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預想中的墾丁之行應該是很快樂的,藍天、大海和沙灘相互輝映,她可以浮潛、可以衝浪,墾丁有各式各樣的水上設施,她可以一次玩個過癮,可現在,她卻只是杵在這裡,派不上用場,也失去了玩樂的心情。
好慘。
約莫四個多小時過去,墾丁的太陽由中午的熾熱逐漸轉化為日落前的光暈,蔣呈禮和工作人員確認拍攝出來的效果,繼而宣告:「OK,收工了。」
大夥兒聞訊歡呼,樂不可支。這一次的行程為期三天,最主要是因丁艾玲個性難搞,為了防範意外狀況而特意安排的,現在一天就把人搞定,照片也拍好,代表接下來兩天他們可以鬆口氣,留在墾丁好好玩樂。至於丁艾玲,她要走就走、要留就留,誰還理她?
「哪,可以走了。」
舒忻宇意識到有人走來拍了下她的臉,她才眨了眨眼,回過神來。「結束了?」
「是啊。」蔣呈禮朝她一笑,把蜷成一團的她從椅子上拉起來。「明天開始就可以去玩了,你想去哪裡?」
舒忻宇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扯開被蔣呈禮握住的手,一個人踱回車上。
蔣呈禮一愣,正要追上,丁艾玲卻自後面攬住他。「呈禮,我明早就要回台北去了,今天我到你房間好不好?」
「不好。」
蔣呈禮直言拒絕,見舒忻宇回頭,淡淡往這兒瞥了一眼,便面無表情地逕自上車,他忽地有些擔心,因為這不像是平常的她會有的反應。
假若她真的誤會他跟艾玲的關係,肯定要怒氣沖沖地指著他大罵野獸,並怨怪他怎可如此玩弄別人感情,可她沒那麼做。
她只是看著他,以那淡得近乎扼殺了所有感情的眼神。
莫名地,他產生了一股不安的感覺。
這是他不曾嘗過的不安,為了一個人為他產生的反應而七上八下地擔憂,甚至緊張。
在車上,他甩開丁艾玲,試圖與忻宇攀談,她卻從頭到尾只是「嗯」和「喔」,後來索性撐著臉閉眼裝睡。
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麼了?
他慌極了,因此等他們一到達飯店,蔣呈禮再也耐不住,Check in之後他便上前拉過舒忻宇的手,她嚇一跳。「你——你幹麼?」
這一次,換蔣呈禮不回答。
於是舒忻宇便在工作人員詫異的目光下被擄走,丟進電梯,到了樓層又被扯出來,接著被狠狠地推入房間——
「砰」一聲,門關上了。
第6章(1)
時值傍晚,房內有些昏暗。
「啪」一聲開了燈,舒忻宇不解地望著眼前一臉緊繃的蔣呈禮。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種表情。
這種帶著一點煩悶、一點憂心,以及不安的表情。
「你怎麼了?」
她掩住胸口,心跳正跳得厲害,他注視她的方式太緊迫,表情嚴肅,不若往日笑笑地,她好不習慣,也好緊張。
她不懂他想幹麼。「你——」
「我知道不是你。」
她莫名其妙。「什麼東西不是我?」
「絆倒艾玲的人。」蔣呈禮回答,接著煩躁地扒梳頭髮。「工作人員也知道不是你,但艾玲很難搞,我們得讓她的心情好了才可以順利工作,這樣明後天我就可以帶你去玩。」
舒忻宇聽著,先是睜大了眼,接著吐了口氣。「我知道。」
「嗯?」
她白他一眼。「你以為我們認識幾年了?這種事你不講,我一樣可以感覺得到。」
而且發生那件事後,工作人員看著她的目光多是無奈和不好意思,而不是鄙夷。她不是笨蛋,沒遲鈍到那種程度。
蔣呈禮聽了,隨即舒開了眉,可下一秒又聚攏。「既然這樣,你在不高興什麼?」
「嗄?」
「你在不高興吧?若不是這樣,你不會露出這種表情,而且你這個樣子……」
「怎樣?」
「我看了不舒服。」蔣呈禮歎口氣,指著自己胸口,苦笑。「這裡悶悶的,好像被什麼東西打到一樣,我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你、你你你……」天!
