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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雷恩那

  而今,她無意間驅動狐火。

  那是天狐最強的術法,這說明她與白凜之間的牽連已極深,不僅氣血相融

  有沒有可能天狐內丹若碎,她的命也將走至盡頭?

  但他想要的一直就是紅繯,最後卻跟她糾纏在一塊兒,該怎麼解?

  微微收攏五指感受內丹潤輝的暖意,她一手揉揉眉間,應要困了、乏了,不該胡思亂想的。她早該睡下,明兒個大早還得繼續趕路。

  正打算重新躺落,強迫自己入眠,擱在眉處的手甫一拿開,她氣息瞬間凝住。

  一雙略大、骨骼勻稱好看的男性裸足進入她此時輕斂的眼界裡。

  她盯住不動,手中內丹八成感應到正主兒駕臨,金暈一波波舞動,發出的光與燃得正熾的火堆有得比。

  回過神,她倏地揚首,與居高臨下瞇瞪她的狐狸美目對個正著!

  「雖然我不愛你跟武林盟的人一塊兒混,但你半聲不吭獨自一人跑了,我更不愛。」雪發在夜下張揚,明擺著就是不痛快。

  夜中尋至的男人繼續叨念——

  「那時「拜火教」大勢已去,武林盟制住內外,你待在那兒安全不是說好要等我?你這樣偷跑真的很不好、很不對。你知不知道,我回去找你找不到,李修容那傢伙竟用一副可憐眼光看我,問我怎會不曉得你的去向」哼哼兩聲。「我怎是不曉得?天狐內丹在你這兒,我只要縱開神識觀巡,上天入地都能尋到你。但話說回來,你怎麼可以讓我撲空?還被人笑?不知情的人說不定會以為咱倆感情不好。」

  被自個兒狐火狠狠燒過的天狐大人,話變多了。

  秋篤靜被念到有些犯懵,雙眸眨眨,再眨了眨。

  那他們倆感情算好嗎?

  「你有什麼話說?」白凜乾脆席地而坐,還蹭去搶坐酕子,硬要坐得近近的。

  身子略繃緊,喉頭亦繃,她試了試終於問出:「打一開始,你就知道禁地洞穴裡有古怪,設了陷阱等你自投羅網,是嗎?」

  「竟學會以問制問轉移話題?」白凜雙目瞇得更細長,眼尾一蕩,似笑非笑。

  他頓了頓,清傲地略揚美顎。「當日那一葉綠光精魅,在釋回之前我對它下了反動咒,更在咒上吟入我的神氣。既是反動,就要它過家門不入,那葉精魅竄回赤沙禁地時按理不該停落,然而它不僅落下,還順利入內,說明赤沙底下不單是座巢穴,更是一座陷阱,而且等的就是我。」

  所以無論反動咒有多強,只要帶有他的氣息,赤沙地底下的結界永遠大開。

  秋篤靜唇微啟,喉發堵,勉強蹭出聲音。「為什麼事先不告訴我?」

  俊顏又淡淡現出從容神秘的神氣。

  他一手撩開長髮,屈臂支著頭,從五指指縫溜垂而下的雪絲輕輕蕩著。

  「那是玄宿為我設下的牢籠。」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她再問。

  他微地勾唇。「玄宿說他續命而生,歷經幾百年前那場大戰,其實他真身早灰飛煙滅,剩的也僅是一縷真元,若論天元神透,說不準還比不上你巫族身為族首的老虔唔,大太婆」撇開臉假咳兩聲——

  「但玄宿殘存的真元所選中的那片赤沙大漠,靈能極其旺盛,恰成他重煉之處,才使得「拜火教」後來盡入他掌握,甚至危及整個中原武林。我必須與他有個了斷,不單是為了我跟他的恩怨牽扯,更要緊的是我佔住的那片大地。」

  他笑,五指將發往後梳扒,露出與月爭輝的整張玉面。

  「我要沒擋住,西南大地與凜然峰全淪為玄宿囊中物,你巫族村與峰下城也要遭殃。唉,想想我這情操還真不是尋常般偉大。」

  還指責她以問制問轉移話題?他左彎右拐、東拉西扯,根本答都沒答!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她聲線陡揚,雙眸直勾勾。

  心底模糊有個想法,深想了可能會很痛,但總比模稜兩可來得好吧?

