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啊!」她的聲音立刻從浴室裡傳來。「反正有小姑陪著我,她溫柔又好脾氣,和她在一起也很開心。」
然後就是一陣尷尬的沉默,他們誰都記得新婚早晨的那場爭吵,可是現在都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也許他們應該就那個問題討論一下。
時間讓彼此都冷靜許多,所有的憤怒也轉換成了思考。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和煙藍都談了些什麼。」畢少爵決定應該由自己打破彼此間的屏障,畢竟未來他們還要一起度過。
可是他隨意的一句話,得到的卻是她更長時間的沉默。
白孅雅從浴室走了出去。「你先去洗澡,洗完我們再好好談一談。」她的表情看起來莫名蒼白。
畢少爵對她點點頭,接著站了起來,看來她也已經準備好要和他詳談,畢竟冷戰下去不是辦法,他們必須打破僵局。
他走過她身邊,眼裡閃過一抹總是為她展現的溫柔。「可以打電話下樓叫點消夜上來,他們這裡晚上是最忙碌的時刻,一向有人準備吃的。」
「那好,我想吃拉麵!要有新鮮的魚板還有叉燒!」白孅雅的心情彷彿一下子就從地獄飛到了天堂,只因為他的一個笑容。
畢少爵看著那過去司空見慣,這幾天卻難得一見的開朗表情,心裡竟感到隱隱作痛。她臉上的開朗笑容是被誰抹去的?他不是想要守護她的快樂嗎?可是結婚第一天,他就讓她哭泣了……
「快進去吧,我現在打電話,等他們送上來,你也差不多出來了。」白孅雅此刻也覺得有股說不出的感覺,結婚都好幾天了,她現在才找到一點為人妻的真實感。
「好。」他想說的話還是嚥了回去。也罷,反正等一下有的是時間。
白孅雅撥了通電話去廚房,吩咐完消夜後,就坐在沙發上開始思考一些無法逃避的問題。不管等一下他們的談話會觸及什麼,她都要保持冷靜的頭腦和態度,好好的和他說,千萬不可以意氣用事!
望著窗外的雨,白孅雅發現她的心情也不再那麼陰鬱,雖然還是有些焦慮,但心頭的烏雲似乎正在漸漸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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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燒給你,晚上吃肉會胖。」白孅雅和畢少爵坐住窗邊,聽著雨聲,吃著熱騰騰的拉麵,四周瀰漫著溫馨的氣息。
「那所有的肉應該都給你吃,你已經夠瘦了。」他將夾到自己碗裡的叉燒又塞回她碗裡。「吃下去,不准再給我。」
「我已經夠胖了!」她噘了噘嘴,卻還是聽話的吃著肉片。
畢少爵望著她臉頰上那抹健康的紅潤,心想著是不是應該把今天在路上買的禮物拿出來送給她?
「今天你比昨天還要晚回來,明天也要早起嗎?」白孅雅猝然發現時間的流逝,現在竟已經過了半夜一點鐘?
「今天已經把所有的事都辦完了,所以明天可以陪你好好的在東京走一走。」他放下筷子,輕鬆的靠向椅背。「我這幾天真是馬不停蹄、四處奔走。」
白孅雅不安地咬了下唇,因為突然感到這是她切入主題的好機會。「少爵,剛才你不是問我和煙藍談了些什麼?她……」她抬眼看著他,彷彿下定了決心。「她告訴我一些關於你們家庭內部的事,我也問了她,為什麼爭得集團主席的位置對你們如此重要。」
畢少爵本來微微上揚的嘴角恢復成平靜的角度。「我記得有告訴過你原因。」
她感到心房微微緊縮,但她還是想要說下去。
「你不覺得,對我你的確不夠坦白嗎?撇開上次的那次爭吵——雖然那是在新婚第一天……」她看著他的眼,害怕他又像那天一樣突然爆發起來。
畢少爵沒有說話,從她眼裡他看到一抹小心翼翼卻又相當堅定的神情,當下他便決定要聽她把話全部說完。
「那一天,我是不夠理智,也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但是現在我已經冷靜下來了,這幾天我也考慮過許多,所以不管我接下來說的是什麼,你都要聽我說完,好不好?不要再生氣的離開了。」她說得飛快,彷彿怕被他打斷似的。
「我一定會聽你說完。」他聲音沉穩,也似乎在鼓勵她不要緊張。「我和你本來就應該好好談一談,如果不是因為這幾天忙著公事,也許我們早就談開了。」
白孅雅看著他溫柔的眼睛,訝異地發現他真的沒有生氣,於是她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就循著自己心中的想法開始敘述。
