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真慘,還是叫自作孽不可活?」女子覺得這個囂張的女孩的情路實在太迭蕩了,相較之下,她自己那麼點事,實在顯得很蒼白……
「都不算,我只恨沒有比我的好朋友更早遇到林森。如果我比我的朋友早遇到,她就算也愛上林森,必然也不會跟我爭的,那麼我就一定可以追到林森,雖然可能要跟他耗許多年。她是個很乖很有道德感的女孩,為了她心中的標準,她可以捨棄自己的想望。很傻很聖母對不對?」
「就算沒有令敏,我跟你之間,也不可能。」淡淡地道。
周又鈴哼笑,深深看著林森。「如果沒有令敏,你或許不會愛上任何人,但你總會結婚,那麼,我深信最後得到你的人一定是我。我愛你,在你沒有愛上我時,我就愛上了,得不到你的心,至少也要得到你的人。瞧,很卑微吧?我把自己貶低到塵埃裡了……」她的笑,還維持著,但淚卻像噴泉般湧出。
「你應該放手……我都看得出來你不可能得到他了,那麼就至少保有友情吧……」女子結結巴巴地說完後,驚訝得發現自己居然在勸解別人……明明前一刻,她正在尋死啊,怎麼這麼快主角就換人了?
「我不!就像我跟你說的!只要還愛,就堅持愛下去!直到不愛之前,我都不會停止追求他,哪怕他們以後結婚生子,我也會天天祈禱著他們離婚、感情破裂!」
太強悍了!強悍到讓人無言以對。
女子呆呆看著周又鈴,又看了看其他三人,這四個人之間,好像滿糾纏的,簡直比八點檔的連續劇還精采……
「嗯……可以知道你們的名字嗎?我們認識一下。咳,我先自我介紹好了,我叫何朝韻。半年前被一個偽裝成上進有為青年的男人騙了感情——其實那個男人剛被一個六十歲的富婆棄養,正在找新的包養人,沒料到釣到我這條大魚,以為可以騙婚成功,但被我家人查到他所有的底細,是一個非常爛的男人。總之,我為他大病了一場,現在還在治療中。不過,我會好的,一定會。你們的名字可以告訴我嗎?」目光定在最好說話的章令敏身上。
「我叫章令敏,他叫林森。」章令敏溫柔地說著。
江明紹撇撇嘴,別開臉。他還想趕快把人送回家,好去給醫生上藥呢!他的臉痛死了!
周又鈴將眼淚一抹,很跩地轉身離開,丟下話道:
「下次遇見你再讓你知道我的名字吧!如果你還活著的話。現在我懶得理會一個才剛自殺未遂的蠢貨。」
走到陽台大門邊,周又鈴站定了下,回頭看著林森,輕道:
「林森,我很喜歡你,真的。」
林森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微笑,揮手。「學校見。」
當所有人都離開陽台,江明紹也順利將何朝韻完好地送回家之後,章令敏才終於鬆了始終憋在心中的那口氣。
江明紹的危機,算是解除了吧?
何家大小姐沒有死在今天,也就沒有三年後江明紹被設計服用了迷幻藥與某幾位千金小姐迷迷糊糊發生關係,製造出性愛派對的淫亂景象被偷拍下來,後來還被登在不入流的八卦雜誌上,轟動了全社會的事件!這事件,鏡頭裡的所有人徹底身敗名裂,江家遭受各家族無情打壓,而江明紹則被上流社會徹底驅離,沒有千金小姐敢跟他往來,連一般身家清白的女孩也見到他就躲得老遠,他的一生,宣告完蛋。
沒有人知道背後主導這一切的人是誰,但所有的蛛絲馬跡顯示了絕對跟何家脫離不了關係。
起因正是這出自何家千金為江明紹跳樓而亡。
所以,江明紹的劫數,躲過了吧?
當然,章令敏不敢現在就放下心,她還要盯著他三年,直到確定性愛派對事件沒有發生,才能安心。
「你會覺得我今天的行為很奇怪嗎?」
兩人牽著手走在回她家的路上,在松完一口氣之後,才想到必須給林森一個交代。她今天的表現……太未卜先知了,林森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吧?
