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不該一時心軟擔心她,可偏偏……
偏偏他莫名放心不下這個才剛失戀還硬是跑來婚禮的傻蛋!
因此從發現她開始,他就一直默默觀察著她,甚至默默計算她吃下的東西,默默擔憂她的身體狀況,默默考慮該不該上前制止她,默默考慮該怎麼說才不會讓她太傷心,結果——
她、根、本、就、不、認、識、他!
「許銳,我叫許銳。」男人面沉如水,終究還是不忍心跟她太過計較。
「喔,許先生你好,很高興認識你,請問可以將龍蝦還給我了嗎?」
「當然——不行。」他不能再讓她吃下去了,許銳將放著龍蝦的盤子交給經過的侍者。
「你!」
梁媛湘差點就想伸手掐死眼前的男人,這時前方舞台再次傳來婚禮主持人的聲音,瞬間讓她分了心。
「OK!大家都準備好了嗎?新娘要丟捧花嘍!」
什麼?新娘要丟捧花了?
明知道不該再有留戀,明知道再眷戀只會更加心痛,梁媛湘還是不自禁地望向舞台,凝望那個她癡戀二十七年的身影。
她真的就要失去阿照了……
難道她真的就要永遠永遠失去她的愛情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當梁媛湘戀戀不捨的盯著陸久照時,一旁的許銳卻冷漠地看著她,覺得她大概是這世上最愚蠢的女人。
「好的,現在就讓我們一起開始倒數計時,五、四、三、二、一……請新娘丟捧花!」
隨著主持人的聲音落下,新娘捧花也跟著飛向藍天。
那一瞬,梁媛湘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隨著那道拋物線深深裂開,鮮血淋漓。
「嗚……」在此起彼落的尖叫聲中,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失聲痛哭。
「你現在馬上回家,我送你回去。」許銳緊緊皺眉,還是做不到視而不見,趕在其他賓客投來狐疑的目光前,用大掌覆住她的小臉,替她遮住所有的狼狽。
「我不!」她不甘心。
「事到如今你還想做什麼?」他一臉錯愕。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頓時,所有和阿照共同擁有的甜蜜往事一一浮現腦海,彷彿就像昨天才發生過那般清晰,然而這一刻卻再也無法挽回,所有她珍愛的、眷戀的、甜蜜的畫面全在此時碎裂,變得醜陋不堪。
「嘔!」就在她悲痛地哀悼過去時,胃部突然嚴重抽痛,痛得她彎下了腰,發出一聲乾嘔。
「你怎麼了?」許銳眼明手快,連忙伸手扶住她。
「我的胃好痛!」梁媛湘捂著腹部,彎腰低吟,一臉慘白。
「我送你去醫院。」許銳當機立斷,立刻要扶著她離開。
「可是我……我走不動……」她痛到幾乎站不穩,淚水氾濫得更凶,卻慶幸終於可以讓她光明正大地哭。
他眉頭皺得更緊,先攙著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背你。」
「不要,這裡……好多人……丟臉……」
「所以,」他深深吸氣,實在不明白怎麼有人可以在蠢斃了之後還更蠢?「你希望我怎麼做?」
「給我胃藥……」
「我不認為那是個好選擇。」
「那……我自己去找!」就算痛到頭暈眼花,她也不甘心就這麼半路敗逃,為了維持最後的尊嚴,她也要驕傲的撐到婚禮結束!
