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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千尋

  該死,他是從哪個幫派裡冒出來的呀?用這等手段對付一個弱女子,豈不是拿尚方寶劍殺雞、拿龍頭鍘砍鴨頭?他不嫌浪費,她都替他心疼。

  第二章 溫良公子求親(1)

  熱氣蒸騰的製藥室裡,每個人都是汗水淋漓,頭髮黏答答地貼在額前,衣服濕透,連放在脖子上的帕子也得不時到外頭擰一擰,把汗水給絞乾。

  所有人都一身狼狽,唯有謹容一副從容自在的樣子。

  她喜歡在這裡做事,旁人受不來的熱,偏是她最稱心的溫度。

  湯汁在鍋裡慢慢熬煉,飄出濃濃的草藥香,她深吸氣,笑出滿心愜意,因待它收汁製成丸便可大功告成。

  抬起頭,謹容面上帶著一絲笑意,想起簡煜豐,手上的藥勺頓了頓。

  觀人觀相,她從師傅那裡學過一些,她不認為那個簡煜豐是個好人,卻也不相信他是壞蛋,至少他那身醫術是值得稱讚的,他不愛笑,禮儀也差得緊,同人說話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樣,半點不討喜,可這樣不討喜的人……卻總是讓她一再想起。

  為什麼?她試著找到原由,也許是因為他的恐嚇吧,沒錯,就是這樣,從小到大,她雖不是嬌養的名門千金,卻還沒讓人嚇過呢。

  連上次那凶神惡煞的壯漢都沒嚇著她。

  那位壯漢身體倒是恢復得很快,也證明了簡煜豐即便開了虎狼之藥,對病患的身子果真無大礙。

  那位壯漢名字叫做姜成,鬍子刮掉後,整個人年輕許多,看起來也就二十幾歲,他不太說話,成天待在屋子裡面吃吃喝喝睡睡,日子過得挺悠閒。

  謹容想,倘若換了旁人,大概連覺都睡不安穩吧,會受那樣子的傷,追殺他的肯定不是平常人,有這般蝟戾的仇家在豈得安生?除非是仇家己經悉數被他殲滅。

  這想法一出現,輪到謹容不安穩了。話說無知者無懼,她便派了膽子大的小芽去問問姜成日後有何打算,結果姜成誤解,讓小芽抱著那把烏金大刀出來,說是要抵診金藥材費。

  唉,她確實想把這尊大神送出去,可問題不是診金而是、而是……

  謹容不禁愁眉苦臉,將病患趕出醫館這話,身為有醫德的大夫怎麼說得出口?

  但對方可能是背上幾條人命的江湖人士……算了,只求他別恩將仇報,也別學那位簡公子臨行還給她點上幾個穴道就好。

  「容姑娘。」陳管事在門口朝著裡頭喊。

  謹容轉身看見陳管事滿臉的愁苦,順手將餳勺交給旁人,走至屋外問:「怎麼了?」

  「江大夫讓我過來請容姑娘,前頭有個公子來求醫,江大夫和王大夫聯手醫診,都找不出病因。」

  「好,我馬上過去。」

  她取下包頭巾及圍裙,將雙手洗淨後隨著陳管事走到外頭。

  她很清楚王大夫和江大夫的能耐,他們看過不少疑難雜症,能為難到他們的疾病著實不多,如今兩人都聯手了還尋不出病因,這情況太詭異。

  她正了正神色,快步走往前頭的醫館。

  那是位少年公子,約莫二十歲上下,朱面丹眉,面目和藹,半神俊朗,渾身上下透著一膠書卷氣,目光如春天的湖水讓人觀之舒心,若非臉上出現不協調的橘黃色,還帶著點點刺目紅斑,當真是一介風流美男子。

  不過他挺令人欽服的,都己經病成這般,額角隱隱沁著冷汗,卻還是端起氣勢安坐在椅子上,這男人是驕傲,還是裝病?

  謹容走到年輕男子面前,江大夫把位置讓給她,她坐下拿起桌上的案卷細讀上頭記載的病徵。

  李彬,年二十一,脈象虛浮,舌生薄苔

  謹容凝眉,一字一句將江大夫寫的病徵研讀再三,思索半響,她再為他號一次脈,凝神細辨後,說道:「李公子,煩你再伸一次舌頭。」李彬伸出舌頭,謹容略微傾身,她聞到一膠淡淡的花香味,見他舌頭兩側出現幾個斑白小點,眉頭微鬆,心底有了七成把握。

