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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寄秋

  風怒雷一愕,沒想到竟會讓毫無武學根基的她察覺夜裡的動靜,實在太大意。「忘掉你所見的一切,你不需要知曉這些。」

  「我忘了。」瓶兒淘氣地眨眨眼,心照不宣的表示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最好是這樣,瞭解太多對你並無益處。」為了保護她,知道越少越安全。

  「是的,大哥,我會開始裝瘋賣傻,當個只會吃喝拉撒睡的大飯桶。」吃,大概是她唯一的長處吧!

  「你……」他想氣卻氣不起來,只能用一雙眸子瞪她。

  自從得知她是姑娘家後,風怒雷的慾念反而不如先前急躁,火爆的性子也收斂不少,對她不時惱怒他的行徑也較包容,睜一眼閉一眼由著她胡鬧。

  或許是安心吧!不用擔心嚴厲的世俗眼光會將他們逼得無容身之處,因此他這些日子的心情轉折明顯可見。

  那一天本會有夫妻之實,但他實在太震驚了,怔忡的不知該做何動作,在他回神狂吼一頓時,老想著替他牽紅線的徐大娘突地推門而入,手中拿著寫上生辰八字的紅紙直揮著,喳呼著已幫他找到良緣。

  霎時,三人皆僵住,像是風化的石碑,稍一碰觸便粉碎成石礫,沒人開口說一句話,直到風怒雷低吼的拉被蓋住衣衫不整的兩人,徐大娘才一臉了悟的退出,花枝亂顫地掩嘴偷笑。

  這徐大娘是景平鎮出了名的大嗓門,即使她一再指天立地誓不外揚,但以她愛東家長、西家短的婆媽性情,只怕有一半的百姓都已曉得此事,悄悄在背後議論紛紛。

  所以呢,一些知情的客人一時之間無法接受油嘴的小子竟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免一入店就眼神亂瞟,想知道自己的眼睛究竟有多拙,一位好生生的小美人兒讓他們看成小乞丐。

  不過還有一半的鎮民不曉得此事,他們大半是富貴人家,與市井小民、販夫走卒並無交情,故而無從得知這件事。

  司府千金司芊芊便是其中之一。

  「喂!你這大鬍子又想幹什麼,你離瓶兒哥哥遠一點,別想趁機欺負他。」

  不要以為她沒瞧見就想動手動腳,靠那麼近肯定企圖不良,想找個受氣包揍上一拳,讓骨瘦如柴的瓶兒哥哥少吃兩口飯。

  真是惡毒呀!自己沒人要就嫉妒別人好人緣,實在是可惡至極,她一定要詛咒他一輩子娶不到老婆,到老都是個王老五。

  「你怎麼又來了。」滿臉惱色的大廚橫眉怒視,兩手發癢地想將某對不長眼的主僕丟出去。

  「你說什麼鬼話,開門做生意不就是要賓客盈門,我來用膳不成呀!」哼!誰理他的臭臉,活像山裡的野人.

  風怒雷臉一沉,口氣惡劣的一拍桌子。「本店不歡迎你,有多遠滾多遠。」

  省得看了礙眼。

  「笑話,我為什麼要滾,本姑娘有得是銀子,砸都砸死你。」司芊芊財大氣粗的說道,一副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

  「本廚子不屑賺你的大元寶,你留著買山做墓地,以免死無葬身之地。」像她這種不知民生疾苦的大小姐,遲早有一天會餓死路旁。

  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

  「死鬍子,你這人是幾天沒剔牙了,嘴臭得不得了,缺德又缺心肝。」一開口就臭氣熏天。

  司芊芊存心和他槓上了,兩人每回一碰上面就針鋒相對,如同兩頭脾氣都很沖的刺蝟,一卯起來便互刺個頭破血流,不肯退讓一步。

  雖然她心裡頭還是怕死他了,可是在那一次大哭之後,暗動的芳心就止不住漫生想念,為了見心上人一面,就算怕到全身發抖,也要硬著頭皮天天上門,不因他的惡臉而退縮。

  「總比有人厚顏無恥地巴著人不放,醉翁之意不在酒,點了一堆菜吃不了幾口,擺著放餿。」糟蹋米糧會天打雷劈。

  「要你管,我家有錢。」她一哼,大刺刺地坐下和瓶兒同桌,毫無女子該有的嬌羞。

  風怒雷瞧她一個勁的蹭偎,火氣上揚地往她後領一拎.「本桌客滿,自個找位子磨豆子去。」

  「你……你不要動手動腳啦!快放開我,我要跟瓶兒哥哥在一起:;你壞人,不要碰我……」她又不是貓狗,任他拎來拎去。

  「要哥哥回家找,這裡沒有你的小情郎。」

  他手一放,哎呀的慘叫聲立起。

  「你……你……」眼眶一紅的司芊芊抿起嘴,眼看著又要淚水決堤地放聲大哭。

  半遮著面的瓶兒很想視若無睹,任他們龍爭虎鬥的拚個你死我活,反正相同的戲碼日日上演,看多了也會麻木不仁。

  可當有只小手攀上她足踝,一臉委屈地抱著不放手,她又不免心生同情地覺得可憐,人家好歹是嬌滴滴的姑娘家,怎好暴力相向呢?

