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哀怨,充滿哭音,臉上有種矛盾。
「反正他也不曾提過手術的事,不就代表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又何必自己往死胡同裡鑽。」
「可是我無法原諒自己,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沈千眠掩面而泣。
沈千歲俏俏走出客廳,步到玄關。「這個傻丫頭需要有人開導,而心病要有心藥醫,你看著辦吧。」
沈千歲拍拍席樊影的肩,拿起外套走出家門,準備讓兩個當事人自己解開眼前的僵局。
望著在沙發中哭泣的沈千眠,席樊影激動地衝上前抱起她。「為什麼不敢面對我?不是說好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欺騙謊言?」
「樊影?」沈千眠止住哭泣,驚愕地靠在席樊影的胸膛前。
「不,你放開我,我們根本不適合彼此。為什麼當初要原諒我?為什麼不對我冷漠到底,這本來就是我應得的。」
沈千眠激動地抽離他的懷抱,雙眼卻離不開多日未見的席樊影。
「千眠,我根本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別再自責了,我的病自己最清楚,既然我能活著回到台灣,就代表什麼事情也沒有,你又何必……千眠!」
席樊影瞪大雙眼,因沈千眠哭得更傷心地奔出大門。他愣了兩秒,隨即追出去,卻已不見沈千眠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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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霧覆蓋住灰蒼的天空,轉瞬之間,雲層密佈,悶雷作響,天空下起了傾盆悲傷的淚水。
彷彿沒了知覺,沈千眠像尊木偶般失魂落魄,沒有方向地在街上緩緩踱步。
她根本不值得他原諒。自己是差點害死席樊影的兇手,怎能有資格和他相守一生。
雨水沖別了她的淚痕,卻帶不走她的悲傷。沈千眠靜靜流淚,默默走著,腦海裡全湧現過往她與席樊影的點點滴滴。
從前,每一次的巧遇,他就是在休息,而她卻總是冒冒失失地闖入打擾,難怪總見他暴跳如雷。
憶及此,沈千眠淚眼帶笑,讓那甜蜜的回憶給沖淡了些許自責。一雙臂膀從後方緊擁住她發寒的身軀,並在她耳邊低語:「別走,我需要你……千眠……我需要你……」
沈千眠哭得傷心欲絕,卻不敢轉身面對他。「對不起……樊影……我真的好抱歉……」她的心全亂了,慌得徹底,也痛得徹骨。雨勢越下越劇,濛濛霧氣將他們相擁的身影團團包圍,好似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倆相依相存。
席樊影再也忍受不住她的背對,強勢地將她扳過身,捧起她滿是淚雨的臉,狠狠吻上她蒼白的唇瓣,借由自己的唇來傳遞溫暖。
沈千眠嚎啕大哭,埋在他胸懷裡,聞著他讓人安心熟悉的味道。「你不該原諒我的,我不值得。」
「你說這話是存心要使我『心痛』嗎?」儘管是嚴肅冷漠的神色,他安撫的嗓音卻隱帶著些玩笑意態。
沈千眠卻笑不出來,嚴重抽搐著肩膀。「別……別對我好,我會更內疚……」
他藏在冷漠面孔下的溫柔只對她釋出,他的冷言冷語卻也時常隱帶著濃情蜜意,只消她用心聽便不難察覺。
席樊影狠狠捧起她小臉,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吻著她的臉。沈千眠卻忽地狠狠推開席樊影。「你不要這樣,我不值得!」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對她死心?她已經……已經沒有愛他的勇氣了。
席樊影扳回她轉身欲走的顫抖肩膀,雙眼充滿真摯的愛。「我這樣愛你還不夠嗎?」他在風雨中嘶吼著。
沈千眠哽咽地說:「但我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再繼續愛你。樊影,我們不適合彼此。」是這樣吧,其實他們的相遇以及再次相逢都是種錯誤。
一個小記者根本不可能配得上像他這樣的貴公子。
席樊影訝然地睜著眼,緊扣在她肩上的兩隻手有絲頹然。「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告訴我,什麼叫做不能再繼續愛我?」
沈千眠咬住唇,淚眼中有抹痛苦的決定。「我累了,我覺得愛你是一件很累的事。」這話出口的同時,也撕裂了她的心。
席樊影的俊臉頓時顯得猙獰,臉色也鐵青得駭人。她的話擊中他內心深處的恐懼,他的身體自小狀況就不好,所以習慣以冷漠來偽裝建立起…道城牆。他害怕別人因為他的病而對他另眼看待,令他更加厭惡同情的眼光,那只會讓他更加痛恨自己那顆不健全的心臟。
「你累了?事到如今,你居然對我說你累了?那我的愛算什麼?你告訴我!」席樊影猛拍著自己胸膛,雨水打在他臉上,竟像極了淚。
沈千眠將臉撇向一旁,小嘴顫抖地說:「所以我說我不值得你原諒。」
如果心碎能殺死人,恐怕她早死上百萬次。
「你!」席樊影怒吼,卻陡然單膝跪地,神情痛苦不堪。他抓緊衣襟,左手緊緊握拳頂住地面。
沈千眠驚惶得蹲下身拉住他。「你怎麼了?沒事吧?」天啊!她對他的傷害到底要到何時才能停止?
