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噬心脈那段是謊話,純粹為了恐嚇吳氏,謹容的籌碼不多,她只能竭盡全力。
「是真的嗎?王爺。」吳氏心頭一驚,轉頭望向簡煜豐。
她的發問令謹容的心提到半空中,壞了!她居然忘記簡煜豐在場。
他能輕易戳破自己謊言的!謹容臉色一陣青白交錯,咬緊牙根,握緊雙拳,想起父母村人,以及入獄的濟民堂夥計大夫,心一下下痙攣著。
但謹容萬萬沒想到,簡煜豐竟然回答,「是的,夫人,何姑娘說的半分無差。」
「可這幾日鈺荷的狀況並無起伏變化,我瞧著她,身子似乎比療毒前還好幾分。」
「因為只療毒一回,而我一知道何姑娘失蹤便立刻為郡主施針下藥,若是再治療三五回後,出現同樣的狀況,我的針藥怕也沒辦法起太大功效。」語畢,他挑眉M向謹容,臉上帶著得意。
簡煜豐的話讓吳氏氣得胸口不斷起伏,沒想到要打壓這丫頭還不容易,她恨恨瞪向謹容,滿腔憤恨無處可發洩。
吳氏是個不容人的,她的控制欲極強,否則以她如此好樣貌,侯爺又怎會對她離心離意?
扭緊手中帕子,吳氏臉色鐵青,她不能容忍任何人違逆自己,偏偏這個何謹容……當初莘兒回來,說何家要求正妻名分,她就己經氣得跳腳,恨不得找機會狠狠整治她一番,若不是她還有用處,而莘兒和裕親王看得緊,她早就對何謹容一下手,沒想到手還沒伸出去呢,她再度騎到自己頭上。
「你想要什麼?」吳氏咬牙切齒問。
「還請夫人了卻濟民堂的官司,另外我要見濟民堂的陳管事以及我的父母親。」
「若我依了你,你又想法子逃跑,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吳氏銳利的目光直視謹容,拾起下巴一笑,那笑容像是下刀子似的,割得人心隱隱作痛。
不過交談數語,謹容己能明白其心性,再加上許歷口中述說的……她明白吳氏性子有多殘暴,若她的回答不教對方滿意,恐怕還有得談。
「待桃花村與我父母親的事解決,我將自毀雙目,沒了眼睛,還能逃到哪裡?」她的話讓許莘和簡煜豐詫異,她居然能為親人和不相干的村民做到如此?
「這提議倒是不錯,但我還得提防你哪天心情不佳一個想不開……」
「夫人何懼?哥哥在朝為官,官品遠低於侯爺,若我輕舉妄動,夫人自有憑恃。」
昊氏終於露出滿意笑容,一個瞎子,只消忍耐過半年,她想怎麼下手盡隨心意。她對簡煜豐道:「既然如此,王爺,是否可以盡快為郡主療毒?」她很清楚,那毒蟲子吸過血後,何謹容會有多痛苦,既然她不教自己順心,自己何苦讓她如意,對於不識抬舉的女人,她不吝於多踩上幾腳。
第六章 三萬兩賣了心頭肉(1)
縱是早有準備,再度看見黑得發亮的七線蠱謹容仍忍不住寒毛豎立,冷汗涔涔而下。
它順著謹容腕間血脈往前爬行,細小的肉足慢悠悠爬過,所經之處再興驚寒,碎不及防間,兩顆尖銳牙齒咬下,一陣推心疼痛傳至她的全身,她緊咬下唇,等待它鑽進血管中,蠕動身子向前鑽動。
很痛……她痛得冷汗直流,濕透後背,那涼意伴隨疼痛滲入她腦海,可她依然倔強的不喊半聲,只是一雙美目恨恨地盯住簡煜豐。
沒有閃避她的目光,她的恨,他全數收下。
倘若到了這等境地,她還能不恨,那麼她不是正常人。
七線蠱一點一點吸飽鮮血,而她的手管一寸一寸緩慢腫起,腫脹處非紅即黑,輕輕碰觸又是一陣噬骨疼痛,那是因為它在吸血同時也放出身上毒液,那毒像是有幾百隻蟲子在血肉間鑽動似的,終於,她承受不住,伸手想去樞破那層皮陣然簡煜豐比她更快,一把握住她伸過來的手。
「再忍耐一下。」他清冽的聲音傳出,震動著她的耳膜。
忍耐?她真想放聲大笑,人們為自己的前途、名利,未來而忍耐,而她這分忍耐是為著誰?
