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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千尋

  他只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沒想到嘴巴才半開,就迎來一句——

  「通通滾出去。」

  這句話讓風喻如蒙大赦,以為要上斷頭台的說,沒想到劊子手得瘟疫、皇帝老子發神經,大赦天下。

  「是。」望一眼劍眉倒豎,面如青霜的王爺。

  還看什麼?小四拉起風喻飛快轉身,他等這句話已經等很久了。

  蕭瑛重新坐回椅子當中,陰鬱的臉色令人驚悚,銳利目光狠狠地剜過牆面。

  她,竟然帶著他的孩子另嫁他人!

  他的五官在狂怒中扭曲猙獰,額頭青筋畢露,目光透著肅殺寒意,心裡猶如翻江倒海,四周氣氛壓抑凝重,他已瀕臨爆發的臨界。

  像是被誰侵佔了貴重物品似的,他想發狠,衝到宮節面前,重重揍他幾拳,威脅他不可以動他的人,他更想一把抓住蘋果的肩膀,狠狠用力搖她三百下,問她——  憑什麼,憑什麼帶著他的孩子琵琶別抱?

  這女人在想什麼?

  她不懂得烈馬不雙鞍,貞婦不事二夫嗎?懷了他的孩子,竟然還敢委身他人,她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為女子的自覺?

  臉若寒霜、甩袖而起,他忿忿不平地走向門前,直覺要到宮節面前理論。

  可是……蕭瑛,你在做什麼啊?

  他馬上要進宮向皇帝請求賜婚,現在上演這一出,是想折騰什麼人?他的計畫正一步步往前推進,豈能因為賀心秧而改變心意?如果不能,便是把她搶到身邊,又能做什麼?

  他不是早就嘗過女人的苦頭,不是早就訓練出一顆強韌心臟,他不是講過千萬遍,再不會因為女人而動心,不會讓任何女人成為自己的弱點,女人於他,只會是工具,不會是感情歸依。

  沒錯,是這樣的,看重感情的男人,注定是一輩子的輸家。

  既然賀心秧不是他的感情歸依,他在氣什麼?不過是個一夜風流的女子、陰錯陽差懷下自己的孩子,這是意料之外的事,怪誰有什麼意思?

  烈馬不雙鞍,貞婦不二夫,他既不是她的丈夫,憑什麼她不能另擇他人下嫁?她願打、宮節願挨,他有什麼立場忿忿不平?

  更何況賀心秧錯在哪裡?她來找過他不是,那天她站在王府外頭垂淚,難道不是因為宮華告訴她,他要進京請求皇帝賜婚?在那樣的情況下,除了求助於宮節,她還有其他辦法?

  他不能留她於身側,不能在意她的感情,那麼有個男子願意留下她、在意她、保護她,有什麼不可以?

  蕭瑛,你在氣什麼?

  緩緩吐氣,他平靜了眉目,即使心仍然鼓噪喧嘩,可是理智逐步歸返。

  不生氣,他沒有資格、沒有立場生氣,他們不過是各自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不管願不願意、開不開心,路既已選,就不能不走到底。

  走到大炕邊,除去鞋子,拿起墨條,他沒有對外喚人,輕輕地在硯台上面磨過一圈又一圈,那墨明明磨的是硯台,卻一片一片塗黑了他的心,心蒙上黑影,重重地、沉沉地,壓得他喘不過氣。

  提筆,他寫下一個字,書法是最能教人平心靜氣、修身養性的事兒,於是他寫得極緩、極慢、極重視每筆每畫,可是當他寫滿一整張紙,回過神,才發現上面滿滿地寫著同樣一個名字——  賀心秧。

  他一甩筆,毛筆在空中畫出一個弧度,射向瓶中鮮花,污了嬌嫩花瓣,到頭來,依然意難平……

  第一章  意外之訊(2)

  門外頭,小四和風喻守在園子門口,兩人放低音量對話。

  「小四,你是王爺的貼身小廝,到底知不知道那位賀姑娘和王爺是什關係?」

  「我怎麼會知道?我看你知道的都還比我多。」小四撇撇嘴,至少風喻還奉命去保護過人家,不像他,想多看一眼都難。

  「我哪會知道得多,第一次見到賀姑娘,是在王府別院,因為惠平郡主去找她的麻煩,王爺便讓我守在門口,說是任何人不得進去打擾,為此我還成了那個驕蠻郡主的眼中釘。再來,就是被分派去調查那包藥材啦。」他才不愛做這差事兒,提心吊膽不說,還得忖度王爺心思。

