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紀庭將筆拾回來收好,近乎耳語的道:「為何不告訴爹你已有心儀之人?」
「什麼?」
「當初將你送去慶豐,爹萬分不捨,可是當時為了皇子選妃,鬧得滿城風雲,先有你在牡丹園被人陷害出醜,後來陸陸續續也有幾位官家千金出事,不是在街上變成了潑婦,就是與情郎相會被人逮個正著……而且那時,你莫名其妙遭人下毒,很可能與皇子選妃一事有關,我以為你離開京城去鄉下調養身子更為穩妥。」
原主遭到下毒一事,她已聽大哥哥說過,只是沒有爹說得如此詳盡,更不知道原來跟皇子選妃有關。
「爹只盼著你一生平安康健,因此覺得家風嚴謹的禮部尚書李家很適含你,爹不曾想過也許你有自個兒的想法。」
頓了一下,沈雲錦吶吶的說:「我覺得禮部尚書家很好,只是……」
「我知道,太慢了,你在慶豐遇到鎮國公世子,兩人還互許終身。」
沈雲錦驚愕的瞪大眼睛,「我哪有跟他互許終身?」
「他在你的畫作上題字,你將畫作送給他,難道不是互許終身?」
「那是……爹如何知道那幅《夏日的百花盛宴》?」沈雲錦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他給爹看了。」
沈雲錦忍不住跳腳,「他怎能不信守承諾?明明約定好了,那幅畫絕對不會離開他的藏書閣,他怎能如此小人?」
靜默片刻,沈紀庭語帶無奈的道:「他請我去鎮國公府的藏書樓。」
沈雲錦頓時蔫了,可惡,她被某人耍沈紀庭隱隱約約猜到怎麼回事,「當你將畫交給他的時候,你已經將終身許給他,難道你不知道嗎?」
「有這麼嚴重嗎?」她無法解釋這原是最好的安排,反正如今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其實,這只能說她不曾真正融入古人的思維,沒想到一幅畫就可以將她的終身賣了,這真的很坑爹!
「這是爹的錯,若是沒將你送到慶豐,你就不會遇到鎮國公世子了。」
「爹不要自責,齊明聿是陰險狡猾了點,但是人不壞。」老實說,她覺得幫齊明聿說好話很心虛。
「你真的想嫁給他?」
「爹剛剛不是說了,當我將畫交給他的時候,我已經將終身許給他。」這會兒她竟有一種大局已定,可以鬆口氣的感覺,是不是很好笑?
是啊,齊明聿勢在必行,喜兒還能不嫁他嗎?沈紀庭也不再糾結了,做出結論,「待你明年及笄後,再將你們的親事定下,不過在此之前,一點點風聲也不能露出去,這是我們父女之間的秘密。」
「我懂。」這是怕大伯母又生出麼蛾子。
「你會不會怪爹沒有向大伯母替你討公道?」
沈雲錦搖了搖頭,「若是我的事扯上皇子選妃,大伯母只怕是別人手上的一把刀,而且我猜想,要是有人暗中對我下毒,此人很可能就是慫恿大伯母對付我的人「我的喜兒很聰明。」沈紀庭摸了摸女兒的頭,「若是當初你真的出了意外,最後定下罪名的最多是你大伯母,畢竟對湯藥動手腳的是大房的人,除非,你大伯母招認出幕後的人,不過我擔心,她很可能不知道自個兒遭人利用,當然也不知道你暗中遭人下毒。」沈雲錦同意的點點頭,「我也認為如此。」
「二少爺。」紫燕和黃桔的聲音同時響起。
沈雲鵬大步的走進來。看他怒氣沖沖,顯然已經得知昨日文華會發生的事。
「爹在這兒正好,我想知道爹如何處置這次的事。」沈雲鵬為了準備明年的春闈,如今幾乎不離鄭老先生左右,當然不會參加文華會。
「是在皇家別苑出現春蛇,無法推到大房頭上,而且四丫頭也受害了,大房可以將此事推得一乾二淨。」
這是事實,可是沈雲鵬不甘心,「難道爹就由著大房胡作非為嗎?」
「我也覺得爹此次不可置之不理,大房總要受點教訓,若是大房不知輕重,將來惹出更大的麻煩禍害沈家,這豈不是後悔莫及?」沈雲錦知道自個兒的話有誇大之嫌,但是大房太蠢了,真的很容易遭人利用。
「這事不好處置。」沈紀庭雖然認同兒女的說法,但是也怕一個弄不好,影響了兄弟之情。
「其實有個法子可以試試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沈雲鵬興致勃勃的挑起眉,「這是何意?」
「若是我們能夠讓四姊姊發生跟我一樣的狀況,看似生病,實則中毒,再散播當初我的狀況,使大伯母得知自個兒遭人利用……」