他露骨的表白令舒忻宇瞬間怔住,臉龐像是瞬間被火紋到似地燙紅。她不可置信,這樣的台詞壓根兒不像是從蔣呈禮口中說出來的,而是哪個情竇初開的小伙子……
她紅著臉,一張嘴開開合合說不出話,蔣呈禮乘機上前擁住她。「為什麼不開心?」
舒忻宇整個人都軟了,她喃喃:「我沒有不開心……」
「說謊。」蔣呈禮才不信。「是因為艾玲?」
確實是因為那個女人,可她不是誤會他們的關係或是怎的,純粹是為了——
「我怕跟你太好,壞了那阿里不達的心情,影響你們工作啊。」講出答案來,舒忻宇鬆了口氣,伸手回抱他,在這裡的話,就不用顧忌了。「畢竟我只是跟來玩的,幫不上忙,至少也不要妨礙到你們嘛!」她可是用心良苦耶!
「不過……」歎了口氣,她表情變得幽怨。「理智是這樣想啦,但我真的滿不爽的,所以才會那樣……唉唷,你不要理我。」講著講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她瞭解蔣呈禮,儘管他很亂來又很沒節操,可一旦說出的話在收回之前一定會貫徹到底,如果他真要跟丁艾玲怎樣,第一天就會跟她說要分手。
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彆扭的表現竟惹來他這樣的反應,以及那樣的話……
唉,慘了。
「你是不是從沒談過戀愛啊?」
她這問題令蔣呈禮眉頭一緊,可並非是被看不起的不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這個問題打從他們認識到現在,舒忻宇便已問過無數次,而他的答案也始終一樣——戀愛不是很麻煩嗎?
是啊,很麻煩,一旦開始談戀愛,心便不是自己的,便受到那個人的影響,他難過的時候你難過,他開心的時候你開心,無法再隨心所欲,只顧著自己的感覺,談了愛情,連野獸都要進化成人。
想到這兒,她一笑,問他:「你知道《美女與野獸》的故事吧?」
他失笑。「廢話。」
「裡面的野獸後來變成人……你曉得為什麼嗎?」
「因為解開了咒語?」
舒忻宇笑了。「笨蛋,是因為愛……」
說著,她吻上了他。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吻蔣呈禮,帶著一種連自己也不相信的憐愛。
蔣呈禮的唇如他給人的印象一般淡薄,可每次總是能夠吻得她渾身發燙,難以自持。舒忻宇學著他的方式,探出舌尖,細細描繪著他的唇型,每一個動作都是甜蜜而舒暖的。
她吻法生澀,像極了小狗在舔吻主人,可其中充滿了對他最深切的關懷及眷愛,蔣呈禮的心暖了,一股熱能隨著她的唇注入他冰冷已久的身體,像是被一道溫暖光束包圍,他感動著,在這一刻明瞭自己的心情。
他,是喜歡她的。
若不是這樣,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會讓她留在自己身邊,甚至開口許諾要和她交往。他喜歡她,千真萬確。理由?太多了他找不出來,唯獨可以確信的是,他的人生已經不能沒有她了。
她,是他的光。
「呈禮?」見他久久沒反應,舒忻宇面紅耳熱,有些緊張。糟,她是不是……用錯了方法?
蔣呈禮扯唇一笑,下一秒,他不再居於被動。
舒忻宇感覺手腕被人扯住,接著一股極大的力量拉著她直往房間深處,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她已踉蹌地跌坐在白色的柔軟床鋪上,男人的身體很快地壓了上來。
「你、你幹麼?」這突來的發展震懾得舒忻宇不知如何是好,她嚥了嚥口水,感覺喉頭一陣發熱。
蔣呈禮始終沒回應她,可他的目光替代了回答,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流連,似要藉此穿透她的體膚,燒融她的心。他桎桔在她纖腕上的大掌如烙鐵,炙得她一陣頭昏腦脹。這是他第一次對她展露這樣毫不掩飾的渴求,好似他是溺水之人,而她就是唯一的浮木……
原來,過去他真是掩藏得太好。
他因她不習慣的侷促模樣而笑,拉過她的手,在她掌心內落下一吻,繼而探出舌瓣,以畫圈的方式輕輕舔舐她的手心。這感觸有點癢,又有點麻,她為此輕顫,微微睜眼,這時,她聽見了蔣呈禮俯在她耳畔的言語——
「小宇,我真喜歡你。」
轟地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胸口爆炸了。
他的話語就像是那個引信,點燃了她。舒忻宇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得到一個男人這般甜蜜的對待,好似她是個珍寶,而且,那個人還是蔣呈禮……
莫名地,她落下淚來。
「小宇?」蔣呈禮驚呆,收回手,看見她縮成一團哭泣著,感覺胸口也似被人擰緊,他神情緊張得有絲狼狽。是他嚇到她了?
淚水來得太突然,舒忻宇一點準備也沒有,只能任其流淌。她只是覺得……
「討厭……」
「討厭?」
她哭著,不敢置信自己用的竟是這樣柔膩的語調。「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