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她笑得羞澀,沒了平常的豪氣。「對了,還有東西沒買妥,要不要先去瞧瞧?」
「也好。」七彩看著她拿出懷裡的字條。
上頭是卜三思列出的清單,全是一些瑣碎的小物品。
「這樣好了,我去買這個,你去買這個,剛好在前頭,左右兩家店。」她看完,指著前方說。
「那好,咱們分頭進行。」兩人走到店前,他看著她走入鋪子裡,這才走到對面的鋪子裡,採買所需。
不一會,卜希臨拿著喜帳走到店外,沒瞧見他,索性在原地等著,卻突地聽到有馬車疾馳而來的聲音,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再朝左側探去,瞧見馬車如風般來到面前,有人掀開車簾,她以為自己擋到路了,想要往旁走兩步時,馬車伕竟衝下車,將她一把扛起。
「咦?你要做什麼?」她驚喊著,用力拍打著對方。
馬車伕皮厚肉粗,壓根不覺得痛,硬是將她塞進馬車裡。
卜希臨驚魂未定,想要衝向前打開車門,卻有人從背後熊抱住她。那陌生的擁抱讓她渾身泛起雞皮疙瘩,想也沒想地以肘往後一頂,後頭的人沒防備,胸窩處被撞擊,痛得低罵出聲。
「你這賤蹄子,老子給你臉你不要臉!」
認出這聲音,卜希臨回頭瞪去,臉上卻結實地挨了一記巴掌,痛得她幾乎厥過去,無力地倒在馬車車板上,感覺馬車急速往前奔跑。
「哼,老子要你服侍,那是你的福氣,你偏是找了個邪門的男人,想跟他當夫妻?下輩子吧!」
朱大爺撲上來,扯著她的衣襟,脆弱的布料應聲而裂。
「放開我……」她喊著,想要凝聚力氣,但這頭肥豬壓在她身上,讓她不得動彈。
「我告訴你,你跟著我,絕對比跟著那個男人好。」朱大爺吻上她雪白的頸項,大手在她身上胡亂游移著。「我可沒騙你,異瞳確實是代表災禍,你要跟了他,就會遭殃。」
忍著欲嘔的衝動,卜希臨在他靠近時,往他肥碩的臉頰用力一咬。
「啊!」他吃痛地再甩了她一巴掌,微坐直身,撫著滲血的臉,細長眼睛瞇成一條縫。「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你別想活著離開這裡!我要讓那個男人知道,得罪我的下場,就是賠上你的……啊!」
車廂裡傳出殺豬般的哀嚎聲,朱大爺雙手撫著下體,肥大的身體往旁倒落,卜希臨趕緊爬起,推開車門,看向外頭,卻見七彩不知何時已經追在馬車之後,距離約莫近百尺。
「希臨!」他喊著,瞧見她背後的人,急道:「希臨往後!」
一瞧見他,她開心地勾起笑,壓根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正忖著要怎麼讓馬車停下時,一個力道推來,整個人摔出馬車外。
「老子成全你們!」
只見卜希臨猶如破布娃娃重重摔落在地,在地面上急速地翻滾著。
「不!」疾步奔來的七彩見狀,從胸口擠出暴喝。
她渾身是血,躺在血泊之中,他無力地跪倒在她身旁。
有不少人圍攏過來,他卻像是什麼都聽不見,為眼前詭艷的鮮血而震撼,他的呼吸幾乎被奪去,這感覺似曾相識。
彷彿過去,他也曾經害某個女孩渾身是血,那時他也一樣,震愕得動不了,而那個女孩……那個女孩是……
卜希臨受了重傷。
全身上下,包括頭部,都有不少撕裂傷,再加上失血過多,昏迷了兩日才清醒過來。
一張眼,對上的是七彩晦暗的瞳眸和其後瞬間綻放的光采。
「你終於醒了……」他一出聲,她才發現,他的嗓音瘖啞難辨。
「我……」她腦袋還不怎麼清楚,想起身,卻痛得她齜牙咧嘴。「啊……我到底是怎麼了?」
她想伸手,卻發現兩隻手好沉,就連雙腳也動不了,而且她的頭好痛。
「沒事,一切都沒事了。」他趕緊倒來一杯水,將她輕柔抱起,靠在他的胸膛上,一口一口地餵著她喝水。「大夫說了,只要你清醒過來,好生靜養個幾天,一切都沒問題。」
他很想緊緊地擁抱她,安慰她也一併安撫自己,然而她卻脆弱得連他稍加力道都不能忍受。
「我……」她不解地看著他,突地想起,她買好了喜帳,卻遇見朱大爺。「啊……可惡,他把我推下馬車!我要到官府告他!」
卜希臨人虛得很,但是又氣又不甘心的情緒要是不讓她發洩,她真的會抓狂。
