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能如此自然的和她打招呼,彷彿他不曾故意和她避不見面?
曾經她以為獨一無二的溫柔,原來全是她的一廂情願,她和他之間根本就不曾存在過愛情——
這些事實諷刺得讓她笑不出來。
但面對眼前露出甜蜜微笑的新嫁娘,縱然再難過,她也只能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我最近挺好的。」才怪!「就是週末有點無聊所以出來逛逛,你們呢?也來逛街?」
「是啊,雖然距離孩子出生還有幾個月,可阿照就是覺得應該早點來看嬰兒
床,也不知道他在猴急什麼……」接話的不是陸久照,而是一旁捂著肚子笑得一臉幸福的新嫁娘紀楷嵐。面對陸久照對梁媛湘熟稔的口吻,她並沒有開口追問梁媛湘的身份,彷彿早已知道她是丈夫的青梅竹馬。
阿照?她一直以為從小到大只有她這麼叫陸久照,沒想到……梁媛湘語氣有些乾澀。「那很好啊,畢竟嬰兒用品不便宜,事先貨比三家比較不吃虧。」
「其實我覺得價錢不是問題,給孩子用的東西本來就該選最好的,阿照你說對不對?」紀揩嵐突然搖搖陸久照的手臂撒嬌。
「當然,我家小寶貝就該用最好的,待會兒你儘管買,我通通買單。」陸久照拍著胸脯,一副好丈夫、好爸爸的模樣。
「你說的喔。」紀楷嵐俏皮地用指尖戳了戳他。
「當然!」陸久照包住她不規矩的小手,表情充滿寵溺。
梁媛湘覺得自己的傷口似乎又要流血了。「那個……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其他事,我先走了,再——」
「等等,你吃飯了沒?我和楷嵐正打算去吃午餐,不如你也一起?」陸久照忽然向梁媛湘熱情邀約。
「不用了。」梁媛湘連忙婉拒。
「難道你吃過了?」陸久照問。
「還沒,但……」
「那就一起來啊。」紀楷嵐也跟著熱情邀請。「只有我和阿照吃飯好無聊,相逢即是有緣,就讓我們請你吧,不過之前你好像在我們的婚禮上吐了,是不是生病了?現在已經好了嗎?」
吐了吐了吐了吐了吐了……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梁媛湘只覺自己苦心經營二十七年的完美形象全在這一刻瓦解,碎了一地……
「抱歉,她和我已經有約了。」
一抹低沉嗓音介入,意外解決梁媛湘尷尬的窘境。
梁媛湘和陸久照夫妻倆幾乎同時循聲看向突然出現的許銳。
「阿銳?!」陸久照一臉驚訝。「你怎麼也在這裡?沒想到我們大家今天竟然這麼有緣。話說回來,你和媛湘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好了?以前明明就沒看你們說過幾次話。」
許銳點頭向所有人打招呼。「最近我和她比較有話聊。」
什麼鬼?!梁媛湘立刻露出一臉踩到狗大便的樣子。
「比較有話聊?」陸久照表情更意外,實在無法想像以許銳那種生人勿近的個性會和人熱絡聊天。「你們都聊些什麼?」
「一些事。」許銳輕描淡寫地帶過,直到發現紀楷嵐若有所思的觀察目光,才又補充道:「包括心事。」
第2章(2)
放屁!誰跟你聊心事了,明明就是你單方面在我傷口上撒鹽!
梁媛湘圓眸一睜,就想開口反駁,但許銳突然緊緊握住她的手。
陸久照看見兩人十指交握,不禁目瞪口呆。「真……真的假的?你們……呃我是說你們感情突然變得那麼好,真是讓我……讓我吃驚……」
「沒什麼好吃驚的,你要和你太太吃飯就先去吧,我和梁媛湘還有其他事,不打擾了,再見。」語畢,他立刻拉著梁媛湘離開現場。
突然莫名其妙被人拉著走,梁媛湘也沒急著甩開他。
畢竟她本來就打算找借口脫身,她當然不會傻得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只是面對許銳剛剛那曖昧不清的言論,她還是覺得一肚子火。
當兩人來到百貨公司一樓,她終於再也忍不住用力抽回被握住的手。
「我很感激你幫我解圍,但你剛剛怎麼可以把話說得那麼曖昧?我和你明明就不熟,重點是我什麼時候和你聊過心事了?」
許銳一愣、他的注意力竟不是放在她怒氣沖沖的表情上,而是被那句「不熟」給奪走所有心思。
想起她「目中無人」的前科,他微微瞇起黑眸,眼裡不自覺流洩出一絲不悅。
「你該不會又不認得我了?」
「怎麼可能!」梁媛湘握緊手中的包包,指證歷歷。「一個月前就因為你寄來的帳單,害我整整損失了一千元,我怎麼可能會忘了你?」
雖然吐在他車上是她不對,但一千元對她來說根本是搶劫,對於搶她錢財的強盜,她怎麼可能會忘記?