她勉強推開他站起身,誰知才剛邁步就再次腿軟,痛得她瞬間冷汗直流,眼前還突然出現某個幻影。
明明還是熱鬧的婚禮景象,可視野中卻多了一抹半透明的男性身影,駭得她心弦緊縮,無論她怎麼眨眼,都沒辦法將那道男性身影眨去。
男人就像一抹半透明的幽靈,覆疊在她的視線中,一路背對著她向前走,周圍沒有一個賓客發現男人的存在。男人走到了熱食區,一名同樣也半透明的廚師卻因操作不當,小瓦斯爐瞬間氣爆。
「轟」的一聲,原本熱鬧的婚宴頓時烈焰沖天,餐點被炸飛,尖叫聲此起彼落,而首當其衝的男人竟全身著火,滾落到草地上,隨著男人痛苦的翻滾,她意外看清男人的長相,那張臉……那張臉竟然就是……
「很好,你贏了!」許銳繃緊下顎,咬牙切齒地將她扶回椅子上坐好。「我這就去幫你找胃藥!」
「不!」梁媛湘驚叫,用盡力氣緊緊抓住許銳,驚恐萬分地瞪著他……或者該說是瞪著他的臉。
許銳深深吸氣,就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忍受她到這種地步。「你好好的想清楚,你現在到底想怎樣?」
「你不能走!你會受傷的……會受傷的……會受傷的!」
看著眼前那張與幻覺中一模一樣的男性臉龐,梁媛湘被嚇得魂飛魄散,一時竟無法區分現實和幻境,只能緊緊抓住他。
「梁媛湘,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建議你最好理智一點!」許銳終於忍無可忍。
「別走!你真的不能走!」她重複著相同的話,只覺內心深處有一股聲音在控制她,讓她無法保持理智。
她原本就因胃痛不舒服,如今受到驚嚇,更是頭暈目眩,一個彎腰,竟又朝地面乾嘔。
許銳一愣,連忙從桌上拿起一杯水給她。「你沒事吧?」
倏地,不遠處傳來爆炸聲響,接著又是一陣尖叫聲。
許銳下意識轉過身,梁媛湘則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火光,腦袋被這景象嚇得一片空白。
下一秒,許銳當機立斷將她攔腰抱起,朝著人少的空地奔去,免得兩人雖未遭受氣爆波及,卻被混亂奔逃的賓客撞傷。
梁媛湘沒有反抗,事實上她早已嚇得呆若木雞,只能傻愣愣地看向氣爆現場,不敢相信她的幻覺竟然……成真了。
許銳也是一臉不可置信,只是比起意外發生,他卻更在意之前她說過的話,因此當兩人終於跑到安全的地方時,他終於忍不住開口——
「你剛剛說要我別走,還說我會受傷,難道是因為……」他沒有把話說完,因為連他都覺得他的臆測有多荒謬!
如果剛剛她沒有任性的伸手拉住他,他的確是打算走向熱食區後頭的服務室替她找胃藥,如果真是那樣,那麼他的下場……
梁媛湘一臉呆滯,壓根兒就沒有聽見他的話,只覺得無論是生理還是精神上都瀕臨崩潰邊緣。
今天的事帶給她的打擊,讓她再也難以承受,「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雖然心還是很痛,胃還在燒灼,遠方的火還在蔓延,可梁媛湘卻是非常「瀟灑」,兩眼一閉,暈厥在許銳懷裡,只留下僥倖逃過火劫,卻不幸遇上「水難」的許銳站在原地,面色鐵青,徹底風中凌亂……
第2章(1)
梁媛湘是在一陣燒灼胃痛中醒來的。
當她睜開眼看著純白的天花板時,腦袋有幾秒鐘的時間一直處於渾沌狀態,直到熟悉的壁紙、窗簾、檯燈、書桌陸續映入眼簾,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是躺在家中的大床上。
她明明記得自己正在參加阿照的婚禮,怎麼一眨眼人就回到家了?
捂著悶痛的胃部,她有些虛弱地坐起身,因為實在太不舒服,打算先下樓找胃藥,才正準備要下床,就看到床邊坐著一抹高大的男性身影。
「啊啊啊啊!」突然在自己房裡看到陌生人,梁媛湘簡直嚇壞了,尖叫聲從她嘴巴飆出,穿透屋頂,響徹雲霄。
「怎麼了?怎麼了?」梁母端著餐盤猛地推門而入,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進門後卻發現壓根兒什麼事也沒有,不禁朝女兒罵道:「你在鬼吼鬼叫什麼,你想把附近鄰居都嚇死嗎?還不快閉嘴!」
許銳正坐在床邊用手機處理公務,突然覺得附近鄰居也許早就被嚇死並投胎過好幾遍了。
梁媛湘看到母親簡直就像看到了救星,連忙指著眼前的陌生男人大叫。「媽,我的房間有小偷!有小偷!」
梁母順著女兒指的方向看去,簡直氣到頭暈。「什麼小偷?你的臉盲症是不是又惡化了,人家明明是你的學長!重點是你在阿照婚禮上吐了人家一身,人家好心送你回家,你還胡說八道什麼!」
接著梁母換上和藹的表情,連忙向坐在一旁的許銳道歉。「阿銳,抱歉啊,我家媛媛真是病糊塗了,你千萬別和她計較;你的衣服我已經拿去送洗了,西裝褲我也幫你洗好了,只是烘乾還要一段時間,你再坐一下,你伯父的衣服你應該穿得還習慣吧?」
「非常舒適,謝謝伯母。」許銳收起手機,摸摸身上向梁父借來的衣服,朝梁母微微一笑。
因為個性使然,他向來不是熱情外放的人,不過他穩重謙遜又有禮貌,總是能讓人留下好印象,眼前的梁母自然也不例外。
「不客氣不客氣。」梁母一臉笑咪咪。「要不是我家媛媛吐了你一身,你也不用穿你伯父的舊衣服,可惜你伯父的身材沒你好,衣服鬆垮不說,褲管還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