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不痛了嗎?」低頭望著她,下一瞬間,他暗抽了一口氣,整個胸口倏地緊繃了起來,疼痛難當。「月兒……」
銀月兒睜開淚眼,看見他的表情,兩滴淚水掉落。「我是不是……變得很恐怖?我的臉……」
「不,沒事的,並不嚴重。」師訪陽立即安撫她。
「銅鏡,扶我到鏡前,我要看看。」
「不要!月兒,你乖乖坐著,等一下毒性完全發出後,前輩會為你上藥,聽話好嗎?」師訪陽制止她,不讓她起身。
「外面的小子,藥磨好了沒有?」居相老人叫著外室被差遣去磨藥的左昆。
「好了、好了。」左昆捧著藥缽進來,一看見床上銀月兒的臉,立即驚恐的抽了口冷息。「我的天啊!」
「左昆!」師訪陽低喝。
銀月兒旋身背對著牆。「你們出去。」她哽咽的說。
「月兒……」
「拜託,出去!」她大喊。
「左昆,你出去!」師訪陽說。
「是。」左昆愧疚地退下。
「我現在……一定變得比鬼還可怕,對不對?」銀月兒低低的說。
「月兒,你回頭來看著我。」師訪陽輕撫著她的手臂,她纖細的背影顯得那麼哀傷,讓他心疼不已。
「不要!」銀月兒搖頭。「我看見左昆的表情了,他就像是見鬼了一樣,我很可怕吧?我的臉已經毀了對不對?」
他強迫她轉過身來。「我現在就看著你,你看看我,我有害怕的樣子嗎?」
銀月兒從指縫間望著他,他的眼神筆直的望著她,不偏不倚、不閃不爍,那神情只有憐愛、心疼。
她緩緩的放下雙手,一張浮腫潰爛的臉露了出來。
師訪陽抽出手巾,溫柔的替她拭去她手上沾染的血水。「讓前輩替你敷藥,然後我們慢慢想辦法,一定有能治好你的辦法。」他抬手,小心地替她將黏在臉上的發撥到耳後,溫柔的為她梳整,束成一束綁上絲帶。「還會痛嗎?」
「現在已經……不痛了……」銀月兒哽咽的低語。「拜託,給我面紗,我不想……」
「不行!你的臉現在絕對不能覆面紗,要覆面紗得等潰爛的傷口全都結痂了才能覆上。」居相老人調好藥泥,走到床邊。「小子,你到她身後去穩住她的臉;月丫頭,把臉抬起來,我幫你上藥。」
銀月兒被迫仰起臉,感覺清涼的藥泥溫和的塗在臉上,她還是不住的流淚。「我不想讓你看見我這個樣子……」她低泣。
「我已經看見了,而且看得很清楚,所以你就別再介意了。」師訪陽在她耳邊溫柔的說:「你別擔心,前輩一定會想出辦法治好你的。」
「抱歉,小子,我無能為力。」居相老人直接戳破師訪陽善意的謊言。
「前輩……」
「叫我也沒用。」塗好藥泥,居相老人審視著銀月兒的臉,一會兒點點頭。「好了,這樣就可以了,我會教你怎麼調藥泥,往後每兩天換一次藥,直到潰爛的傷口結痂為止,大概只要換兩次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多謝前輩。」師訪陽道謝。
「前輩。」銀月兒輕喚。「謝謝您,前輩。」
居相老人知道銀月兒道謝的意思,點點頭。「好好休息。」叮嚀一聲,離開臥房。
「我的臉治不好了。」銀月兒像是死了心的低哺。
「現在不能治好,並不代表以後也不能治好。」師訪陽堅持。
「我累了,我想睡一下。」銀月兒轉身背對師訪陽,低低的說。
師訪陽知道她只是想避開他,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好,你休息,我就在這裡陪你。」
銀月兒沒有說話,沉默的躺著。
師訪陽坐在床沿,背靠著床帷,眼珠黑幽幽的望著她僵硬的背。
下毒的人到底是誰?!
眼底閃過一絲狠戾,他一定會查出來的,這麼傷害月兒,他絕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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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月兒臉上的潰爛在六天後結成瘡痂,不再流出膿水,只剩下滿臉青青紫紫的瘡痂,看起來……非常恐怖!
