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家都提供過機會,是她自己拒絕掉,那也不能有所怨言了。
不過她住進師府後,他的行程似乎有了些許改變,他總是會盡量撥出時間陪她,就算只是陪她走一段路,聊個幾句也好。
傍晚,他們和師尋陽用過晚膳,又聊了一會兒,聽他向他大哥報告一些公事,聽取他大哥的意見後,陪著他大哥回房歇息,兩人才慢慢走回沁心園。
銀月兒躍上寢房外頭長廊的欄杆坐著,偏頭望著立在她身旁,背靠著欄杆的師訪陽。「你大哥的眼睛是怎麼失明的?」
她突然出口問,這幾日的相處,她喜歡上了師尋陽那恬靜、溫文爾雅的氣質,他非常關心師訪陽,她也感覺得出他很為師訪陽擔憂,只是不曉得為什麼。
正在把玩她的指頭的師訪陽一頓,視線望向前方昏暗的庭園,表情變得有些冷凝。「三年前的我,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成天只想遊歷江湖、到處玩樂,不想受到任何束縛;我對大哥說我不適合從商,就算要我擔起應負的責任,至少也要等我大江南北闖過一回,我才會甘願回來。
「大哥疼愛我,總是滿足我所有的要求,所以他一肩扛起師家的責任;而我自顧自的悠哉過活、快活自在,十天半個月不回家是常事,難得回家一趟,也大部分都只是為了拿銀子。
「三年前事情發生那天,離家足足兩個多月的我回家,目的還是拿銀子,我在帳房支領銀子後就直接離開,連見大哥一面、打聲招呼都沒想到,是大哥聽到下人回報我曾回來過的消息,為了見我便追了出來,他不知道我當時還在城裡採買一些生活必需品,急急的就往城外追去,卻沒想到……就這樣碰上了那個惡人!」
一隻柔荑輕輕的將他的頭攬進懷中,他這才發現自己竟已哽咽。
她無聲的安慰讓他覺得感動,雙手環上她纖細的腰身,他閉上眼睛,靠在她柔軟的懷裡,平復激動的情緒。
一會兒,他才退開來,繼續道:「那個人叫作黃士賢,是當年知府大人的姻親,不學無術、幹盡壞事,在他的家鄉強擄民女回家姦淫是常事,那些受害者都被那人的爹、娘用銀子和權勢給壓下,敢聲張或告官者就一定會發生意外,輕者重傷、重者死亡。
「那天黃士賢被他爹送到城裡知府家作客兼避風頭,就在城郊碰上了為了追我的大哥,那混蛋竟然看上大哥,把大哥當作女人強行……」師訪陽深吸了一口氣,壓下那每每想起便陡升的怒氣。
「我買好物品走到城郊時,剛好看見那黃士賢掐著大哥的脖子,而大哥幾乎已經沒氣了,我上前救下大哥,卻被那黃土賢脫逃了!從那天起,大哥的雙目便失明了。」
「是受傷嗎?」銀月兒疑問。
「沒有。」師訪陽搖頭。
「中素?」
「可能,可是大夫診不出來。」
「這樣啊……」銀月兒沉吟。「那……那個混蛋呢?」
「死了。」師訪陽說。
「是你?」
「不,當初得知黃士賢與知府大人的關係後,大哥要我發誓不要惹禍上身,雖然我也一直暗中在探查他的下落,不過大概是因為他爹和知府大人知道他這次惹到的人不是能讓他們壓制的人,因此將黃土賢送到北方去了。」
「死在北方?」
「不是,一年前黃士賢悄悄回來,並且又作案姦殺了一名少婦,被人當場目擊,他打算殺人滅口,沒想到最後反被目擊者殺了,那是另一個故事了,等以後有空,我會慢慢告訴你。」
銀月兒點頭。「所以從那天起,你就留下來了,是嗎?」
「我是害大哥遭遇那種事、讓大哥雙目失明的罪人之一。」他低低的說。
銀月兒錯愕。「你怎麼會……」
師訪陽搖頭打斷她。「從那天起我就發誓,我會擔負起師家所有責任,我會照顧大哥一輩子;也是從那天起,我不再思考自己的事,一切都以大哥為重,這是我欠大哥的!」
銀月兒突然覺得有些心酸,至此她總算明白,原來師尋陽為弟弟擔憂的就是這個!
