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東祺的確帶我去產檢,因為發生這種事,連我自己都不知該怎麼辦?妳知道的,我沒什麼朋友……」袁靖婷臉微紅。
「那妳……」
「我跟東晟。」她輕輕地說,臉上帶著紅暈。
俞子妡聽到魏東晟的名字,險些下巴沒掉下來。
「東祺對外發表記者會時,我也嚇了好一大跳,他那時……情緒很低靡,這幾日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妳,妳一定不知道吧?東祺他很愛妳的。」
「我知道。」俞子妡有氣無力地說。
「不!妳不知道,那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的感情。」袁靖婷將手中的日記本交到俞子妡手上,那是她剛剛清理雜物時不巧翻出來的,只看了幾頁,她就闔上不再繼續閱讀了。
因為她知道裡面的內容並不屬於她,而是屬於俞子妡的。
「妳為什麼知道……」
「因為我很喜歡觀察妳,從高中的時候。」袁靖婷笑得很溫柔。「感謝妳給了我那一票,讓我能夠當上女主角,可惜男主角愛的從來不是我。」
「妳……」俞子妡不知該說些什麼。
「正牌女主角,兩點的班機應該還趕得上。」她指指門外,笑著催促。
「兩點?白聖謙竟然給我誤報!」俞子妡豁然起身,後悔對那男人發出感謝之意,還將麵包賞賜給他。
她衝出巷口,伸出握緊日記本的手,攔下出租車。
四月九日:
總是察覺到投射而來的注視目光,從斜後方四十五度角。
今天,我發現了。
原來是她,是那個很有愛心的女孩。發現她的目光時,是在今天下午第二節下課鐘聲響起,陽光最烈的那個時候。
她叫作俞子妡,很好聽的名字。
於是我開始觀察她,一點點細微部分都不放過。
她喜歡低著頭,將視線停留在地板,每次當我有機會與她對眼時,她卻總將眼睛別開。
教室,對角線,八個同學,我與她只保持著這樣的距離,很巧妙。
我們是同班同學。
也許她永遠不會發現我也在注意她吧……
四月二十號:
很巧,今天在圖書館遇到她了,她趴在桌上睡得很熟。
頸子上貼了一塊撒隆巴斯,臉上有深深的黑眼圈。
難道她昨天熬夜了?是因為期中考要到的關係吧!
今天,我終於看到沒戴眼鏡的她,原來那副眼鏡底下是一張秀氣的臉蛋,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她熟睡的臉龐,心跳有些加快。
她其實很漂亮,但為什麼總是戴著眼鏡,將自己縮在角落?
當我還在思考這問題時,她醒來了。
我走了過去,向她詢問旁邊的座位是不是空的?
她沒有回答,只是看了我很久,那種眼神讓我害怕,我害怕她會拒絕。
還好她答應了,那個時候我真的很高興。
後來她開始跟我說話,其實那時我是心不在焉的,她說了些什麼,我也沒有聽進去。
因為她臉紅的樣子真的很可愛,我只知道我很喜歡看她這種表情。
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她就流鼻血了,寫到這裡,我忍不住想笑,那時我是真的很想拿出面紙給她,但她卻自己先跑走了。
懊惱!如果那個時候,我動作再快一點就好了……女孩子,總是愛面子的。
當我去向保健室拿了冰袋回來後,卻發現她已經離開位子。
我是不是讓她感到難堪了?
她會不會……討厭我?
五月二號:
話劇公演,我成為男主角。
當不當主角我不是很在意,老實說,有些厭倦那些崇拜的目光。
我沒有知心朋友,卻有一大堆仰慕者。
說到話劇,班上決定採用灰姑娘的劇本,當班代跟我說時,我第一個想到的是俞子妡,我希望她扮演我的女主角。
她樸素,但本質妍麗,就像一塊未經雕琢的鑽石,我相信由她來演出灰姑娘,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當我跟班代提出這個建議時,他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期待,話劇。
也許這能夠讓我們更進一步……
五月三號:
不知道為什麼結果會變成這樣?
原來口語相傳,讓我的本意有了這麼大的扭曲,她竟然成了靖婷的替身!