他淡聲道:「放心,我已經請盧爺代為處理這件事了。」
這麼說,只是為了要安撫她。聽盧爺說,朱大爺和黑白兩道走得很近,就算到官府去告他,也不見得討得了便宜。
不過,只要他恢復身份,想拿下那渾帳,可就一點都不難。
「真的嗎?」她直睇著他,不知道為什麼老覺得自己眼睛睜不太開,要是硬要睜開就發痛。「七彩,我的眼睛怪怪的,就連嘴巴旁也痛呢。」
七彩……不,該說是文世濤,來自天水城的文世濤,在天水城呼風喚雨的文大當家。
看到卜希臨一身是血的當下,那瞬間衝擊,教他想起當年害妹妹文執秀從樹上掉落的一幕,那重迭的罪惡感,喚醒被他遺忘的記憶。
「你被推下馬車時,稍微傷到,已經上了藥,過一陣子就不要緊了。」他啞聲道,輕撫著她扎上乾淨布巾的臉。
她的臉傷得極重,雙頰在翻滾中幾乎磨掉一層皮,就算傷口癒合了,恐怕也無法還給她原本的細嫩肌膚。
面對她的遭遇,他無法不和自己的異瞳詛咒連結在一塊。
這異瞳就像是一個詛咒,打從他出生以來,讓他嘗盡生離死別,身旁的親人一個個離奇死去,如今就連她也遭到波及。
這樣的他要怎麼陪在她身邊?
可憎的朱大爺說對了一件事,她在他身邊,只是時候未到,而不是災禍不臨。
看著他份外凝重的神色,卜希臨不由得輕聲問:「你怎麼了?」
「沒事。」他笑得勉強。
他只是在想……他該要離開她了。
第7章(1)
打從卜希臨受傷以來,文世濤一直守在她的身邊悉心照料著,但就是不讓她看鏡子,他甚至把茅屋裡所有的鏡子都藏了起來。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卜希臨身上的傷好了大半,已經可以撐著東西自行站起,或者到外頭稍微走動,但大多時間,她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間或者是小廳裡坐著發愣,什麼事也做不了。
其實,她的十指已經好得差不多,要雕刻應該不成問題,感覺精氣神也恢復許多,可是那男人卻像個頑固老大夫,硬是不准她胡亂走動,害她好無聊。
在這當頭,悅來茶肆的何掌櫃,卻特地來到卜家。
「哇,這裡可真是不好找。」何掌櫃一下馬,渾身是汗,看著卜希臨臉上的布巾,不禁重歎了一口氣。「唉,好端端的,怎會惹了這事?」
卜希臨身旁的文世濤抬眼看著他,那冰冷的眸色,教他不敢再多說什麼。
卜希臨不以為意地道:「沒事的,人家不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何掌櫃今天怎麼會跑來我家?」她還沒天真地以為對方是來告訴她,那姓朱的混蛋已經伏法。
這官衙審案,沒費個幾年才有鬼。
「是這樣的,現在提這事恐怕有點不妥,不過我老闆已經來到茶肆,說是想要見兩位一面,談一下買賣雕飾品的事。」他邊說邊擦汗。「為了這事,我特地向盧爺打探了兩位的住處,這才厚著臉皮前來。」
「麻煩你回去告訴你老闆,卜家現在有事,不方面談買賣。」文世濤淡聲道。
何掌櫃直瞅著他,不知道為何隔了幾天再見,總覺得他變得有些不一樣。
他的態度淡漠,就連說出的話都冷進骨子裡。
不過想了想,也許是因為他娘子發生這等禍事,他心情鬱悶所致。
「怎麼可以?既然大老闆有興趣,咱們怎麼可以不談這買賣?」卜希臨就算受了傷,那性子還是沒變,一談到錢,精神都來了。
「你還得養傷。」
「我養傷,你又不用,你可以到城裡去呀。」她說得理所當然。
「我去城裡,誰照顧你?」
卜希臨不禁抽動眼皮。「我不過是受了點傷,你以為我是殘廢了嗎?難不成你不在我身邊,我就什麼事都做不了了?況且,你去城裡一趟,又費不了多少時間,就去一趟吧。」
「不。」他的語氣堅定得誰都不能改變。
「七彩……」
「不去。」
卜希臨哀怨的看著他。「為什麼,這麼好的機會……人家都特地走這一趟了,為什麼不要這筆生意?」幹麼跟錢過不去?要知道賺錢也需要一點時運,錯過了,恐怕再等無期。
最終,不管卜希臨怎麼軟泡硬磨,文世濤還是將何掌櫃給請出門。
回到房裡歇著,卜希臨扁著嘴,像是在生悶氣。
文世濤一踏進房裡,就瞧見她這副表情,便在她床畔坐下,柔聲問:「你在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