的男人,一個要什麼天下人都會捧到他面前的男人……

  她是何德何能能夠陪伴在他身邊呢?

  她想得深了,不由得出了神,完全沒發現他睜開了眼,正靜靜的看著她。

  他向來睡得不深,即使昨日再累,但突然多了一個人睡在身旁,還是有些不習慣,感覺到一點動靜就醒了。

  他看著平常看起來有些嬌憨,或者可以說是有點傻的姑娘,正楞楞地盯著自己,卻連他都已經睜開眼許久都沒注意到,終於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而且之前他就很想捏捏她有點肉的臉頰了,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順的捏捏這只肥兔子,他自然要試試。

  這一捏,倒是把沈寶珠剛剛的一點悲秋傷春給捏散了,她嘟著嘴看著已經醒了的男人,直覺問道,「你捏我做什麼?」

  「那你不睡覺看著我又是在做什麼?」

  聞言,她又想起剛剛在想的事情,她輕歎了口氣,倒是有幾分小孩裝大人的趣味,眼巴巴的望著他。「我是在想,你為什麼想娶我呢?」

  蕭文瀚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臉。「你不睡就為了想這個?」

  沈寶珠忍不住反擊回去,「難道就不能想了?!我這些日子過得可難了,整日的學規矩,就跟要選秀前一樣,唯一比較好的就是這回沒人敢讓我餓肚子。」

  要讓她說的話,最困難的日子肯定就是選秀前的那陣子了,吃不飽還要整日學規矩,甚至還得學詩學對子和苦練才藝,就怕做得太差丟了沈家的面子。

  他仔細端詳著她,發覺她的確比之前瘦了一些,他有些心疼的道:「放心,如今隨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誰敢餓著你,我就教訓他!」

  沈寶珠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很好哄的人,一聽到可以隨便吃喜歡吃的東西,就高興得忘記傷懷,反而開始心生期待了。

  唔!等一下要吃什麼當早膳好呢?是先來一屜小籠包子?還是來碗解熱的綠豆粥?還是吃幾個金銀饅頭?怎麼辦,花樣太多,都難以決定了!

  但蕭文瀚可沒忘記她剛才的疑問,自己思索著,說實在話,娶她為後,並不是他一開始的盤算。

  雖然他起初是打算在一群鵪鶉裡頭挑只強焊點的大鵝,而且又要避開閔家女,甚至是其一些附庸家的女子,卻也沒有想過會把這樣一個看起來有點憨的姑娘給娶進宮裡來。

  畢竟這宮裡是會吃人的地界,他只是想找個不會扯他後腿的人佔住皇后的位置,那麼他才能夠無後顧之憂的追查上輩子被人毒死的真相。

  可是越和她接觸,明白了她的性子裡隱隱的天真和善良後,他不免開始猶豫了,他強把她給拉進這灘渾水裡頭,是不是會害了她?

  他可以給她身為女子的最高榮耀,卻也等於逼著她面對最險惡的人心。

  在他最近查出來的事情越來越多之後,他甚至不止一次問自己要不要放手,可是想到若是放手,讓眼前這只肥兔子落入別的男人手裡……他會想殺人。

  看著和自己不到一尺之隔的她披散著一頭長髮,噙著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忍不住將她摟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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