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憐地輕撫梁語嫣的面頰。為什麼她從沒見過梁語嫣這樣的神情?怎會有如此我見猶憐的神態?若她是用這模樣面對宸楓,而不是與他爭吵,以宸楓的性子,怕是疼惜她都來不及了,怎會與她吵。
「如果你是真心的,宸楓會改變的。就用你現在這模樣、這心態去接近他吧。」
梁語嫣點了點頭。連她的婆婆都這麼說,那麼她終會讓韓大哥相信她吧。
她要找機會跟他解釋,之前他娶的人不是她,現在的她才是真的她。
「娘,您相信我,您幫幫我。」
這改變或許不是壞事。駱希鳳私心希望,語嫣永遠不要恢復記憶。這樣的語嫣,才是兒子要的姑娘。駱希鳳應允了她,要她好好休息,並扶著她躺下,才轉身離開媳婦的寢房。
躺在床上的梁語嫣,淚水濡濕了枕頭。她四望這陌生的地方,想起被親姊姊賣進青樓後的事……直到哭累了,才緩緩進入夢鄉。
只是,陷入夢境的她,又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在夢中糾纏著她的,正是那可怕的回憶……
夜幕降臨,義陽城裡最大的青樓——宜香樓,正是一天的開始。
梁語嫣一身粉色綾羅,身軀不住的顫抖,厚重的胭脂水粉遮掩了她哭腫的雙眼,四周是此起彼落的喊價聲,拍賣的正是她的初夜。
她的初夜早已給了韓宸楓,這些人自然無法得到。
在她剛被送進宜香樓的那段時間,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身在此地。直到宋老闆說是她自願賣身,還對她驗了身,確定她是處子,才給了她好大一筆錢,應允了她,如今絕不容許她後悔。
此時梁語嫣再不相信,也只能可悲地承認,她被自己的親姊姊背叛了。還有誰能偽裝成她?除了梁語蓁,沒有別人。
梁語嫣不敢說自己已非處子。她怕宋老闆發現她不是,直接逼迫她接客。
為了拍賣初夜的安排,梁語嫣得到了緩衝時間,卻一直尋不到方法脫身,而拍賣的日子終於到來。
宋老闆要人為她梳妝打扮,梁語嫣抵死不從。最後,宋老闆沒了耐性。
「看來,你的初夜是沒法子賣了。」
梁語嫣以為宋老闆大發善心要饒了她,立刻趴跪在地叩謝。
「你謝什麼。我是說不賣初夜,不代表你不用接客。」
梁語嫣聞言,驚得直起了身子。
宋老闆欺近她,艷紅色的雙唇吐出惡毒的言語:「我先讓人玩爛你的身子,到時看你還能再堅持什麼清白!」
「不!我不要!」
「來了這裡你還能說不要?你若乖乖地讓那些大老爺競標你的初夜,除了你的夜度資,完事後還會給你一個大大的紅包。白白被玩還是接客賺錢,你自己挑嘍。」
梁語嫣顫抖地看著宋老闆身邊的護院,一個個色迷迷地盯著她。梁語嫣知道,自己不能再反抗了。對上這些身強體壯的護院,她沒有逃脫的可能;若是那些大老爺們,她或許還有機會。
於是,她同意了,開始在腦海中構思逃脫之法。
當她讓人換裝的時候,宋老闆一直在一旁盯場,就怕再出差錯。雖然護院已被遣出,在場的全是女子,但讓人這樣直勾勾地看著她的身體,對梁語嫣來說仍是屈辱的。
甚至,她被迫連抹胸都要替換。
就在她的抹胸被脫下時,宋老闆卻上前扣住她的手,直盯著她的胸口看。
梁語嫣被看得極不自在,低下了頭。
「你的胎記呢?」
梁語嫣聞言,委屈地掉下眼淚。「我說過了,真的不是我……我沒有主動來說要賣身……」
宋老闆的確聽說過梁氏兩個小姐,一得急病餅世,一已嫁進京城。她也曾猜測自己樓裡這個是被陷害來賣身的,但她開的是妓院,不是救濟院;付了錢,得到一個姑娘,她便不多深究。如今看來,這姑娘被陷害是真……
但害人的那個已嫁進了京城,她一個青樓主,哪有辦法和那種皇親國戚對抗?反正做的終究是缺德生意,也不差這一回了。「把她架上床去,我要驗身。可別換來了一個殘花敗柳才好。」
驗身?若知道了她不是處子……梁語嫣想到剛剛兩個垂涎她的護院,顫抖道:「我不要!我是冰清玉潔的姑娘家,這樣還不夠羞辱,還要驗身嗎?!」
「是不是冰清玉潔,驗了才知道。」
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來通報賓客都已等待許久,多少有些鼓噪了。宋老闆再看了一眼梁語嫣護著自己的模樣,想她應該還是處子之身無誤,便放了她。「快幫她換裝,別讓大老爺們久等了。」
