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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夏灩

  舒忻宇沒答腔,儘管理智明白這不是他們需要背負的責任,可她心頭就像是有塊大石頭壓著,悶悶痛痛,好不舒服。

  她的不言不語擺明默認,令蔣呈禮不快。「好,就算真是我的緣故,我去看她或打個電話給她,又能代表什麼?」

  「她現在需要幫助……」

  「那我要幫忙到什麼時候?一天?兩個月?半個月?還有『幫』到哪個程度?如果她要求我跟你分手呢?」

  舒忻宇愣了。「不會吧……」

  但,不是沒可能的。

  為愛盲目的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這些年,她待在蔣呈禮身邊,早已看過太多例子。每一次,她總是藉此提醒自己,不可以陷得太深,可如今回頭,她卻發現自己早已身在荊棘叢中,隨便一個掙脫,便會落得滿身傷痕……

  不,她不要。

  她不要呈禮看著別的女人,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把屬於她的「特別」給了別人,就算只有一點點,她也難以忍受。

  心底湧現的殘忍慾望在這瞬間駭著了她。

  天,她想像那樣的可能,只覺得害怕,害怕……下一個電視上的女主角,可能就是她。

  「你……怎會喜歡我?」

  她貿然問出這問題,渴望得到令她確信、給予她信心的回答,可蔣呈禮聽了,表情一變,不懂她的意思。

  「你離題了。」他口吻不快。她這是在懷疑他的感情?

  他對她的喜歡,是一天一天甦醒,習慣她的一切有如習慣水與空氣,自自然然,無須深思。他喜歡她,從過去就喜歡,甚至是越來越喜歡……她難道沒有感覺?

  這令他鬱悶,既氣憤又受傷,他的人生不曾領受過這種感覺,尤其一想到她竟然如此大度地要他去關心別的女人,他更惱,她到底把他當作什麼?

  一股難以言喻的焦躁湧現,蔣呈禮二話不說,轉身回房。

  砰!門板大力甩上的聲音令舒忻宇渾身一顫。他生氣了,她知道,可舒忻宇不懂,他氣什麼?是氣她問了無聊的事?是了,從以前到現在,他總是對那些愛不愛、喜不喜歡的問題感到厭煩,不屑一顧。她明明清楚,卻還是忍不住……

  一思及此,她眼眶酸澀,喉嚨發苦,內心疼痛不已。

  不過短短三個小時前,他們才耳鬢廝磨著,她欣喜於自己終於走入他的世界,現在距離卻又再度拉開,變得好遠好遠。

  蔣呈禮終究還是沒給她一個確切的答案,而她也不敢再問了。

  於是,她獨自抱著這份失落,呆立於他門前,眼裡囤積的淚水,早已冷得凍結,刺疼她……

  ☆☆☆☆☆☆☆☆☆☆  ☆☆☆☆☆☆☆☆☆☆

  蔣呈禮又開始不回家了。

  一個星期過去,記者們的騷擾也因他的不歸而逐漸減少,舒忻宇每天回家,面對著空蕩的屋子,感覺自己的內心也似被慢慢掏空。

  她百無聊賴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又見到丁艾玲的消息,她出院了。

  被媒體記者再度團團包圍的她看起來顯得瘦小,記者追問:「你怎會選擇自殺?聽說是因為感情問題,是真的嗎?」

  一旁的經紀人擋開記者。「抱歉,無可奉告!」

  探不到口風,記者們推擠,一不小心,丁艾玲拐倒,鎂光燈迫不及待地湧上,她蒼白虛弱的臉映在螢幕上,舒忻宇瞬間心驚,下意識關了電視。

  喀嚓一聲,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傳來,蔣呈禮回來了。

  舒忻宇一顫,回過頭,兩人視線瞬即對上,莫名地,她竟有些緊張。「你、你回來了啊……」

  他深幽的眸定定注視她一會兒,繼而吐出一個音節。「嗯。」

  然後,他便走入房間。

  舒忻宇瞅著他挺拔的背影嚥了口口水。這段時間,他們就是這樣,蔣呈禮不是不回家,就是回家了,對她的態度也是冷冷淡淡、愛理不理的……她握了握拳,不想再這樣下去,終於鼓起勇氣走到他門前。

  門板敞開,只見地板上攤著一隻行李箱,她不解。「你……你幹麼?」

  蔣呈禮停下整理動作,看望她,眼神陰暗而深邃。舒忻宇不懂他這般的目光代表什麼,只覺有股不好的預感。「你要搬出去?」不對吧,這是他的房子,要搬也該是她搬啊!