「月兒,我欠大哥的,一輩子也償還不了,因為我無法抹去那一日所發生的事,也無法讓大哥重見光明,這樣的我原本就該一切都以大哥為重,可我卻遇到了你……」師訪陽歎了一口氣,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願意和這樣的我在一起嗎?」
「我現在不就在這裡了嗎?」銀月兒低聲的說:「至於會留多久,就要看你能留我多久了。」
「月兒,這個給你。」師訪陽抬手從頸子取下一塊用紅繩繫著的寶石,套入她的脖子。
「這是?」銀月兒訝異的拿起約拇指大小的紅色寶石,清涼的感覺透入掌心,可是清涼過後卻有一股溫熱的氣息隨之灌入,好奇特的寶石!
「這是紅玉,是我從小就配戴在身上的。」
「給我這個做什麼?」銀月兒明知故問。
「我拿它當作與你的定情之物,交換你的玉珮。」
「我不……」
「月兒,我不會逼你馬上嫁給我,但是我希望能與你定下一個名分,如果你對我不是完全無意,就答應我好嗎?」
銀月兒閉了閉眼。「給我時間考慮好嗎?」
「好,但是紅玉你戴著,它是護身寶石。」
握著玉石,銀月兒抬眼對上他專注的眼神,最後點點頭。
「月兒……」他輕歎一聲,捧著她的臉印上一吻,戀戀不捨的吻著她。「早點給我答案,我等你。」
第六章
燭火晃動,昏暗的室內,兩個男子面對面站在桌前,四周氣氛陰森詭異,給人一種宛如身處鬼府的感覺。
「你確定是她?」中年男子陰騖的聲音響起,讓人聽了忍不住竄上一股冷意。
「是的,與她打鬥時,我親眼見過那塊玉珮,上等的和田羊脂白玉,上頭用銀鑲嵌了一輪銀月,對吧?」這名男子虎背熊腰、一臉橫肉,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善類,可是面對中年男子卻是戰戰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是沒錯。」
「那就對了,銀月兒身上就戴著那塊玉珮。」
「銀月兒?」陰森的眼閃過一絲光亮。
「清靈仙子銀月兒。」
「銀月兒……銀月兒啊!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中年男子握緊拳,眼底閃過一抹激狂。「總算……總算是找到了……」
「接下來要怎麼做?」
「把人帶來!」
「我不知道她人在哪裡。」
「那就去找出來!」
「可是……」
「還有問題?」
「她的行蹤不定,要找她真的很困難……」
「我知道她在哪裡。」另外一名男子突然定進來,朝中年男子拱手,「爹。」
「你知道?」中年男子望向他。
「是的,爹,我會負責把銀月兒帶來的。」
「你打算怎麼做?」
「我有個辦法,是這樣的……」男子低聲平述,交代注意事宜。
「好,你們去吧!盡快把人帶來給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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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瞭解師訪陽,銀月兒愈心折於他,一顆心便陷落得更快。
只要師訪陽一有空閒便會來到沁心園,沁心園裡處處可見他們卿卿我我的親密模樣。
從艷夏到涼秋,銀月兒在師府已經住了將近兩個月,當初兩個月的期限已經快到了。
這天用完晚膳,兩人回到沁心園時,銀月兒對師訪陽提起了一件事。
「你要回師門?」師訪陽錯愕,隨即心急的抓住她的雙臂。「為什麼?你還是決定離開我嗎?你還是不答應我的求親嗎?」
「過幾天就是中秋了。」銀月兒緩緩的說。
「我知道,再過三天,這和你要離開有關嗎?」
「嗯,我有事要辦。」銀月兒點頭,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天空星光閃爍,表情變得平淡冷寂。「八月十五至二十六日這段期間,我必須留在師門。」
「可以告訴我是什麼原因讓你在這段期間一定要留在師門嗎?」他來到她身旁,他相信她的說詞,但是他想知道原因。
「八月十五是我的生辰,而八月二十五則是我娘的忌日:我出生十日,我娘為了保護我而死,當時師父剛好路過,救了剛出生的我,並帶著我們母女回到山上,替我安葬了我娘親。
「自從我開始行走江湖後,每年的這段日子,我一定都會回到師門陪在我娘墳前。」銀月兒抬眼望著他,看見他眼底的憐惜,冷寂的心流過一道暖流。
師訪陽心疼的將她擁進懷裡。「如果可以,我想陪你回師門祭拜你娘,可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願意帶我回去?」
「你要跟我回去祭拜我娘?」銀月兒訝異,在他懷中仰頭望著他。
「嗯。」師訪陽將她的發勾到耳後,認真的俯身望著她。「現在的問題在於,你可以帶我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