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麼不進廟?」
一男一女同時揚聲,卻又互看不順眼地扭頭一哼。
瓶兒笑得不自在地看看兩人。「就說信仰不同嘛!你們就別勉強我了。」
「不行。」又是同聲一揚,司芊芊和風怒雷再度互瞪,火水難相容。
一個霸道,一個蠻橫,若月老睜眼一瞧,怕會將他們牽成一對冤家吧!
「你們別瞧得我心慌,就算我進了廟,月老的姻緣簿上也不會有我的名字。」她苦笑。
想當人跟當個人是兩碼子事,她歸列在仙籍,哪有姻緣,難不成要她去搶月老的紅線?
這會不再有爭執了,兩人異口同聲且急迫的問道:「為什麼?」
「因為……因為……呃,這個……」她幹麼嘴快的自找麻煩,瓶兒苦惱的蹙起眉。
就在她無法回答之際,一道略微低沉的蒼老嗓音代她一回。
「因為有人注定是孤寡命,九世不得姻緣配,福深壽長而緣薄,就算桃花開滿身亦枉然,無緣就是無緣。」強求不來。
「對對對,我一生下來便是孤寡命,沒有姻緣,老……啊!月……月老爺……你怎麼在這裡?」瓶兒氣岔地上氣不接下氣,滿臉驚慌的指指月老祠又指著突然現身的老者。
「月老爺我是月老祠的廟祝,不在這裡還能去哪裡?」她這丫頭可真是膽大妄為,竟敢偷偷下凡。
月老順著她話語自稱月老爺,紅光滿面地呵呵笑著。
「嗄!廟祝?!」她傻眼。
什麼時候月下老人也兼了人間差事,他有那麼缺錢嗎?
「心誠自然靈,不一定要入廟,我看這兩位挺適合的,要不要月老替你們添個喜?」嗯!嗯!很相配,男傲女嬌。
「什麼,我跟他?」司芊芊大叫。
風怒雷沉下瞼,一把拎起月老的前襟。「你敢多事——」
年紀一大把的老人家不禁嚇,縱是神仙也破膽,月下老兒驚駭得連連呼饒,離地的兩腳直蹬著,大歎神仙難為,明明是件喜事卻遭人怨。
「你……你快把月老……呃,爺放下,不要造次,做人不能忘本,要敬老尊賢。」天哪!她一定會被念死。
臉色一變的瓶兒驚慌地上前,忙把月老從高處救下,必恭必敬地扶著他老站穩,屈膝卑躬地為他拂去衣上灰塵,撫平皺褶。
她只是天界一名小小的婢女而已,哪敢得罪主掌姻緣的大神,若惹得他一個不快告上天庭,十個瓶兒也不夠玉帝降罪。
「咳!咳!你這丫頭怎麼跟凶神惡煞攪和在一起,大士……哎呀!誰踢我?」向天借膽了,連他也敢放肆。
人來人往的香客堆滿笑,像是沒瞧見揉著腿的老人家,月老回過頭找不到兇手,只好自認倒楣瞪眼吹鬍子。
「月老爺,我家夫人一向安康,她上王大娘那請安了,吃吃壽桃飲飲酒,小婢得空才出來玩玩。」瓶兒拉著他直使眼神,語含暗喻地望他高抬貴手,別讓她受到責罰。
月老意會神領地嘮叨兩句,「丫頭,別太貪玩,你和一般人不一樣,趕緊回去別在外頭逗留太久,你家夫人雖慈悲,可規矩還是要守。」
「是,月老爺爺……月老爺,人家一向很乖的,要是哪天我出了事,你得替我在玉老爺面前美言幾句。」她得好好巴結他,讓他多為她說些好話。
「玉老爺……」他噗地噴了一口口水,差點往地上一跌。
居然把玉帝叫成玉老爺,她真是活膩了,膽大包天。
「月老爺你順順氣,要不要先進廟內休息休息,年紀大了就不要太操勞,讓紅姊姊為你分憂解勞。」紅娘跟她們可是同掛的,對人間事特別感興趣。
「別提那丫頭了,鎮日讓人操心,前兒個還把兩個男泥偶綁在一起……啊!我的腰骨又犯疼了。」驚覺說得太多,引來兩道刺探的眼光,月老忙裝疼地扶著後腰,蹣跚地走得不穩。
「老爺子,要不要我替你揉一揉?」瓶兒可慇勤了,看得一旁猜測兩人關係的風怒雷吃味不已。
「免了、免了,我天生是勞碌命,看不慣天下有情人未能成眷屬,我得去湊合湊合。」晚點找仙翁下棋,喝兩口月桃酒。
「對了,小子,殺氣別太重,你的姻緣我替你琢磨琢磨,還有別太執著,執念過深會害了自己,情能放就能收,有些事由不得你作主。」
「至於你……唉!盡力了,盡力了,別怪我老頭子,其實你跟這小子挺配的,偏你不中意……」
月老叨叨唸唸的嘀咕著,一下對著很想砍他一刀的風怒雷搖頭,一下又朝滿臉霧水的司芊芊直歎氣,聽似瘋言又暗藏玄機,讓人心生詭譎地未能打斷他那語重心長的叮囑。
說也奇怪,他一轉身走入人潮,竟像是在人間蒸發似,佝淒的背影轉眼消失,交錯而過的是紅塵兒女的身影。
司芊芊傻眼,以為自己眼花了,而瞇起黑眸的風怒雷則盯著人群思索,想找出其中的關聯,他們都想知道這老頭究竟是誰,為何平空出現,又莫名其妙地……健步如飛?還一副跟他們很熟的模樣,予以諄諄教誨。
唯有瓶兒最愜意了,安然逃過一劫,唇揚而笑,心安氣定,心想著有空要常來月老祠走動走動,和月老爺爺攀點交情,日後必能派上用場。
她得意忘形地一回身,笑意頓時凝結在臉上,想逃的衝動油然而生。
「你……你們有事?」好令人心虛的眼神,他們剛才沒聽出什麼吧?
