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實話說,憂心忡忡啊,將來不管是誰上位,對國家都不是好事,皇上自個兒也清楚,可是能怎麼辦?統共就兩個親生兒子,只能在矮子堆裡拔高個兒,皇上可沒那麼大的胸襟,肯學堯舜搞個禪讓政治。
不過皇上才三十七歲,正值人生精華期,侯一燦完全不擔心皇上的精蟲活動力,倒是擔心皇后和貴妃娘娘的滅龍能力,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龍種再多,也趕不上滅絕速度。
所以他該不該為國家朝廷盡忠,給皇上找個外室,生幾隻有用的小恐龍?
再考慮、再想想,再……
「主子爺,真不管王斌?」黑衣人再問一句。
「不管。」侯一燦答得斬釘截鐵。王尚書家不學無術的闖禍精是該管管了,否則就算這次沒事,也難逃下回。
「是。」應下話,黑衣人從懷裡掏出信,放到桌上。
侯一燦瞄了兩眼,是堂姊的筆跡,不必看都能猜出內容,不就是讓他早點回京,祖父的生辰快到了,讓他幫著找幾件好東西。
說到他家堂姊,絕對稱得上古代仕女的典範,琴棋書畫不在話下,溫良恭儉讓人人誇,德容言功啵兒棒,再加上強大背景,京城多少人想要求娶。
只可惜,都議定好出嫁日期了,沒想到先是婆婆暴斃,死得不明不白,這一守喪就是三年,好不容易出孝,公公卻搶著先辦喜事,要娶了年輕貌美的小表妹。
兩人情感深厚,房事和諧,誰曉得年紀大,禁不起操練,眼看婚期在即,公公又沒了。
堂姊這一拖二拖,就拖到了二十三歲。
依侯一燦看來不算壞事,晚點成親,晚點生孩子,對女人更有保障,何況堂姊夫那個家族和後母實在稱得上奇葩,若非是從小訂下的娃娃親,反悔不得,這門親事真是不妥當,所以晚就晚了,他很高興堂姊能在家裡多留幾年。
就在府裡開始幫堂姊備嫁時,傳出堂姊夫的通房丫頭有孕,什麼鬼話啊,守孝期間竟搞大通房的肚子?
這還不夠離譜,更離譜的是,二嬸說:「不嫁能怎樣,都二十三歲的老姑娘了,還能說得到好親家?」
他跑到二嬸跟前說:「堂姊不必嫁得這麼憋屈,我養她一輩子。」
堂姊哭得梨花帶雨,二嬸卻是鐵了心,非要把她嫁出門。
他一陣火大,打算到無緣的堂姊夫家放把火,沒想到火沒放成,卻聽到大秘辛,原來大肚子的不是通房丫頭,而是堂姊夫的新繼母,敢情他家老爹是撞見兒子和妻子暗通款曲,才會氣得身亡?
他因此撂下狠話,要是二嬸非要堂姊嫁,就斷了這門親戚,至此二嬸才歇了心思。
同時間,堂姊夫家的醜事像野火燎原般傳遍京城上下,連皇上都關心。
實話說,他還真想問問皇帝老子對他家堂姊感覺如何?至少侯家的基因和家教不錯,培養出來的接班人肯定比之前那兩隻精明得多。
腦子轉過兩圈,侯一燦提筆。「我寫一封信,你親自送回京城。」
「是。」說完,黑衣人走到桌邊磨墨。
第三章 商場老狐狸(1)
徐國儒聽到同儕繪聲繪影地描述趙姨娘母女和嫡女之爭,幾個至交奉勸他別寵妾滅妻,再疼惜庶女,也得把正室嫡女擺在第一位。
哼!什麼正室嫡女,關雨涵幾時把他當成丈夫了?就連洞房花燭夜她也沒伺候過他,要不是吃穿得靠她撐著,他老早把人給休了,更別說那兩個小雜種,把他們擺在第一位,卻把親生血脈往後撂,像話嗎?
心裡氣得火燒火燎的,可是同儕的勸告,他半句都辯駁不得。
今年的春闈又沒考上,他還盼著三年後的會試,想當官,名聲就不能臭,所以他再生氣,家裡亂七八糟的事也只能爛在肚子裡。
關氏病了,原本他沒擺在心上,人嘛,吃五穀雜糧,怎麼能不病不痛,好生養著就行,可是趙姨娘話裡話外都在暗示著關氏的身子撐不了太久。
要是趙姨娘所言為真,他就得事先盤算。
關氏的能耐他是清楚的,他不會傻得在她死前有所動作,免得她來個魚死網破,自己活不得,也不讓他好過。
到時候他先把房契田契拿到手,不擅經營就賣了換錢,兩個雜種年紀還小,不難擺佈,徐宥善嘛,為著名聲,不能往人牙子那裡送,留在家裡當個奴才吧。
至於徐宥慈,年過四十的錢大富錢員外好美色,正房妻子早沒了,但府裡還有七、八個小妾姨娘,錢大富見過徐宥慈一面,驚為天人,可他想著把人留在家中再養個一、兩年,兩家再結親,但錢大富不想等,希望年後就來抬人,而且一開口就是三千兩聘禮,這麼大一筆錢,著實教人心動。
但過完年,徐宥慈才十三歲,外頭的人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會怎麼說?這事兒他還得再琢磨琢磨。
倒是娘一再叮嚀,屆時要把趙姨娘扶正,他沒反對,可這件事發生後,擺明了趙姨娘上不了檯面,往後她能同其他的官夫人打交道,替自己謀劃嗎?