  「我要出國工作。」

  「工作?」在這個時機?「去多久?」

  「半年一年都有可能,目前還不知道。」簡略地交代完,蔣呈禮繼續收拾物品。

  舒忻宇怔忡了,講不出話。他為了工作出國是常有的事,但了不起十天半個月,這一次,居然要半年一年……

  她愣愣的,這個時間點太湊巧,她很難不往壞處想,他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離開她,走得遠遠的,半年一年,等她知難而退,主動分手……

  不,呈禮不是這樣的人,她知道,問題是她不敢問,好怕問了,他會給她肯定的答案……

  蔣呈禮停下動作,看著她一臉蒼白、驚異,卻始終不發一語。他凜眉一緊。「你沒有話要說嗎?」

  說?說什麼?舒忻宇一愣。「你不是……已經決定好了?」

  「所以,你沒有意見?」不要走、留下來、你太過分……連一句都沒有?

  蔣呈禮見她沉默,像是得到了答案,眼色黯下。他起身走向她,恍如野獸的腳步無聲,卻帶著極大壓迫感。舒忻宇直覺後退,但下一秒便被一股極大力道拉扯,她跌入一堵厚實胸膛,來不及感覺疼,唇舌便被野獸的利牙徹底啃噬——

  他吻她,吻得近乎暴虐,他張口吞嚥她的呼吸,一手桎梏在她腰間,另一手則揪住她頭髮,迫使她仰頭迎合。舒忻宇一時反應不及,直到回過神,她開始掙扎,試圖推開他,可他仍是不為所動,幾乎要將她的唇瓣給吻裂。

  「痛——」這一聲,出自他的口。蔣呈禮推開她,嘴角帶著一絲血腥,眼神混亂、不可置信。她居然咬他?!

  舒忻宇喘著氣,她的唇上也染著他的血,她嘗到一絲腥味,可不這樣,她沒法阻止他。她不想這樣,她想跟他好好談談……

  「呈禮……」

  「出去。」蔣呈禮眼色幽暗,他抹去血絲,聲音冷得不帶一絲感情。舒忻宇渾身一顫,沒動作。「出去。」他又說了一次,聲音越來越冷,近乎咆哮。「出去!」

  砰一聲,門板在舒忻宇退離之際瞬間關上。

  舒忻宇杵在門外,感覺自己的心隨著這股震動剝落了,再也拼不回來。

  第9章(1)

  隔天,蔣呈禮走了。

  他選在一早離去,像是刻意不願與她打照面。舒忻宇躺在床上,聽著大門關上的聲音,即使裹著厚重被子,心還是冷得讓她直打顫,一夜未眠。

  最終,他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就在蔣呈禮離開後的半個月,她也選擇搬出這棟屋子。她的好友莫薇亞要結婚了,本來租賃的地方讓給她,舒忻宇搬入,這個屬於自己的空間令她心安,卻也失落。

  她一面為好友祝福,一面徹悟地道:「我現在知道,野獸與人的戀愛,注定是不會有結果的。」

  莫薇亞聽著。「這你不是早知道了?」

  「是啊,只是我還以為我們可以找到適合彼此的方式,但結果不是這樣……沒辦法,我們生活的地方本來就不一樣,想法也是,我終究沒那個能力拴住他,而且,我也不想。」

  她想起了高中的時候。

  那時,他們窩在學校的頂樓,天氣晴朗,白雲飄飄,蔣呈禮抬頭望著天上大片雲彩,忽然冒出一句:「如果,可以搭乘那些雲就好了。」

  想不到野獸也會有這纖細神經,舒忻宇聽了,噗哧一笑。「你白癡啊?雲只是由一團氣體組合而成的,根本就不是實際存在的東西,何況它們又沒有方向,就算真能乘坐,被載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怎麼辦?」

  「那就是我想要的啊。」蔣呈禮一笑。「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過自由自在的生活,沒有任何束縛……你不覺得很棒?」

  「哪裡?」舒忻宇無法理解,她連父母吵著離婚,不知自己要何去何從都會害怕了,何況是隨著雲朵飄移到不熟悉的地方?「我還是安安分分地待在這裡就好……」

  「嗯,很像是你會說的話。」蔣呈禮仍是笑,心神早已隨著那些雲彩而去,留在這裡的,瞅著她的目光溫柔。他看往天空,悠遠得彷彿他的只是一個沒有任何用處的空殼罷了。

  舒忻宇看著,胸口微悶,莫名湧上一股衝動,使她問他:「留在這裡不好嗎?」

  蔣呈禮一愣,回過神來看著她。「是沒有不好啊……」可是,他的眼神還是嚮往。

  嚮往到往另一個他完全不熟悉的地方。

  那時候,舒忻宇便知道,這個男人是誰都掌握不住的。

  他就像雲,看似有具體形貌,可探手一摸,卻是縹緲。

  十年後的今天,他當真遠去,而舒忻宇也覺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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