可是再多的仇恨都敵不過一波接著一波的疼痛,她拚盡全身力氣去阻檔卻未果,終於,她妥協了,低哺道:「你點我的穴道吧,我忍受不了了。」狹長鳳眼向她望去。
這樣便示弱投降了?他以為堅制的她還能夠多撐個幾回,現在就忍受不住,那麼之後……他平靜無波的臉上洩露出一絲郁色。
他尚未點穴,七線蠱己經咬破她的血管鑽出。
血噴射出來,像道噴泉似的,他倒落地挑起蟲子放入錦盒中,緊接著從懷問取出金針替她止血。
簡煜豐將錦盒交給身後的婢女,道:「告訴許莘,照上次的方法熬藥,趁熱讓郡主服下。」
「是。」
婢女領命下去,這回他沒有跟著離開,他親眼目睹謹容一口一口嘔出鮮血的淒慘模樣。
他知道的,早在要做這神治療時,他就很清楚藥人將遭受怎樣的苦痛,如果是無知者還好,至少不知道自己將面對什麼,但何謹容……她和自己一樣清楚。
他扶起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好潔的他不介意腥紅鮮血污了自己的衣裳,她身子像塊冰似的,每塊肌膚儘是冰寒,她蜷縮低號,痛得牙齒格格打顫。
他將掌心貼在她背上,不多久,一股暖暖的熱氣滲入她的身體,舒緩了她的疼痛,她悠然吐氣。
徐徐張開眼皮,謹容無力地望著眼前男子,他寬闊的胸懷像海,收納起她的慘淡悲哀,如果他們不是敵人,如果他不是要用她的痛苦換得張鈺荷活命,那麼能夠靠在他的懷裡,她肯定是許多女子艷羨的對象……能夠多靠一下嗎?他的掌心能不能別離開她的背脊?能不能……能不能就這樣下去,不要清醒?
天そ她怎會這樣想?她瘋了嗎?應該是吧,疼痛會讓人神智不清,而神智不清的女子容易對身旁男人出現不該有的依戀之情。
終於,謹容不再吐血,他鬆口氣,喚來站在門口的婢女道:「給姑娘清理清理,換套衣裳,如果姑娘口渴先別給她水喝,就說藥馬上就熬好。」
「是。王爺。」
他走出門,剛踏三步又繞回屋裡,再叮嚀兩句。「動作輕點,姑娘禁不起折騰。」
「是。」
謹容神智逐漸迷糊,卻還是將簡煜豐的話聽進耳裡,他啊……他也會在意病患的疼痛了,這樣算是有進步了吧?很好,造福張鈺荷之後,她又造福了他未來的病人。
簡燈半叮囑了,可婢女待他出門,轉過身立刻換上另一副嘴臉。
謹容先是聽見兩聲冷笑,下一刻她們竟粗魯地將她一把拉起,撕扯她的衣服。
她們一面罵一面替她換衣裳,在碰觸到她腫脹的手臂時,一陣椎心刺骨的疼痛傳出,她迷糊的腦袋出現短暫清明。
那不是碧玉或翡翠的聲音,她的逃跑讓吟松居換了新下人。
謹容不認識她們,可她們罵人的口氣像是對待殺父仇人似的。
她們怕是吳氏的心腹,聞其言便知平日裡定然是為虎作偎,一回生兩回熟,三回四回更上一層樓的恐怖級殺手人物,她很佩服自己,這時候還有心情想笑話。
衣服猛然被扯桌,兩條冰冷的濕帕子在她身上用力擦拭,想搓去她一層皮似的,謹容很不舒服,卻無力及抗,下一響。不知道是哪個扯起她受傷的手臂,抓起帕子用力往下壓,啊——她終於耐不住疼痛,使出最後一分力氣放聲尖叫。
下一刻,她墜入深淵,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識。
這一覺睡得沉,魂魄彷彿被什麼東西硬生生切割成兩半,一半封凍在冰塊裡,一半在烈火中烹煮,謹容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覺得能就此死去肯定很幸福。
迷迷糊糊間,身旁有人走來走去,腳步或輕或重,聲音或高或低,她不願意去理會,那些瑣碎聲音卻一再闖進她夢裡。
醒醒睡睡不知經過幾回,謹容終於完全清醒時,發現簡煜豐坐在她身邊。
「我睡了幾天?」像被馬車輾過,她全身上下都不聽使喚,一個抬手動作都得讓她卯足全力。
「三天。」他回道。
「我想沐浴。」
小時候她經常生病,但病到無法自己施力坐起還是第一遭。
他點點頭,走到外頭命令婢女備水,然後走回床邊扶她坐起,靠在自己身上。
謹容有些頭重腳輕,她撩起衣袖,左右手各有一個鋼錢大小的黑色圈圈,隨著療毒次數增加,黑圈圈會越來越大,到最後串成一片,師傅留給她的書上詳細地記載了中毒徵兆,所以她很清楚接下來的每個步驟。
想來好笑,當時讀到這一章時她記得特別牢,師傅問她為什麼對七線蠱特別感興趣,可她哪裡是感興趣,只是覺得這種蟲子又狠又惡,恨不得它在天地間絕跡,現在想來,那時的牢記,竟是為今日的遭遇埋下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