於是徐國儒藉此事大鬧一場,先堵上娘的嘴,再罰趙姨娘跪祠堂,罰徐宥慈、徐宥菲禁足兩個月,徐宥慈還要抄《女誡》三百遍。
徐宥慈罰抄《女誡》,徐宥菲卻不用,倒不是他故意偏心,唉……提到這個,他不得不說,趙姨娘眼皮子忒淺。
關雨涵教養兩個孩子很上心,兩人還在牙牙學語時,就開始學著背《三字經》,兩歲認字、四歲拿筆,要不徐宥善能被蘇裴禮瞧上眼,親自教導?
為了這件事,他還同關雨涵鬧上一場,逼她每個月拿出十兩銀子給宥銘、宥菲請先生,誰曉得趙姨娘捨不得銀子,把銀子給昧下,兩個孩子吃吃玩玩鬧到大,直到宥銘八歲,他才發現不對勁,急忙親自給宥銘啟蒙,而宥菲至今大字不識一個。
徐國儒下定決心,趙姨娘撐不起徐府門庭,絕不能將她扶正。
心思一動,他決定物色適齡女子,最好像關氏一樣,能帶著豐厚嫁妝進門,再生幾個孩子好好教養,他就不信,憑自己這等人才,生的孩子會輸給那兩個雜種?
就這樣,落榜後的徐國儒沒有痛定思痛,閉門唸書,反倒成天在外忙著找下一任妻子。
趙姨娘足足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宥菲也乖乖待在屋裡做針線,但徐宥慈只禁足一天,連墨都還沒磨上就出了門。
為啥?很簡單,她不出門巡鋪子查帳,府中用度從哪裡來?
徐老夫人什麼都好談,唯獨銀錢上的事算計得清清楚楚。
雖說關氏不管中饋,但府裡每個月花用的五十兩紋銀得靠鋪子的收入,若是被那些個黑心肝的夥計把銀子給貪了,損失的可是她。
徐老夫人也想去巡鋪子,可兒子嫌棄營商低賤,怕墮了名聲,不許宥銘碰,而她和趙姨娘、宥菲,大字不識半個,哪能看得懂帳本?所以再不喜,也得讓徐宥慈出門。
「沈叔,官府那邊打理過了嗎?」
「大小姐放心,已經遞過銀子,鋪子買賣的事不會傳出去。」
沈安是個精明利落的穩妥人,那年家鄉洪水,父母遭難,兩個女兒死於瘟疫,他只好帶著妻子和兩個兒子遠離家鄉,半路上妻子病發,沒錢可醫,幸得關氏照顧收留。
這些年來他幫關氏經營鋪面,鋪子從一家變兩家、三家,他也從一個小小的賣貨郎搖身一變成為大管事。
沈家上下對關氏感激不已,幾天前大小姐讓他私下尋人,要把鋪子賣了,他聽著,心頭一揪,疼得說不出話來,這三間鋪子是他和夫人的心血啊!可他也明白,若非走投無路,大小姐不會出此下策,難道夫人已經病入膏肓?
他的心情沉重,既心疼夫人,也感到前途茫茫。
「沈叔,那件事大家怎麼說?」
「三間鋪子共有夥計帳房二十七名,簽下死契的有十八人,活契九人,我探問過大家的意思,多數人都希望能繼續留下來。」
關氏待人寬厚,除月銀外,每年的分紅沒有少過。能夠做到管事的,都能攢銀子給家裡置產買屋了,所以當沈安問大家想留下或離開,多數人選擇前者,可是新東家能這樣待他們嗎?
徐宥慈明白他的擔心。「沈叔,先別擔心,我會盡力向新東家爭取最好的條件,買主什麼時候到?」
「應該快了,我到外頭候著。」
「麻煩沈叔,順便幫我叫阿默進來。」
「是。」沈叔走了出去。
徐宥慈彎下腰,把腳邊的小狗抱起來,它吃飽了,正睡得酣熟,可愛的睡相,讓人忍不住想笑,她輕輕撫著它的背,低聲道:「叫你雪球好不好?你長大會變成什麼樣兒?會像你娘一樣,對不對?」
這時候的她,鬆開緊鎖的眉眼,方有少女的天真爛漫。
曾經,她養過一隻小狗,和雪球一樣白、一樣可愛,但是被徐宥菲搶走了,娘出面幫她要回來,徐宥菲不敢不還,可是卻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量說:「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