看著她賣力擦著舞台地板,我的心有一種難受的感覺,她說她腳抽筋,更讓我對她感到歉疚。
班上同學對她毫不留情的吆喝,那讓我覺得有些憤怒,甚至在今天,我才發現班上同學對她的惡意捉弄,帶頭的是那個叫作林美美的女生,她的父親在魏氏旗下擔任高層主管。
原想稟告班導師,但後來她的苦苦哀求讓我心軟。
那個時候,突然厭惡起自己!若是因私報復,害得她父親失去工作,那我與董事會那些人又有什麼兩樣?
所以我選擇原諒,而林美美保證不再欺負她。
最可恨的是我自己,她承受這樣的壓力一定很久,我卻到現在才發現。
今早在排演的時候,她躲到了簾幕後面。
那個時候,她是不是偷偷在哭?
想到那個畫面,我的心擰痛起來,其實我很想走過去給她一個擁抱,然後在她耳邊溫柔安慰她,可是她會接受我嗎?
她總是不願與我視線交接,不願與我說半句話,當我想表現出善意時,她卻落荒而逃。
可我卻知道她總是偷偷看著我,那代表什麼?她究竟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
我開始發覺,她在我心中的份量逐漸增加。
也許我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五月二十五日:
今天家裡又發生爭吵,母親又哭了,父親依舊冷眼,我對二媽的隱忍已經到了極限。
雖然母親總是不允我頂撞二媽,她告訴我,家和萬事興;在我想出聲制止時,東晟卻比我快了一步。
我默默的退出。
縱然有天要繼承父親的影子,但我知道我不會是像他那樣的人,我將會對我的妻子一心一意。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五月二十六號,很想走到她面前,對她說一句生日快樂。
蛋糕早巳做好了,就放在冰箱裡,但想歸想,我知道我沒有那個勇氣。
她會不會跟二媽一樣,嫌棄會下廚房的男人?
不!我相信她不是那種女孩……
今天,心情不好。
子妡,生日快樂,我只能在日記上默默的獻上祝福,這是我們同班最後一年,多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夠親自對妳說……
六月十號:
再過幾天就是畢業典禮,我也即將要去英國。
媽說我在英國還有一個妹妹,與我同父異母的妹妹。不意外,這很像父親會做的事,可我沒有心思去想這些。
畢業後,代表著我與她即將分別,想不到就這樣結束了,同班三年,我們的交集僅僅圖書館那一次。
我想起那個時候,在那個隱密的小巷,她認真餵食小狗的表情,那一幕一直存在我心底,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吧!
她好專注,專注到沒發現我就在遠處看著她,沒想到經過那一天,竟養成我們共同的默契。
有的時候,當我帶著飼料去餵小狗時,卻發現她早已經餵過了;想必她一定也遇過相同的情況。
因為這種共同的默契,就可以讓我開心一整天。
有時候在想,我們是不是早就經由這種方式成為朋友了?但現在說這些,也不能改變什麼。
父親說我總有一天要接管魏氏,我必須去國外唸書。
是啊!結束了,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再見了,子妡,在日記中,我才能這麼叫妳。
如果未來有機會再相遇,我想我不會再錯過妳,我會緊緊擁住妳,不讓妳從我身邊逃開……
三月二十九日:
翻箱倒櫃,才把這本日記找了出來,這裡頭記錄了所有關於妳的事。
在英國的時候,我幾乎都忘了有它的存在,但奇怪的是,我卻從沒忘記過妳。
年底時,總想著妳是否正在跨年;情人節,想到妳是不是交了男朋友,跟他共享夜市裡的小吃;每年五月二十六號,會不會在KTV裡切著蛋糕,歡度生日?
我聽聖謙說,「平民」都是這麼過的,而我很想嘗試這樣的生活。
開始發現在英國交的幾個女朋友,總是不了了之,是不是因為我心中還放著妳的緣故?
而妳,變得怎麼樣了?後來讀了什麼大學?做了什麼職業?
在這裡,我似乎問了很多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的妳,一定是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麼直覺。
前幾天才剛回到台灣,就連中文都變得生疏了。
東晟、聖謙、靖婷,一貫的聚會。
而父親,人在加護病房。
台灣,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四月十三日:
父親,往生了。
縱然與他不親,依舊難過,我知道東晟亦然,他只是嘴上不說。
為何那些人總要我們針鋒相對?柬晟是我最親的家人,不是嗎?
從小的時候,他們就用長輩的口吻,教導我看清與東晟的敵對立場。
凌晨五點鐘,父親走了,痛苦的拔管。
下午一點鐘,緊急召開股東大會,那些人最在意的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