  黃連苦,不及人間苦,做人難,難如登天,她要不出手拉一把,待會鐵定出人命,不是司家小姐被活活掐死,便是她的廚子爆筋而亡。

  為難呀!為難,為何當個人要這麼辛苦,連不關己身的事也要操勞。

  「唷!我的好妹妹,你可別淹大水,咱們小店還沒打算整修,你就美目含珠生露華,露個笑臉兒給瓶兒哥哥瞧瞧,我也好胃口大開多吃兩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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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悔不當初的瓶兒深切地體會這句話的含意,她正為一時心軟苦不堪言,徒呼負負做人難。

  她呢,唇兒不點而朱,眼兒不描黛如遠山,雙眉似柳垂如月,手掌大小的瓜子臉水嫩白皙,怎麼瞧都像個姑娘家,為何僅男裝打扮就有人眼拙得看不出她是絕代風華的俏佳人。

  這會兒瞧瞧她在造什麼孽,遺落的珠子沒著落還陪人逛市集,強顏歡笑地讓人當犬拉來扯去,笑不達眼的只想開溜。

  沒當過女人,不曉得會這般大費周章,買了胭脂遺少不得水粉,絲絹繡花還得要鴛鴦,看完銀飾攤子又馬上飛奔下一攤,腕套個玉鐲子就直問好不好看,彷彿她的喜好取決於她搖頭和點頭之間。

  看著司家二小姐大肆的採購,揮金如土的買下一件又一件看起來不值錢的小玩意,瓶兒心中的後悔就一次次加深,要是她能狠心點不加以理會,此刻也就不會如此苦惱萬分了。

  唉!她又不是迷糊成性的淨水,怎會有麻煩找上她。

  「咦?有鐵口直斷的算命攤子耶!我們去算算姻緣。」

  「啊!我……」算什麼姻緣,根本不准。

  司芊芊不等她開口,拉著她就往胡鐵嘴的攤前一坐,笑眼盈盈像是喜事當頭,元寶一丟就要人家批命算八字,睜目等著算命仙說她有旺夫益子的富貴命,一生無虞,嫁個好夫婿白頭到老。

  她可是一瞼喜孜孜地準備聽好聽話,打小好命至今的千金大小姐沒吃過苦,所有人都順著她,因此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會一直大富大貴,心想事成得償所頤。

  只是胡鐵嘴看了看面相,又瞧了好半天手相,說出這樣的話來——

  「姑娘的面相雖佳卻少了財庫,鼻塌不挺會漏財,兩顴過高是福薄命,一過雙十便得庸碌一生,早年守寡敗家業。」

  「胡說胡說,不准不准,你知不知道我是司府的小姐,我爹疼我如命,哪有可能是福薄的寡婦命。」他到底會不會?竟然說她剋夫。

  「人哪會長命百歲,生老病死總會走一遭,一時的安穩不代表千秋家平,若是你爹不在了,你又何以憑寵?」山垮了,人也跟著倒,世事無常。

  「我爹不在了……」一陣寒意忽地襲上司芊芊後頸,她突地打了個顫。

  沒有女人不善妒的。寬懷為大有幾人,司老爺偏寵小妾眾所皆知,蔚為佳話流於眾人口,直稱他艷福不淺,妻妾同處一室能不生勃溪。

  殊不知長年遭到冷落的正室有多妒恨小妾的受寵,既失了君心,又得裝出一副賢淑謙恭的模樣,假意與妾室相處和睦,她心中的苦、心中的怨累積得多深呀。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一旦眾妻妾依靠的靠山沒了,因妒生恨的正室怎麼可能善待搶走她丈夫的小妾以及妾生的兒女,若沒掃地出門也肯定沒好日子,小姐不如丫鬟。

  「不要呀!大師,你快幫我排解排解,多少銀子都沒關係,只要讓我別守寡,衣食無缺受盡寵愛。」她可不想看大娘嘴臉過活,她老說她是賠錢貨。

  「這……」望著桌面上的三錠銀子,胡鐵嘴頗為為難地推了回去。「多積陰德少損陰,人在富貴當佈施,施粥救貧不落人後,命數也許無法改變,但運隨人轉,有施必有受。」

  德業一積必有福報,就算不能富貴一生,起碼不愁生計,平平靜靜地不生風波。

  「哎呀!你說上一堆,我一句也聽不懂,人有錢什麼都買得到,要你改個運有什麼難。」準是賺錢少,故意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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