「放開,你不配碰我。」儘管痛楚不斷侵蝕著他的意識,席樊影卻能極為冷酷地揮開她欲攙扶的手。
望見他眼中那股森冷氣息,沈千眠知道自己成功了,成功地使席樊影再度痛恨厭惡她,並且比起先前更為強烈。
席樊影極其緩慢地站起身,雙限不再凝注於她,深黑色的眼珠中除了,昏暗,再也容不下任何色彩。
沈千眠不敢看向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在他面前嚎啕大哭,怕自己會承受不了此刻這股椎心之痛。
「你自由了。既然愛我是一件痛苦的事,那麼從今以後,你再也不需要痛苦,我們從現在起什麼也不是。」
席樊影冷笑,眼底卻毫無笑意。他的心和愛已死,再也無法恢復。
沈千眠緊壓抑著淚水,直到他背影隱在雨霧之中,她才徹底放聲大哭,她雙手緊掩住臉,不斷哭泣,整個天空似乎也陪著她淚流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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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病房裡,素雅的百合蘊放著芳香,卻引不起躺在床上的人的注意力。
「情形如何?」房門半敞,席防祺難得嚴肅的臉出現在門旁。
「進來吧,他現在就跟塊千年寒冰沒兩樣。」守在病榻旁的席樊日對席防祺搖了搖頭,很無奈的模樣。
席防祺輕咳了一聲,從容優雅地踏進房內,入限的是一張蒼白如雪的臉龐,儘管毫無生氣,卻無損他的俊美,且似乎更添一股靈秀之氣,可階的是他冷若冰霜的臉色猶如一尊雕像,沒有半點表情。「樊影,不如由我出面去勸沈千眠,你看怎麼樣?」席防祺笑笑開口,決定替自己玩出的火滅熄。
「對啊,我也去勸勸眠小妞,她只是一時——」席樊日點著頭,正想說些勸慰的話時,卻讓席樊影打斷。
「你們都閉嘴。」終於,已沉默不語數日的席樊影終於開口了。席防祺和席樊日很有默契地望了彼此一眼,注意力隨即拉回到床上的席樊影身上。
「我跟她已經徹底結束了,從現在開始,誰都不准提起那個名字。」
席樊影雙眼沒有溫度的冷睇著一旁靜默的百合。
「結束了?怎麼可能!」席樊日率先大喊。他用心良苦,好不容易才讓這對有情人盡釋前嫌,怎能說結束就結束?
席防祺卻勾起唇角,笑著說:「那倒好。反正我早就不看好你們,趁早結束,好過將來痛苦。」
「防祺哥!」席樊日抗議地低喊。防祺哥明明心底很清楚樊影對沈千眠的感情放得有多重,怎能如此輕易的說出這種話!
席防祺卻別有深意地瞄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才又看向毫無反應的席樊影。「既然如此,那你有什麼打算?」
席樊影伸手摘下插在瓶中的百合,深望了一會兒後將它捏在手中。「我想回美國,電視台就交給樊日管理。」
他想逃,逃離這處充滿心傷的地方。他的愛竟造成沈千眠痛苦,因為他那該死的心臟病,他那永遠無法如同正常人一般跳動的心。
席防祺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臂,微調的百合順勢滑落至地面,被席防祺踩得碎爛。
「你這個懦夫,難道你以為離開台灣就能面對自己、忘記這一切?」
席防祺看穿了他的心理,硬是不肯讓他退縮。
「你別這麼衝動,他的身體還很虛弱。」席樊日緊張地說。前兩天席樊影又抽煙又淋了場大雨,簡直就是在玩命。
席樊影正視著席防祺。「我是想逃避沒錯,但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切,還有她帶給我的痛苦與恥辱。」他冷靜陳述。
席防祺微笑,笑裡充滿無限含意。「既然她給了你痛苦與恥辱,那你又何必對她有所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