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揉了下眼睛,酒精果然是害人精,他有點渴……
又不是當兵,很容易就把母豬當貂蟬!抹了把臉,席間被灌了不少酒,他一定醉了,還醉得不輕。
孔初露也發現了他匆忙撇開的眼神,察覺他剛剛眼光落下的地方,不禁薄暈湧現,趕緊把半個身子縮進門板裡。
她太累了,也以為被賓客折騰的他應該會直接回房梳洗休息,哪知道……
「我沒事,只是來看一下你,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他需要一杯冰水。
「嗯,晚安。」
他來得突兀,去得也倏然,轉身,大腳才要離開,新手上路的門鈴竟然啾啾啾的響了起來。
一個正要關上房門,一個意欲解渴,同時止住了動作。
這時間怎麼會有人?
厲晚濤想也不想便轉過頭來隔著微攏的門板低吼,「進去加件衣服再出來!」
「哦,好。」也的確是,她這模樣……乍然消褪的紅潮又重新抹回臉蛋,只能銜命趕緊穿衣服去。
哦,要死了,都怪她只要回房就有把內衣脫掉的習慣,覺得這樣好行動,一不忘記今天是她的「新婚夜」,這房子也不是只住她一人。
那位厲先生不會把她想成隨便的女人吧?
確定孔初露有把門關緊,厲晚濤這才安心的去開門。
至於這種莫名其妙竄出來,完全跟理智無關,還瞬間就甩開理智的佔有慾,他歸咎於是被孔初露那不合時宜的穿著影響,也就這一次,不會有任何的下一次了。
銅門打開,兩尊門神在外面站得筆直。
「母親——」
「你父親扭到腳,晚上借你這裡睡一晚。」經過描繪的眼睛非常有興趣的瞄著屋子裡面,要不是被銅門的視野限制,還有兒子沒半點要放行的意願,恐怕早就進門探索個究竟了。
「盧比呢?」
司機不會平空消失吧。
「他老婆生小孩,我讓他去醫院待著。」完美的理由。
「這麼湊巧?」
「啊……是……媽咪、爸……你怎麼不開門呢?」孔初露探出半個頭,小手已經拉開門栓,「引狼入室」了。
沒有忘記要一跛一跛走進來的厲禹強瞪了不肖子一眼,可對媳婦又變成笑容可掬的彌勒佛。「小露,真對不起,你的新婚夜我們卻來打擾。」
「啊,沒關係,您的腳不方便,我扶您。」她欠身溫柔的扶著厲禹強,再將他安置到客廳的籐制搖椅上。
厲禹強意外的摸著搖椅扶手。「家裡怎麼會有搖椅?」那是老人家才喜歡坐的椅子。
「我想說爸媽也許會來家裡坐坐,上次去逛大賣場覺得它便宜就買了。」沒想到第一天就派上用場。
「買得好,我喜歡。」
孔初露笑得靦腆,像討大人歡心的小孩,無芥蒂的覺得自己因為婚姻又得到一對父母而幸福。
厲晚濤荒唐的認為比較起來,孔初露似乎喜歡他的父母比喜歡他這丈夫還要多
「爸,媽說您扭了腳,我幫您看看。」說完她就地蹲下,端詳看起來兩隻並沒有異狀的大腳。
厲禹強有些心虛的縮了縮腳,「我這老筋骨,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可以嗎?」
「乖媳婦,你別管我們兩個老的,有你媽在,她會照顧我,新婚夜一刻值千金,快,不要因為我耽誤了。」和藹可親的老人,完全顛覆在家的形象。
這種把戲太明顯,厲晚濤完全不理睬。
「還是要處理一下比較好,爸,先讓我看一下腳踝嚴不嚴重好嗎?」孔初露擔憂的神情溢於言表,竟然就要動手去脫鞋。
「小露,你今天是新娘子,不好讓你做這個,老頭子有我就好了,至於……你們不是還有一間客房?我跟你爸晚上就睡那裡。」露出滿意表情的老媽媽把孔初露拉起來往兒子的身上推。
「這樣好嗎?」她偏頭去問厲晚濤,不料卻撞進他的黑眼睛裡。
她的發有著沐浴後的香,淡淡的,味道出奇的好,不小心碰觸到,她的肌膚微涼,卻一路奇異的熨入他的心底。
厲晚濤不發一語將新婚妻子帶回新房,鬆手,坐到遠遠的角落去。
「你不用刻意討好我爸媽,我們的約定裡面沒有這項。」
不說則矣,說了,孔初露覺得自己被一耙子打到牆壁上趴著。
他那撇清的態度,還有一放手就遠離她好幾公尺的動作很絕。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就算他們不是公公婆婆,給長輩問好有什麼不對?是你對自己的爸媽太冷淡。」很令人懷疑他們的感情是不是有問題。
「總之,他們明天一早就回去,你就當沒這件事發生。」他態度強硬。
這是孔初露第一次發現她跟這位「室友」的溝通很像石頭丟進大海,別說正面回應,漣漪也不會有一圈。
「是的,老公大人!」
如果這是他們未來的生活模式,那麼她要學著適應嗎?