沈紀庭舉起手打斷她,「不行,這太危險了,你能確保四丫頭不會因此出事嗎?再說了,我們不能沾上這種事,大房不當我們是一家人,我們卻不能如此相待。」
「爹太緊張了,我又不是真的要對四姊姊下毒,只是製造假象,最重要的是如何誘使大伯母將藏在身後的人暴露出來。」還有,她根本不打算自己動手。
「不行,大房當初又哪裡想到只是動了一、兩味湯藥,竟教人鈷了空子下毒。
可沈雲鵬倒是很同意這個主意,「我「沒關係,」沈雲錦打斷他,調皮的對他擠眉弄眼,「我再想想是否有其他更穩妥可行的法子。」爹是個謙謙君子,教爹使計給人教訓,他確實很難接受。
「這事我再跟你袓母商談,為了沈家,你祖母不會默不作聲。」
沈雲錦不予置評,然而眼中閃爍著算計。
沈雲鵬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自有主張,自然也沒意見。
第十四章 畫中的玄機(1)
雖然不是在慶豐府鄉下的莊子,而是在文定侯府,但是看到齊明聿夜探閨房,沈雲錦並沒有驚靜或意外的感覺,只想到一件事——咬人,然後她就真的給他咬下去,咬完之後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爽!
「你就這麼喜歡我嗎?」齊明聿很自動的將她的舉動視為情感的表達。
「我是恨死你了!」
「口是心非。」齊明聿滿心歡喜的摸著她的牙印,換成是他,絕不願意在痛恨的人身上留下記號,通常是一刀宰了。
見狀,沈雲錦臉紅了,她突然覺得自個兒實在是那種學不乖的人,明知道這個男人就是有本事將她解恨的舉動扭曲成愛的表現,她還是不自覺的做出相同的舉動……好吧,她必須承認一件事,這也許真的是一種情感的表現,而且還是她對他獨有的表達方式,至少她不曾想要咬任何人,即使是很討厭的人。
算了,繞在此事上打轉,吃虧的絕對是她,誰教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太奸詐了,說什麼我的畫不會離開你的藏書樓,卻將我爹帶去那裡,這還不是一樣!」她先將這筆帳算清楚。
「我不是警告過你,你最好說到做到,要不然我只能自個兒出手了。」齊明聿理直氣壯的道。
沈雲錦氣得跳腳,「我哪有說到沒做到?我跟娘親說好了,她也同意放棄禮部尚書家這門親事。」
這就是她所謂的說到做到?還是他果斷,知道這丫頭花樣很多,他最好直接定下來比較省事。
齊明聿唇角一勾,涼颼颼的道:「沒了禮部尚書家,改明兒會不會來一個刑部尚書家?」
頓了一下,沈雲錦吶吶的道:「我爹不至於如此搶手吧。」
「你在文華會上應該見不到不少官夫人吧?」
「沒有,我跟李夫人都還來不及說話,大伯母就搶著讓四姊姊將我帶走了。」
「你在文華會上已經露臉了,你不記得人家,人家也會記住你。」他喜歡防患未然,這可以免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是不是扯太遠了?這是重點嗎?沈雲錦趕緊將問題拉回來,「你敢發誓,你不是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沒錯,我從一開始就在算計你。」
齊明聿一點也不覺得自個兒很小人,「你這丫頭的花樣太多了,我手上若沒有籌碼,如何玩得過你?」
沈雲錦又想咬人了,人的第一個直覺果然最準了,將畫交給他,他隨時可以掐她的脖子……若是掐她的脖子還好,他卻以此綁住她的一輩子,她實在很嘔!
「嫁給我不好嗎?」齊明聿的口氣突然變得很哀怨。
沈雲錦感覺心跳亂了,嫁給他不好嗎?她不知道,沒有好或不好,因為嫁人這件事一直距離她很遙遠,也許,她對這個時代依舊沒有歸屬感,即便知道及笄之後,她的親事就會搬上檯面,之後嫁人生子,順理成章。
來了四、五年了,她對這個時代還是有許多不適應,就好像一幅畫就能決定一個女人的一輩子,這在她看來太不像話了,所以若是給她機會,她會毫不猶豫的回到原來的地方,而嫁給一個人、為他生孩子,這意謂著從此她和這個時代有了不可分割的連結、最深的牽絆,她願意嗎?
齊明聿微蹙著眉,「為何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