她終於記得他了?許銳勾起嘴角,心中的不悅頓時一掃而空。「那我叫什麼名字?」
梁媛湘眨眨眼,又眨眨眼,語氣有些不確定。「呃……阿銳?」剛剛阿照好像是這麼叫他的?
許銳立刻黑了一張臉。「我以為之前在婚禮上,我已經向你自我介紹過了。」事實證明,一個月不見,這女人還是這麼蠢!
剛剛他果然不該雞婆的替她解圍,除了陸久照,他真懷疑她的腦袋瓜裡還裝得下什麼?!許久不見,看她都瘦成什麼樣子了!上蒼總是讓他撞見她最難堪無助的時候,而他偏偏又無法對她見死不救……
「許銳,我叫許銳。」算了,今天就當作是他日行一善,下次他絕不會再自取其辱的多管閒事!
「許銳?」她喃喃重複他的名字,除了之前在婚禮上他曾介紹過,這一次她總算對這個名字有了一絲印象。「這個名字我好像有印象」
許銳猛地一愣,在被她嚴重「忽略」那麼多年後,實在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麼說。他不自覺屏住呼吸,心中竟莫名掠過一絲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期待。
「啊,對了,我想起來了!」梁媛湘恍然大悟,雙手一拍。「以前阿照曾經跟我說過,他說他有個朋友叫許銳,不但是個富家子弟,而且能力卓絕,是個無論在私底下還是商場上都必須交好的人物,難道那個人就是你?」
許銳瞬間沉下臉,只覺得剛剛自作多情的自己真是愚不可及,沒想到他堂堂「歸真生命集團」副總也有淪為路人甲的一天,甚至淪落到必須成為陸久照的某個話題人物才能被她記住。
真虧他們認識了整整十二年……
真是夠了!
「也許除了陸久照,我不該指望你的腦袋還能為誰運轉。」他冷冷一笑,終於認清不管自己怎麼擔心她,對她而言他終究是個不值得一哂的路人甲。「基於良心,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別再對陸久照念念不忘,早在一個月前他就已經是別人的丈夫。」
梁媛湘臉色微變,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老愛在她的傷口上撒鹽,難道他就這麼記恨她吐在他身上和車上的事,還完全看不起她?
她氣到全身發抖,可顧忌週遭還有其他人在,她只好用力握緊雙拳,壓低聲音。
「我當然知道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也知道過去的我有多蠢,但就算再蠢那也是我的事,為什麼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諷刺我?我哪裡惹到你了?」她終於忍不住出言反抗,但為了保持形象,臉上還是撐著一抹假笑。
「我並不是開口諷刺,我只是實話實說。」該死,她為什麼要假笑?從以前到現在,他最討厭的就是她這種愛陸久照愛到完全失去自我、毫無理智的模樣!
「實話實說?」她的假笑變得有些扭曲。「所以我們很熟嗎?有熟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
許銳不說話,發現她的眼裡突然出現淚光……
「我很感謝你剛剛替我解圍,但我對你總是交淺言深、在我傷口上灑鹽的行為非常敬謝不敏。你根本就是個自以為是的混蛋!」她抬起下巴,不讓淚水流下,接著就氣呼呼的轉身離開。
許銳臉上流露出一絲僵硬和懊悔。
他剛剛是不是差點就要弄哭她了?
該死,他並不是有意要傷害她,他只是……只是……
老天,其實就連他都不明白自己剛剛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
似乎打從婚禮那天開始,他就變得有些不對勁,總是因為她的一些言語、一些反應而感到莫名焦躁,甚至說出許多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話。
他的本意並不是想傷害她,他只是……只是希望她別再繼續執迷不悟,將自己的青春浪費在陸久照身上。
但也許就像她說的,總是交淺言深的他的確就像個自以為是的混蛋!
「等等!」他毫不猶豫地追上去。
「走開!」她像趕蒼蠅般趕他。
他不死心!,固執地跟在她身邊。「我為自己剛剛的行為鄭重向你道歉,真的很抱歉……」
「最好任何錯誤都能用抱歉兩個字來彌補!我希望哪天有人突然捅你一刀,在事後跟你說抱歉,你也能不計前嫌的原諒他。」一頓,她又諷道。「噢,不過前提是你沒有被那一刀捅死,還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