挫敗感不是沒有,不過,她不想在新婚夜就跟這個糞坑裡的臭石頭吵架,這會讓她開始覺得這段突兀的婚姻是不是錯了,還錯得很離譜。
「不用挖苦我,我想我們有很多細節沒有說清楚,大家以後要同住一個屋簷下,我不會扮演什麼好老公,最好不要抱太多不切實際的希望比較好。」他眼瞳冷硬,眼神陰沉,眼底下有著難以捉摸的心思。
「我知道了,我會把你今天說過的話記起來,拿捏好自己的分寸,不該我的事情一定不會多看一眼,老、公、大、人!」
言詞上她是沒有他的犀利,能夠殺人於無形,不過他最好也記住,他們誰也不欠誰,她讓步不見得是怕了他,只是不想未來的日子都必須唇槍舌劍才能活下去。
說完她便進浴室去刷牙,順便平息怒火,摸了大概十五分鐘再出來,厲晚濤仍舊在老位置上。
她逕自掀開絲被。「我要睡覺了,請你回自己的房間去。」
逐客令一下,他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進退維谷。由於工作關係他居無定所,即使回到台灣也在弟弟們的公寓輪流住,今晚他要是回老二的公寓去,所有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客房又被老爸老媽佔據,客廳的沙發也不行,要是老媽半夜起來喝水他實在很難解釋,至於這裡,剛剛還張牙舞爪給人撂狠話呢,今晚的他好像、似乎哪裡都沒得去了。
絕境。
「我今晚睡這裡。」
這是唯一的辦法。
「很抱歉,我們的婚姻契約裡你跟我說好分房睡,互不干擾對方的作息跟睡眠。」也不關心彼此的喜怒哀樂,要禮尚往來,她也會。
「別以為我對你的排骨身材有其它想法,我可以打地鋪,床你睡。」一旦認定他就會變得強勢,他不想讓策劃許久的事情第一天就瀕臨破局。
「下次有求於人的時候希望你客氣一點!」孔初露淡著眼。
今天實在夠折騰人的,難怪這男人視結婚為畏途,經過這一役,她對披白紗的想望也就到目前截止了。
為了往後的安寧,她可以退一步路走。
分了一個枕頭給厲晚濤,其它的,老公大人,請自求多福!
新婚夜,名副其實的蓋棉被純聊天,悲慘的是他居然連棉被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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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焦,帶著香,那是什麼?
幾乎一聞到那個味道厲晚濤就醒了。
他的生理時鐘向來非常固定,不用鬧鐘,一到六點就自然醒,被咖啡香喚起來還是頭一遭。
酸痛的筋骨嗤嗤作響,就知道人是不能縱容的,以前在開羅睡的夾板床絕對不會比這沙發床要優,他也窩了兩年,想不到回來沒多久就被老二家的席夢思給寵壞筋骨。
睜眼,翻身坐起,床上是空的,絲被整齊的疊著,他觸手去摸,冷的,顯然,睡這床的人很早就離開了。
用大掌梳攏下聽話的髮絲後,他往浴室走去,刷牙洗臉刮鬍子。
走出房門,他完全不訝異的看見一桌子入圍繞著熱騰騰的食物,剩下兩張空位,他很自然挑了張坐下。
顯然有過一夜好眠的厲家老夫妻悠閒地喝稀飯配醬瓜看早報,自在得好像這裡才是他們的家。
至於孔初露——
從廚房走出來,穿著圍裙的她把一杯咖啡往他面前擺。
「我說過不用你做這些。」
她解下圍裙,微笑道:「你別把自己想得太美,做飯是因為我也要吃。」
有噴飯的聲響嗆進氣管,受害者在豎得高高的報紙後面一陣劇烈搖晃後又靜寂無聲。
咖啡配鹹粥,是他的早餐,她的內容就一盤水果色拉淋上優格之類的,看得出來,他的份真的就只是「順便」而已。
他是可以負氣而去的,可是看在兩尊已經完全不動筷子,淨聽她夫妻倆講話的老菩薩,厲晚濤只能假裝無動於衷的端起咖啡就口喝下。
這一口嚥下喉,居然一口接一口把一杯份量本來就不多的咖啡喝得一乾二淨。
她熬的粥看不見米粒,就糊糊的一碗,為了想拖過這場喜劇大團圓的戲碼,向來習慣西式早點的他只好虛應故事的淺嘗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