十天後,青紫的瘡痂變成褐紅色,據說,這就是最後的狀態。
坐在銅鏡前,銀月兒瞪著鏡中的臉,禍顏的威力果然不同凡響。
她覆上面紗,起身走到窗邊,今天是娘親的忌日,師訪陽曾經答應過,今天會帶她到寺廟為她的娘親唸經祈福,可是到現在還是沒看見人影。
其實從兩天前她就很少看見他了,因為她的關係,這個客院也嚴禁僕人未經傳喚便擅自進入,所以只要師訪陽不在,她就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待在房裡。
她知道他在忙什麼。
院子裡突然飛身落下一道身影,她定睛一瞧,那人已經來到她面前。
「如何?」綦毋梟問。
「你的傑作。」銀月兒低歎。「弄得我措手不及,怎麼不事先警告我一聲呢?」
「天時地利人和,我就順手施毒了。」綦母梟微笑。「初時很痛吧?」有些心疼的望著她。
「是很痛,不過很短暫。」銀月兒歎息。「讓你費心了,不過……大概也是白忙一場吧!現在想想,其實也沒必要了,反正他本來就不重視我。」
「既然如此,跟我回谷去吧!」
銀月兒沉默了。
「你知道嗎?那天就算師父答應讓你帶他回去,他也不會跟你回去的。」綦毋梟突然說。
「什麼?」銀月兒錯愕。「為什麼?」
「你何不自己問他?」綦毋梟說,從懷裡掏出一枚特殊的蜂炮交給她。「這個你收著,你若想回谷,點燃這枚蜂炮,到時我會過來接你。」
銀月兒默默的收了下來,她還無法死心,她在等師訪陽回來,等他實現承諾,找家寺廟為她的娘親唸經祈福,如果他及時趕回來,那麼……她就什麼事都不計較了。
「對了,我調查了一下那個袁振偉,發現有趣的人物是他的父親袁上義,你知道嗎?袁士義舊姓『銀』。」
銀月兒震驚。「銀?」
「對,姓銀,他是你爹。」
銀月兒震驚地瞪著棋毋梟,「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
她深吸一口氣,握了握拳。「告訴我詳情,你應該已經調查清楚了,對不對?」
「你聽過雲族聖女的傳說嗎?」
「那個神之遺族?」
「對,你的爹娘就是傳說中神之遺族的人,傳說,若有聖女出世,那一代便會為雲族帶來前所未有的繁榮昌盛,但是同一個時代若有第二個聖女出世,那就代表神要將其遺族毀滅!而你就是雲族的第二個聖女。」
「我?」銀月兒錯愕。
「對,當雲族人確定你就是聖女後,為了不讓雲族毀滅,於是決定殺了你,你爹聽到消息,立刻要你娘帶著你逃走,由他斷後,可是最後他被打成重傷,你們母女也被部分的人給找到,你娘帶著你殺出重圍,身受重傷,接下來你也知道了。
「你爹被人救了,傷癒後,打聽到你們母女已死,便發了狂,他潛入雲族,放火燒了整個村莊,雲族在那場大火中幾乎毀滅,間接印證了毀滅的傳說!
「後來他從殘存的其他雲族人口中得知,當初你娘帶著你逃過他們的追殺,雖然受了重傷,可是一直沒有找到你們母女的屍體,所以你爹認為你們可能還活著,就開始到處尋找你們了。」
「為什麼會和古烈……」銀月兒無法接受。
「基本上,你爹已經是個狂人了,平日在武林建立良好的假象,私底下卻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只是他的不擇手段都是用來尋找你們母女。」
「二師兄,麻煩你一件事,今晚我若點燃蜂炮,在回谷前,請先帶我去見他。」
不要讓我失望,不要讓我死心,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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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訪陽回來時,天已經黑了,一踏進房裡,就看見銀月兒端坐在桌前,意態沉靜得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月兒,怎麼了?」他來到桌邊坐下,關心地問。
「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忙些什麼?」
「去尋找居相前輩交代的回春草,可惜在這個季節是沒有回春草的。」居相前輩是故意在為難他,回春草是普通尋常的藥草,可現下要他親自到山野找一株,根本是不可能!
可是沒辦法,為了大哥,他也顧不得什麼,還是得找,碰碰運氣。「你呢?今天都做了什麼?」
「下午出去找了家寺廟,為我娘唸經祈福。」她說。
師訪陽一震,臉上閃過愧疚。「月兒,我很抱歉,我竟然忘了……」
「不要緊,娘親是我的,對你來說,找這個季節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回春草比較重要。」她輕聲的說。
「月兒……」
「訪陽,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她打斷他。
「什麼事?」
「如果那天我師父答應讓我帶你回師門,你會跟我回去嗎?」
師訪陽一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