  「我是連見都沒見過賀姑娘,好像刻意似的,每回王爺要去見她,就把我調開,不過我知道,王爺去看過賀姑娘後,一整天心情都會特別快活,像喝了上好的酒。」

  「看來王爺是真的很喜歡賀姑娘。」風喻歎氣,可惜被宮節捷足先登,問題是這男女之間的事,講究的是男情女願,就算王爺身份再高又如何,人家心底喜歡的偏偏是七品小官。

  「我認為不盡然。」

  「怎麼說?」

  「別的不知道,可當年王爺是怎麼寵愛『那個女人』的,跟在王爺身邊的人全知道,沒想到她竟是當今皇上派到王爺身邊的密探,這件事讓王爺受傷頗深,從那次之後,他便開始流連花叢,對每個女人都好、對每個女人溫柔,卻對每一個都不真心。」

  想到關倩,小四就滿肚子火,像是和她結下幾世仇似的,光是想到她的名字就覺得噁心。

  「話是這麼說,問題是,你幾時見過王爺派人暗中保護哪個女人?」

  「倘若真的喜歡,王爺何必上京城求皇上賜婚?」小四反駁。

  「也許王爺想娶惠平郡主是為了藉著聯姻拓展勢力,過一段時間再娶賀姑娘進門為妾。」

  如果說王爺喜歡惠平郡主,那就絕對是睜眼說瞎話,五月時看見七月半的鬼兄弟,男人不愛西施愛鱷魚,不可能的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會喜歡惠平郡主——  一個是她爹、一個是她娘,因為各人造業各人擔。

  說到惠平郡主啊……她的缺點可是罄竹難書,她脾氣大、驕縱任性,對下人手段凶殘,主子尚未娶她進門,整個王府的僕婢都繃緊了皮在等著,那樣的女人再美,也不會有人動心。

  說也怪,王爺的風流盛名在外,許多權貴名門千金嚇得避之唯恐不及,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王爺不受皇帝待見,說是封地蜀州,不如說是被貶於權力核心之外,對這樣一個沒前途的王爺,那些權貴怎看得上眼。

  可偏偏這位成王家從小慣到大的千金小姐,一眼就瞧上了王爺,時不時往蜀州去、時不時賴在王府裡,讓王府上下對這位尊貴的客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是在開玩笑嗎?惠平郡主的個性豈是能容得下人的?如果賀姑娘真變成王爺的妾,我敢打包票,不出半年,就會被活活整死。你記不記得翠兒?」

  「翠兒?誰啊?」

  「之前投井的那個。」

  「哦,惠平郡主的貼身婢女,她怎麼了?」小四這麼一提,風喻想起來了,每回惠平郡主出現,她都是出頭嚷嚷、耀武揚威的那位。

  「她不過是刻意打扮了些,在王爺面前多講幾句話,聽說是假奉郡主的命令,端了宵夜到王爺房裡,後來,這件事傳到郡主耳裡,那晚有人聽見郡主屋裡傳出鬼哭神號、淒慘叫聲,第二天,翠兒就被人發現她投井了。」

  「這麼可怕的女人,王爺若真把她娶進門,王府上下大概就沒有好日子過了。」風喻歎息。

  「可不是嗎?」

  小四跟著歎氣,大家都害怕這個新主母,可是能怎麼辦?王爺就是要娶她啊,連慕容公子都說,既然王爺不可能再喜歡其他女人,那麼娶個專心喜歡他的女人,也是件好事。

  哪算哪門子好事啊,就憑他們家王爺那人才,想找對他死心塌地的女人還少了?了不起再等上幾個月嘛,到時情勢翻轉,媒婆肯定會把王府門檻給踩爛。

  風喻還想補上幾句惡毒批評,誰知說人人到、說鬼鬼至,惠平郡主帶著一群人,風風火火往這兒走了過來。

  遠遠看見她,小四和風喻立刻站直身子,雙雙擋在門口。

  兩人對視一眼,有志一同的動作,王爺此刻心情很壞,還是別放閒雜人等進門比較好。

  江婉君走到園門停下,身後一名嬤嬤上前,對著他們問:「王爺呢?」

  以前做這種事的是翠兒,人投井後,換上這麼一個老貨,看來便是她穿得再花稍、送宵夜進王爺屋子,都不必投井了吧。小四在心底冷笑。

  「稟告惠平郡主,王爺正在忙,請郡主先到前頭大廳喝杯茶,待王爺忙完公務,便到前頭陪郡主。」風喻見小四一臉的陰陽怪氣,只好上前一步。

  江婉君輕笑兩聲。忙?他們當真以為她是什麼都不懂的閨閣女子,朝堂上的事,她或許不清楚,但瑛哥哥的事,她可是明明白白。

  當今皇上厚待瑛哥哥,賞賜極豐卻不給半點實權,他哪有什麼要緊事兒可忙  忙,也不過就是忙著尋花問柳、笑談風流罷了。

  要知道,她爹爹成王可是當今皇上最看重的武官,不但爵位世襲,幾個哥哥也在廟堂上佔據一席之地,有多少人踏破王府想同她求親,倘若不是她一心一意只想嫁給瑛哥哥,爹爹又拗不過娘,豈輪得到瑛哥哥向皇上請求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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