  她拿起金針在火上烤著,一邊問道:「李公子是不是每到子時便會覺得全身筋骨酸痛,尤其兩腿處脹痛得最嚴重?」李彬一個激動,問道:「姑娘己經知道在下得的是廿麼病?」

  李彬這般出言,證實了他的確有謹容所問之病徵,兩位大夫望向她,心底忍不住對她更加崇拜。

  謹容將針施於他掌線三指處,下針,細捻,約莫十數,再將針拔出,發現金針上頭染上一點暗褐色,很好,這下子她有了九成把握。「公子是否嗜茶,每日必飲濃茶若干?」她再問。

  「姑娘說的是。」

  「最近飲茶是否發現即便茶抱得再濃,仍覺得茶水無味,不僅茶水,就是楊藥也嘗不出苦味兒。」

  「是,但飲食如常,鹹酸甜辣均無異,只是不太察覺得出苦味兒。」

  他滿臉期盼地看向謹容,臉上有掩不住的激動,江大夫接過金針細辨,他很想知道這是什麼病,熟讀醫書的自己為何不曾聽聞。

  「李公子並非生病,而是中毒,這毒應是下在公子平日喝的茶水中,因為此毒略帶苦澀,下在茶水湯藥裡頭不易被發現,這毒藥還有個特點,它加在茶中,茶味雖會變苦,但聞之更香,幾次過後患者無法辨別出苦味,仍是嗜好此茶,因為茶水香得緊。」

  王大夫、江大夫恍然,難怪他們無法確診,他們對於毒物這部分並未學習太多。

  「中毒?」

  李彬聞言,濃眉擰緊,謹容瞧他一眼,心底明白能在自己茶場中下藥的必是貼身之人,被身邊人背叛,感覺的確不好受。

  不過她只是個大夫,能夠開藥解除他身上的病痛,卻沒辦法替他解決心底煩憂。「李公子不必憂心忡忡,所幸你中毒時日未久,我開幾帖藥給你回去煎服,藥吃完,毒大概也會盡除。」

  他壓下眉間不豫,低聲問:「姑娘,每夜子時毒發,在下的職痛得無法落地行走,一碰觸便感覺有千萬支針在錐刺,不知姑娘可有辦法替我緩解疼痛。」

  「照理說,這毒慢慢解除,疼痛亦會一日日遞減,無須……」

  她看一眼細皮嫩肉的李彬,這神翩翩貴公子大概是連半點苦都吃不得的吧,可不是人人都像見過大場面的簡煜豐,切肉縫針,任由別人在眼前淒聲哀號,眼簾不動半分。咦?怎麼又想起他?莫非自己真的被嚇到了,不行,得找個時間同娘到廟裡收驚拜拜。

  「不需要嗎?可那個疼……」

  李彬才說一半,謹容便將話給截下。

  「好吧,我開一些草藥給你,回去後用熱水熬半個時辰,趁水尚溫時雙腿抱在裡面便可以舒緩些,約莫抱個七八日就沒問題了。」她下筆如飛,三兩下藥單己成,她對李彬點點頭,示意江大夫接手,直接轉身回製藥室,比起養眼男子,爐裡將成的藥丸更加可親。

  李彬視線落在她窈窕的背影上,笑意從嘴角慢慢向上攀,真的很少見到她這樣的女子,從容大度,自信沉穩,見到自己一身好容貌及富貴打扮也沒有高看他幾分,只將他當成一般病人,這特別的女子,他把她給記在心頭了。

  十日後,李彬再度出現,但這回他並非出現在濟民堂,而是出現在謹容家裡。

  這些年何家日子好過了,何家兩老仍然崇尚簡約,雖雇來幾個下人幫襯家事,但能親手操持的,兩夫妻仍不假手他人。

  因而李彬進入何家時,見到何父在刷馬,何母和做菜的大嬸坐在台階上挑豆子,大夥兒說說笑笑,分不出誰是主子誰是僕。

  何家兩老帶著滿臉疑問望向李彬,後者見狀,及而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

  而何父、何母幾時見過這般神仙似的人物上門,上上下下打量李彬,卻不知該怎麼說話,何母率先回過神,問清楚對方來意與女兒有關後,連忙讓小廝到濟民堂將謹容找回來。

  謹容進到家門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尷尬場景一父母親和李彬面對面坐著,雙方都有些緊張,偶爾才拾頭朝對方一笑。

  半響,何父才清了清喉嚨,問:「不知道公子姓啥名啥,家住哪裡,府上還有什麼人?」

  何霖是個實誠的鄉下人,在田畝裡辛苦耕趕了一輩子,哪裡見過什麼大場面,也就是兒子長進,女兒又有此番奇遇,家境才日漸改善,讓他們漸漸受到村民敬重。

  可他們幾時遇過李彬這般的風華人物,不說那打扮,光是氣度談吐就不是平常人,這神人怎麼會親自到他們家裡,劈頭就是一句「今日登府,是想向貴府小姐求親」他們,他們不懂啊。

  李彬恭謹回答,「在下姓李名彬,父親是皇帝親信重臣,二品大員,在外地任職,家裡還有母親以及一個庶弟,眼下我在國子監讀書,再不久便可分派官職。」

  何母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可是官家哪。

  兒子謹牮拼盡力氣也才當上七品官,人家的爹可是二品大員,那麼大的官兒又是皇上的親信重臣,他們可配不上人家啊。她雖搞不懂國子監是什麼,不過從李彬的口氣聽來應該相當了不起,這麼了不起的人物,怎麼會相中他們家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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