「少爵,你在那一天對我說,過去怎麼樣不重要,你不想知道我的過去,我也不必知道你的過去。」她深深凝視著他的眸。「可是這樣的話,我覺得還是會有問題的,如果你的過去會影響到你的未來,你的現在也被過去影響著,而我身為你的妻子,怎能不和你一起分擔呢?」
他眼裡光芒倏地一黯,眼眸也變得深邃起來。
「關於蝶雲和你的過去,我可以不去追問。」她停頓一下,看著他的眼,認真地想要從他的眼裡看到肯定的答覆。「那麼關於你的家庭,你的親人那些事,你卻總是對我有所隱瞞的話,我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
畢少爵的眼神還是那麼難以捉摸,讓她無法猜透他的心思。
其實從他們交往開始,好像就一直是他主導著他們之間的所有過程,而她呢?她自覺自己很幸福,因為嫁給他就已經是她一生的夢想了,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怎麼樣去介入他的心裡,怎麼樣瞭解他的內心。
「你說過我可以依賴你一輩子,而我的確也想倚賴你一輩子。」她咬了下唇,清澈玲瓏的大眼顯得水汪汪的。「但是我不希望自己好像一個沒有用的人,既不知道你心裡的想法,也不知道你的任何事情。就好像你告訴我你在畢家的真實身份,要我小心留意畢家其他人後,然後就什麼也不告訴我了。」
「你覺得你現在所知道的東西還不夠?」他明白此刻應該是他說話的時候了。
她立刻用力的點著頭。「你為什麼要那麼執著於當上主席,你和畢少卿、畢雨柔他們之間有著怎麼樣的過去,這些年你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你不覺得作為你的妻子,我也應該要知道這些嗎?」說著說著,眼淚竟快要落了下來。
畢少爵眸子裡的光芒一斂。「所以你今天問了煙藍,那現在就把她告訴你的事都簡單的說一遍吧。」
他生氣了?白孅雅屏住了呼吸。「你不喜歡我去問她這些事對不對?可是我實在是太想知道,我想要瞭解你,不止是外在的你,還有內在的你,因為……因為我是你的妻子……」他好像一點也不瞭解她的沮喪和無奈,難道他真的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嗎?
低下頭,她既感到挫折又有種說不出的心痛感。「我不知道你們小時候一直被其他人排擠,也不知道爸他甚至不允許你們去祭奠自己的親生母親,我不知道你們無論何時都要謹言慎行,也不知道你是如何逼著自己變得冷靜,更不知道你要當上主席的位置不是為了權利,而是為了證明你絕不會讓人看不起……」她低聲說著,為他感到悲傷。
也許這些話她的確應該深藏在心裡面,也許說出來會造成更大的誤解和冷戰,但她再也受不了了。從畢煙藍告訴她那一刻起,她的腦海裡彷彿看到一個無助但又必須堅強的小男生領著他的妹妹,並且照顧與安慰著她。
她雖然不曾經歷過這些事,但她畢竟是有感覺的人,一想到他所經歷過的痛苦,她就感同身受,並且淚流不止。
畢少爵久久沒有說話,她的眼淚和她的話語就像利箭般倏地扎進了他的心窩,引起陣陣疼痛。他本來永遠不想去觸摸這些痛楚的,原本只想讓那些傷門隱藏在角落的,不想被她看到,也不會讓她知道。
為什麼她一定要翻出這些往事,讓他痛苦、也讓她自己痛苦,這樣又有什麼好處——看到她此刻的眼淚時,畢少爵的心情其實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當他望著她的淚水時,心痛的感覺卻不知怎麼地漸漸減輕了,似乎她的淚正為他清洗那些積滿了灰塵的傷口,反而覺得他的痛不再那樣沉重得難以負擔。
「我不告訴你,並不是有心隱瞞。」畢少爵的聲音並不是沉重而冷靜的,反而帶著過去從不流露於人前的顫抖。
她因為他的聲音而抬起頭來,眼淚停留在她的眼眶裡,顯得異常美麗。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會,剎那間,有溫暖的電流在無聲流動。
「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些事而感受到辛苦,我也不希望你因為這些事落下眼淚,這些由我一個人承擔就可以,不需要再加重你的負擔。我娶你,並不是想讓你變得和我一樣,在那個滿是虛偽的家庭裡艱難生存,我想要保護你不受那些人侵害,想要你一直都笑眼常開。」他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的眼,聲音真誠而溫柔,但也帶著堅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