於是,梁語嫣便這樣被換了裝,推到了前台。
看著台下的大老爺們放肆地打量自己,再不適都要忍耐。她在心裡祈求上蒼,讓她今夜的計劃能一切順利。
正當她祈求時,宋老闆賣出了她的初夜。梁語嫣往台下看去,一個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正得意地站起身,對所有競標的貴客敬酒。「各位,承讓了。」
當那個大腹老爺走上台要握住梁語嫣的手時,她本能地想退開,但她身後的宋老闆將她推上前。梁語嫣的腰被抱住,急色的大腹老爺立刻攬著她往上等廂房而去。
廂房裡佈置得有如新房,桌上擺滿了酒菜。但那急色鬼沒心思享用,抓著梁語嫣的手就往床邊去。梁語嫣見到了床邊有一隻花瓶,假意順從,藉著他吮著她頸項無暇分心時,抄起花瓶便往他頭上砸去。
看著那老男人倒地,抬起手虛弱地喊著她的花名「牡丹」,流了滿頭滿臉的血,最後沒鬧出太大聲響便昏了過去,梁語嫣無暇恐懼,只知道自己必須逃。
她來到門前,聽見門外看守的人的對話聲,猜測是宋老闆怕她出狀況,所以派人守在房門口。如此,她更不能猶豫太久,否則讓門外人察覺到了異狀,直接破門而入,她便再也跑不掉了。
她推開面向後院的窗,由窗戶離開房,躲到只有下人才會前往的後院。不知哪個下人的粗布衣裳還晾著忘了收,梁語嫣便隨意扯下一套帶走。
此時宜香樓的生意正好,沒人會到後院來。梁語嫣開了後門離去,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只能一直逃。
她在宜香樓附近的暗巷換下一身招搖的衣裳,便想回韓府找養父母,卻發現宜香樓的護院早已守在韓府附近埋伏,等她自投羅網。若不是他們錯開了路,恐怕她半路就被抓回去了。
最後,她只剩一條路,就是上京找韓宸楓。
梁語蓁與她交換了身份嫁到京裡,她要去找她對質。她這是欺君之罪!若她不將她的身份還她,她便去告官!
起初,她還擔心宜香樓的人追來,直到出了義陽城,才遇上一對好心的夫婦,正趕著一牛車,運著剛批來的雜貨,要到京城去叫賣。
梁語嫣將頭上那些宜香樓用來打扮她的珠花釵環取下交給那對夫婦,請他們帶她一同上京。那夫婦見她可憐,又知道她能做粗活,不但沒要她的首飾,還收留了她,以讓她幫忙做事的代價,帶她前往京城。
到了京城,梁語嫣還是把首飾給了那對賣雜貨的夫妻,交換了一把匕首防身,便與他們告別,尋找韓府所在。
經人指引來到韓府,梁語嫣正見韓宸楓與梁語蓁相偕歸來。韓宸楓沒有與梁語蓁同乘馬車,而是獨自騎馬,一到韓府大門,便逕自下馬,將韁繩交給身旁的僕人,沒等待梁語蓁便自行進府。而隨之下馬車的梁語蓁,因韓宸楓的冷落而慍怒,站在馬車邊,一副正要大發雷霆的神情。
這是一個機會!於是,梁語嫣快步上前……
第4章(2)
是夢,也是記憶。
梁語嫣由夢中轉醒,這是她腦中的最後印象。再醒來,便是方纔那一刻,她的婆婆守在床邊照顧著她。她怎麼回的韓府、怎麼回歸身份,她記不起,好似也下意識地逃避去回想。
梁語嫣坐起身。外頭天色已暗,想必夜深了吧。但剛剛經歷那個夢境,她再睡不著了。
她推開房門,走到廊道上。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皎潔的月光投射在她身上,也在她腳邊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月下還有一道孤獨的身影,是同樣難眠的韓宸楓。
今天午後,她醒來後演的那場失憶的戲碼,演得實在太像,像得讓他幾乎逃出了她的房。他不會被她所騙!如果這麼輕易就被她騙了,他怎對得起九泉之下的梁語嫣?
韓宸楓想起了兩個月前,新婚隔日,他在宿醉的頭疼中醒來,接著發現的一切……
韓宸楓撐著宿醉後還帶著痛楚的頭,慢慢睜開眼,一時還分不清身在何處,直到看見一房的紅綾,才想起昨日自己成親了。
他還記得他被攙扶進房,在紅娘的指示下拿喜秤挑開了新娘的蓋頭。在為她拿下鳳冠的同時,他還記得梁語嫣嬌羞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