「是很奇怪。」林森點頭,但沒有多問。
「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不一定非知道不可,如果你覺得難以啟齒的話。」他低笑。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我會告訴你的,總有一天。」
「沒關係,我們有一輩子,不急。」
她抬頭看他,正好迎上他含著笑意的眼,點頭,再點頭,對的,他們這次將有一輩子。身子忍不住往他懷中偎去,輕道:
「這輩子,沒有錯過你,真好。」
他停下步子,轉身摟住她,下巴輕輕揉著她的頭頂,很溫柔地揉著。
「我一直在這裡,只要你願意,我們就不會錯過。」
原本打算用一下午的時間練習莫扎特二十一號鋼琴協奏曲,但卻發現自己帶錯了曲譜,竟然帶了一本平常在家裡練習用的本子。有些歎氣地隨意翻著曲譜,頁面停在綠袖子的曲子上,想到了林森的雙簧管,想到了這一世,她看過他彈吉他、聽過他的雙簧管,卻還沒聽過他彈鋼琴呢。
為什麼上輩子她只看過他彈鋼琴而不知道他其實更加的多才多藝呢?有機會一定要問問他。
雙手輕輕放在琴鍵上,忍不住彈起了綠袖子,閉上眼,想著他。
當曲子即將彈完時,她發現身邊坐了一個人,那熟悉的氣息讓她無須睜眼就知道會是誰,已經習慣了依靠,所以很自然地側偎了過去,自有他挺拔的肩膀承接著她。
彈完了最後一個樂音,他在她耳邊問:
「想睡了?」
搖頭。
「那為什麼不睜開眼?」
「每次醒來,我總怕睜開眼發現一切都只是個夢……」愈幸福愈恐懼,曾經以為自己不管遭遇什麼,都能隨遇而安,原來,所謂的隨遇而安,不過是沒有足夠令她在乎的事物而已。
「沒關係,只要不是惡夢就好了。」
「你總是無所畏懼是吧?」
「我努力,我爭取,我得到或得不到。畏懼於事無補。」
他總是如此務實。她微笑,在眼睛微張時,便被他溫柔地吻得又閉上 。
「你準備休息多久再回實驗室?」猜都不必猜,他必定是在實驗空檔溜過來看她一下的。
「不太久,約莫一首曲子的時間。」他笑。
「你要彈給我聽嗎?」她張大的杏眼完整地表達出期待。
「不,我們一起彈。四手聯彈。」他隨手翻著曲譜,然後視線定在一個曲子上。
「我沒帶四手聯彈的曲譜!會彈壞的——」她的目光跟著看過去,竟一時啞口了。這曲子……竟是這曲子……
「我從來不彈太甜的曲子,但這一首,我第一次聽時,就覺得,如果我有了喜歡的女子,一定要對她彈奏這一首;如果她也會鋼琴,那我們就一起彈它。」
夢中的婚禮
章令敏身子微抖,不敢說話,怕說了會流出淚來。
上輩子,在他前去劍橋留學時,最後一次來到西樂社,那時他不知道社團裡還有人,他只是來取走他的一些曲譜。但那時她在,她正在彈鋼琴,彈著蕭邦的離別曲,滿心苦澀地默默為他送行。他的意外出現,嚇得她琴聲大亂,整個人跳了起來,完全地不知所措。
他在門邊看著她許久,不算明亮的空間,距離也隔得太遠,讓她看不清他眼中帶著什麼情緒。突然,他走過來,抓來一本琴譜,攤開給她看,問:
「會彈這首嗎?」
夢中的婚禮……「會。」
「一起吧。」他坐在鋼琴椅上,留了一半空位給她。
「啊?一起?這是四手聯彈,我沒沒沒練習過!」看清了曲譜後,她結結巴巴,羞愧萬狀。
「別擔心,我配合你,我也跟得上你。」他語氣溫和,卻有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於是,那個黃昏,他們在西樂社昏暗的教室裡,一起彈奏著那首甜蜜的曲子,正如他所言,不管她的節奏快慢,甚至因為太緊張而錯落了音鍵,都會被他巧妙地掩飾補足。難以相信他們這是第一次合奏,也是此生唯一的一次合奏。
彈完後,她久久無法回神,呆成了一根遲鈍的木頭。
「再見。」他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在轉身離去時,說了再見。
而她仍兀自呆傻,竟然沒有回應,連再見也沒有說,那一生,便永遠訣別。
……
當夢中的婚禮樂音再次在兩人合作下悠揚響起,她恍然度過了一個輪迴,上輩子,這輩子,一樣的林森,一樣的曲子,一樣的情意……
原來,如此……
所有失落的,都拾起了;曾經模糊的,都清晰了。
重生一次,是的,是的,正是為了他而來。
我愛你,林森。就算睜眼之後發現是個夢,或者是另一個輪迴,我會真實地找到你,然後,繼續愛你。
曲子不知道何時彈完,兩人的唇也不知何時糾纏在一起,她只能緊緊抱著他,渴求著他的懷抱,他的親密。讓兩輩子的空虛,在每一次依偎裡填充進足夠的愛,當她的心滿滿的、脹脹的,覺得整個人快飄起來之後,她想,那就叫圓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