「他喊你丫頭?」而瓶兒並未反駁,加以糾正。
「呃,司小姐,我……我……」她笑容有點顫抖,像是不知從何說起。
「瓶兒,你來自何處?住在哪裡?誰是你家夫人?你又為何自稱小婢?你從何認識行跡詭秘的月老爺?」從實招來。
「這個……呵,大哥,我不就住在『飯館』,是只受你餵養多年的米蟲。」哪兒有洞可鑽,快借她躲一躲。
逃得了山風.躲不過狂雨,她的好運似乎用盡了,只剩下避之唯恐不及的悲苦。
「瓶兒——」風怒雷聲一低,隱含將起狂濤的怒意。
「大哥,瓶兒是四處為家的小乞兒,你我結拜三年,我全身上下有哪個地方是你所不熟知?」裝傻再裝傻,堅不吐實。
「來歷。」他冷冷一說。
「嗄?!」她僵住。
她無不能對人言之事,唯獨她的身份。
「瓶兒哥哥,你到底是男子還是姑娘?」今日要不老實告知,她定不罷休。
福無雙全、禍不單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神色一獰的司芊芊握緊手心,朝她鼻前揮動。
「啊!司小姐,你問得我心酸,我是男是女還看不出來嗎?」她沒必要每見一人就表明一次自己是女紅妝吧!
一開始是為了方便,身著男裝較不引人注目,也省了一些規範女子的道德約束,她自知吃相難看,狼吞虎嚥叫人笑話,若以女兒身蹲在街頭搶食,肯定引來非議。
而在凡間待久了,她更明白一件事,以她的仙姿仙貌定會招來禍事,即使她並未賣弄風情,過分招搖,但所到之處難以平靜,紛爭四起。
紅顏禍水,這是千古年來不變的一句諷世語,女子多了姿色便會成為眾人追逐的目標,不管自身顥不願意,總會淪為男子的附屬。
其實她並未刻意隱瞞,只是世人只願接受他們所看見的表相,一味地認定她是油嘴滑舌的小子,她又何必多做解釋惹來麻煩。
「瓶兒——」
「瓶兒哥哥……」
瓶兒纖指抽了一下,向來深得人緣的盈盈笑臉轉為僵硬,一陣哆嗦由腳底鑽升,直攀頭頂,全身發麻地只想哭。
眼看著逐漸逼近的質問,她真是無言以對,息事寧人、不生是非是她的處世原則,能不多事就盡量低謂裝傻,少事少是非一定是對的。
可是面對兩對熾狂的烈眸,縱是冬雪寒冽也燒得她皮開肉綻,好不驚心,她不逃成嗎?
思及此,她一步步後退,佯笑地故作沉思,眉頭一舒便掉頭就跑。
「哎呀!我聞到烤雞的香味,肯定是肥嫩可口,我吃一口先……」
☆☆☆☆☆☆☆☆☆☆ ☆☆☆☆☆☆☆☆☆☆
「喲!哪個冒失鬼撞了本仙姑一下,將我豐潤盈腴的酥胸給撞扁了,你得賠我一對酥透雙蓓蕾,半點春藏小麝臍,我的小冤家呵!」
跑得急的瓶兒未辨東南西北,悶頭往前衝,許久不用仙術的她已忘了兩腳一前一後狂奔是件累人的事,不會兒工夫便氣喘吁吁,香汗淋漓。
懶散慣了,過於激烈的運動實非她能負擔,跑著跑著方向就跑偏了,竟誤入偏僻的荒山野嶺,遠遠將月老祠拋在身後。
她一見四周了無人煙就慌了,更想找著出路返回,平時有喜鵲帶路,闖東闖西不致迷路,行再遠的路也不愁身陷險境。
可是這會兒小喜不知飛哪兒去了,它貪吃的個性和她不相上下,稍一沒盯著就失去行蹤,自個尋訪美食去了,棄主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