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一搬走,雁西立刻重執掌廚工作;她恢復了靈感,推出了幾種特別菜色,每天埋首在廚房裡研究新食材,統計顧客喜好。打烊時間一到,馬上熄燈關門,絕不耽擱。有了充分的休息,她忙碌得有聲有色,只有在接到了雁南那通電話,她明亮的心情才稍微波動了一點。
「姊,大後天店裡公休,剛好是我們公司的年度活動晚會,你一定要來。聽同事說,每年大家玩得很瘋狂,今年輪到江莉的部門表演,一定很有意思,要不要我去接你?范大哥說他傳了簡訊邀請你了,你都沒響應——」
「不要來接——」雁西脫口拒絕,「我自己去,我知道怎麼走。」
范君易糊塗了,她當然不會去。他新居酒會當日,公司八成的人都見過她以女友之姿出現,再度出席盛會,不正好成了焦點?
只煩惱了半天,雁西就把這項邀請拋在腦後;當天現場必然氣氛熱烈,誰有空閒掛心她何時出現?
保險起見,公司年度活動這一日,從傍晚開始,雁西便關了手機,空蕩蕩的店面,寂靜無聲。她啟亮了廚房燈,打開音響,著手做了幾樣簡單的小菜,因為不趕時間,她不慌不忙地做,不慌不忙地嘗。吃了一半,忽然感到無趣,想到了一樣好東西,轉身從乾貨貯藏櫃底下翻找出一個棕色小酒罈。她抱起酒罈,放在料理台上,拿出工具,撬開軟木塞,濃郁酒香頓時撲鼻,她興奮地低喊:「成功了!」趕緊斟了一小杯酌飲,酒液入喉滑順,滋味比想像中美妙。
連飲兩杯,肩後忽然響起兩聲輕笑,接著手中的酒杯被另一隻突如其來的手奪去。雁西驚駭地往旁退避,一回頭,范君易好端端站在前方衝著她笑,還把杯裡的剩酒喝完,舔了舔嘴,皺眉道:「太甜了,這酒。」
「你怎麼進來的?」她摸不著頭腦地往店門探看,吃驚地瞪著他。
「我有鑰匙啊。」他把一串鑰匙放在檯面上。
「這不是我給雁南的那把?」她認得那串吊飾。
「是啊,她借給我的。」
「她在搞什麼——」她突然噤聲,看了看他,「你都跟她說了?」
「還用我說?你不都讓她知道了?」他聳肩。
「——我哪有?」
「你成天魂不守舍,又失眠又吃藥的,她這麼聰明,還猜不透嗎?」
雁西頹下雙肩,從范君易手裡奪回杯子,自顧自坐了下來,又斟了杯酒道:「那跟你沒有關係,你快回公司去吧,我習慣安靜,不喜歡太熱鬧,我說真的。」
「我知道你喜歡安靜,所以在山上時才能整天在屋裡不吭聲也行。」他也拉了張椅子,與她對坐。
「不吭聲是因為那時你不喜歡說話。」她看著他,「如果你想說,我也會陪你說,老太太都付了錢了不是嗎?」
「老太太並沒有付錢讓你喜歡我。」
她靜了一會,「所以我真不稱職,不是嗎?」她又啜飲了一口。范君易說得對,這酒是太甜了。
「如果能花錢僱用你,讓你一輩子都在我身邊,你想開價多少?」
她愣怔了一瞬,「你這是做什麼?」
范君易長歎一口氣,「討你歡喜可真不容易。你什麼都不想要,什麼都自己來,把自己和家人照顧得好好的,想獻慇勤都無處著手。雁南一直是你付出最多關愛的人,你最寶貝的不就是她嗎?為了討好你,我費了一番功夫讓她快速進入工作狀況,打破我的原則干涉人事,為她安插職位,還得讓團隊心無芥蒂地接納她,沒想到你還是不領情,連晚上那晚碗湯也不施捨了——」
她大為震驚,「我以為是因為雁南優秀你才網羅她——」
「她很好,但這一行的天才比比皆是,我見多了,沒那麼容易驚艷。」
雁西垂下眼,捻著杯子說不出話來。
「雁西,你都讓我被朋友笑話了,賣個面子,接受我吧。還是你想讓我吃閉門羹九十五天才能消氣?」他接過她手上的杯子,也喝了一口。
「你是怕人笑話才來的麼?」
「我是怕你鐵了心拒絕我,然後嫁給莫名其妙的人。我們沒必要老在做後悔莫及的事吧?」他鄭重凝視她,「我從沒把你當作替身,你就是你,我愛的就是你這個人,一直都是。你從前說過,只想簡簡單單去愛一個人,沒有其它因素干擾;經過了這許多,我也想對你說,我就只簡簡單單愛著你,請你相信。」
對望良久,在眼眶濕熱那一秒,雁西轉身離開,添了一碗飯,取了一雙筷子,放在范君易面前,「餓了吧,今天就幾樣小菜,將就一點。」
「還有酒。」他咧嘴笑。
「太甜了,這是我第一次自己釀的水果酒,甜度沒抓好。」
「雁西,你到底還會什麼?」他一臉不可思議。
「讓你愛上我。」
雁西是讓床邊電話給吵醒的。
一聲接一聲不絕於耳,她努力掙扎了一會,睜不開眼,伸手在床頭摸索了一番才抓到電話筒,湊耳喂了一聲,電話那頭立刻哇啦哇啦喊起來:「不會吧?馮姐你到底在幹什麼?都幾點了還在睡?店門也不開,送菜的把菜堆在門口沒人收,怎麼搞的十點了,今天到底做不做生意啊?」
聽完對方一串喳嚷,雁西猛然醒神,來電的不是她的外場員工嗎?
「我下去,我這就下去——」
掛完電話,她隨手一掀被,忍不住喊了一聲,棉被底下,一隻男性手臂橫在她的腰上,大腿跨在她的下半身上,可想而知,她和身後的男人皆一絲不掛。
她摀住嘴,幾秒內全都想起來了,那激烈的擁吻,竟夜的纏綿,銷魂的畫面……大吃一驚,她為何如此大膽,讓范君易對她予取予求,還讓他過夜?
是那罈酒。他們倆把一罈酒都給喝光了,像吸了笑氣一樣整夜都在笑。
她慌忙搖醒他,「快起來,完了完了,他們都在門口,我該怎麼解釋——」她跳下床,匆促穿上衣物,隨意撥弄頭髮,就要衝出房門,剛下床的范君易一把拉回她,兩下又脫除了她的恤衫,她忙掩住胸口,「大白天你還想幹什麼——」
「衣服穿反了。」他鎮定地替她套回上衣,「我想幹什麼也是晚上的事了。」
雁西紅了臉,不想搭理他,正要走出去,又回過頭,為難地問:「待會你要怎麼走出去?」
他笑了笑,吻了她的額角一下,「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