  白凜突然沉默,像被她硬聲硬氣的語調問住。

  他隨即笑笑,重振旗鼓又想粉飾太平似,卻被秋篤靜搶了話,問——

  「你覺我若事先得知,明白踏進地底洞穴將落入陷阱,事到臨頭可能就喚不出狐火了是嗎?」

  他身板緩緩挺直,目光如炬,淡然的輕弧一直噙在唇邊。

  「我確實需要你喚出狐火,但我沒料到,你真辦到了。」嗓音若歎,挾著一種清風明月般的溫柔,這是以前的他不曾、不會亦不懂得如何流露的東西。

  秋篤靜嚥了嚥唾津。「我看到玄宿的真元,你想將他困住」

  「玄宿那一抹真元藏得太隱密,若不拿我當餌,他不會輕易現身。我的千年狐火能燒燬一切,滅掉在我真身裡的魔魅,但我的真元內丹又絕對不能被玄宿侵佔,不能留在我體內,而沒有內丹,我喚不出狐火,一切只能看你。」他挑眉,又在睥睨誰似——

  「閉關雙修時,怎麼都教不會,連點火苗都不見你召出,沒想人一急,比小狗還能跳牆,都竄上天啦,那場狐火來得真是時候唉唉,怎麼我就這麼神機妙算,真把你算得準准的。」

  他拿小狗跟她比,其實想逗她,可惜成效不彰。

  秋篤靜瞬也不瞬的雙眸被火光和內丹潤輝一映,像瀰漫水霧。

  「倘使最後我沒能喚出狐火,該當如何?你可曾想過?」

  俊龐明顯一怔,極快又寧定。

  他要是不那麼迅速從容就穩下,要是肯沉吟個一會兒、半會兒,秋篤靜還可能被他矇混過去。

  但他明明被她問住卻還裝出一臉淡定不!或者不是裝的!他也許真覺那沒什麼,她沒喚出狐火又怎樣?不過是賠掉他一條命罷了!

  「你將玄宿誘出,困進自個兒身體裡,我要能召出狐火,一切大善。若我不能,你是打算拖住玄宿一塊兒死對不?」她恨恨質問,陡然響亮的聲音教人凜心凜意。「你那時揮袖將我的神識拋出結界,自己是沒想出來了,你不動聲色在玄宿的結界中造出自己的結界,你將那裡當作戰場、當作墳場,我說的對不?!對不嗚嗚——」

  哭音攪進話裡,一放縱真真不可收拾,忍到不能再忍的淚水瞬間漫溢,嘩啦啦地流,鼻頭一下子就紅了,非常狼狽淒慘。

  但她一雙眸子卻發了狠似瞠得圓滾滾。

  好凶。

  既明亮又迫人。

  等白凜意會過來時,才知俊臉竟心虛撇了開,可想想自個兒何等身份,怎可在她面前墮了九尾天狐的風骨?!

  他硬是轉正面對她,很義正詞嚴道——

  「我若出不了那結界中的結界,你有我的內丹真元護守,定可從那座地底幻境全身而退,我還留了那一葉精魅為你引路,你隨它走,必可脫險,不怕的。」

  原來她瞧見的那一葉綠光正是他的手筆。

  只是聽他後面所說,她心裡的難受實是一陣強過一陣,淚落得更狠,十分勉強才出得了聲——

  「我怕!當然怕!明知你拖著玄宿欲同歸於盡,你以為落你一個在那兒,我走得開、走得了嗎?!白凜,你說我倆是夫妻,要當最親密的兩個,但不是這樣的在你心裡不是啊!我嗚我很喜愛你,你明知道的,卻可以把我喜愛的人輕易帶進絕境,說棄就棄,你真的很過分啊——」

  白凜顯然沒料到情況會加劇。

  聽她說的,他越聽心越軟,但聽到最後臉色驟變,想也未想忙道——

  「是、是,你喜愛我,喜愛得不得了,很愛很愛的,我自然知道,我沒要輕易自絕,肉身不過鏡花水月,沒了就就算了,你保有我的內丹,往後找到好時機,你幫我續命不就成了?沒事沒事,不是什麼大事,你、你怎麼又這些淚是怎麼回事?別哭啊」亂七八糟安慰,結果完完全全適得其反。

  秋篤靜頰上淚水蜿蜒,顎下淚珠啪嗒啪嗒直掉。

  氣不打一處來,鬧得頭暈目眩、苦澀難當,一時間哪能自持?!

  她嗚嗚哭,格開他直想探來撫她、拉她的臂膀,衝他輕嚷——

  「什麼好時機?哪來好時機?若沒有怎辦?我又哪來的本事幫你續命?」單肩一抬,將淚擦在衣袖上,直直抽氣。「你不在了,我要是我、我沒能保住內丹,那又該該怎麼辦?!」

  「不會的不會的,我在啊!我在不是嗎?」

  白凜當真頭大如斗,說什麼都錯。

  她哭得慘兮兮,很絕望的氣味兒,他心驚膽顫,有種被掐住喉頭、掙都掙不開的緊窒感傳遍全身。

  「靜兒,別哭,你哭得我我快不能喘氣」他一掌壓在左胸上,沉沉壓著,挺疼似,像這感覺極其詭異,陌生又隱隱熟悉。他美目微微瞠大直望著她,一向傲然淡漠的面龐竟顯得無辜無措。

  「你何必這樣?我在你心裡根本就是只是個」她忽而撇開眸,搖搖頭苦笑,淚不止。「不是的,我連你心裡都沒能進去,哪能說自己是個什麼根本什麼都不是啊!」

  「你別胡鬧!」存心要鬧到他斷氣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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