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公主歪著頭聽兩人說話,笑道:「你們兩人像是早就熟識了?」
「也不算很熟,以後,一倒是會有不少地方得要叨擾王爺呢。」想起鳳皇的安排,尹清露堆著笑臉,「前日陛下忽然封了我一個吏宮的閒差,聽說王爺是吏宮的正主,以後少不得要多向王爺請教了。」
鳳疏桐此對才譽她一眼,嘴角抿起,「各氣了。我對政務並不大瞭解,吏宮那裡也不常去,姑娘若是有事詢問,直接問吏宮的主事即可。」他扶翅公主,「我還有事要和玉真公主私談,陸姑娘是要在這裡繼續陪皇后閒聊呢?還是跟著我們去玉真宮聽壁腳?」
再次被他冷落,尹清露皺了皺眉,卻只能讓開身子,「王爺、公主請慢走。」
被鳳疏桐扶著走出乘風殿後,玉真公主忽然笑出聲,「這位姑娘挺有意思,王爺,認識您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聽您和別人說話會有情緒……她招惹您了?」
「一個獵妖師,笆會沒招惹過我?」鳳疏桐攬著她的肩膀,一隻手按在她握著木鳥的那隻手上,「這丫頭真是個麻煩,我正在想要怎樣甩掉她才好。」
她歪頭笑道:「我聽她的聲音,倒是個意志堅定的姑娘,這樣的姑娘只怕會纏你越緊,甩不掉的。既然她已被人利用,你何不反過來利用她?」
「這場大劫沒必要牽扯她進來。她師出名門,年少輕狂,不知人世險惡,只會是我的負累。」鳳疏桐收回手,手下的那只木鳥已經變成一隻翠羽彩翎的真鳥,安靜地躺在她手中,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
第3章(1)
玉真公主對於手中突然出現的活物全然不感驚訝,只是用指尖愛撫地梳理著小鳥的翎毛,笑容微斂,「這場大劫或許要犧牲很多人的性命,並不差她一個或多她一個,你不拉她蹬這渾水是為了保護她,她現在不領情,自然扯你的後腿,你若是明說了,她也許能幫你。」
鳳疏桐定定看著那只翠鳥,哼了一聲,「玉真,我不想低估任何人,也不想高估任何人,那個丫頭……絕對不行。」
尹清露第一天就任吏宮監審的時候,吏宮正熱鬧,一屋子的人說說笑笑不知是在慶賀什麼。她這個女子的到來,乍然間吸引了滿屋的目光,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向眾人行了一禮,自報家門,「陸西蟬,奉聖命來吏宮做個閒差,各位大人請先忙您的,不必招呼我。」
「吏宮事務繁忙,哪有什麼閒差?」一位身著一品官服的老臣冷冷開口,「我不管陛下是什麼意思,雖讓女子入朝本沒什麼,可總不該胡亂封個捉妖的女道士跑到我吏宮來搗亂。我明日就會向陛下上書,抗議此事。」
「老大人何必動怒?既是陛下的旨意,自然聖心早有明斷,這位,一陸姑娘是吧?也算是一位高人,我們平時想見還見不到呢。」出聲的是一名未穿官服的年輕人,他笑容可掬地朝她走過來,躬身還禮道:「陸姑娘,久違了,還記得我嗎?」
尹清露皺皺眉,看著面前這位清秀男子。他大約十八、九歲?彷彿弱冠年紀,然而她記憶中卻沒有這人的面孔,她該認得他嗎?
但是,看眾人剛才將他圍在當中說笑的樣子,她推側他也該是個重要人物。
年輕人笑說著,「姑娘看來是不記得了。上個月在京郊的古廟,多承蒙姑娘出手相救,才讓我免於受妖孽殘害。」
尹清露這才恍然想起,當初她為了抓兩名小蛇妖,的確救了一個年輕人,但她當時全部心思都放在蛇妖身上,壓根沒看清那年輕人的長相。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在這裡重逢,也算是緣分吧。
「那……公子這是高中了?」
「是啊,新科狀元莫隨園,你都不認得?」
悠然一語自門外飄入,眾人齊齊躬身,「見過王爺。」
鳳疏桐如清風拂柳般,神清氣爽地走進吏宮大門,掃了全場一眼後,站在尹清露身邊,「莫公子可是文采出眾的朝堂新秀,與妖孽無關,陸監審不必在莫會子身上多留意。吏宮每日要處理的文書眾多,陸監審若是不介意,我想各位大人也該各司其職去了,失陪。」
他淡淡幾句話,說得原本聚攏在一起的一干朝臣一下子都散去,她被孤獨留在原地,頗為尷尬。
莫隨園笑著過來解圍,「姑娘不必和這些老學究計較,他們都是十年寒窗苦讀和二十年的官場磨礪才熬到現在這個位置,姑娘不是個中人,卻能到吏宮當監審,他們當然不服氣。」
尹清露看著他,「莫狀元不覺得我在這裡很奇怪嗎?」
他眨著眼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這是陛下的意思,聖心早有明斷,旁人色能猜得出來?」
他湊近到她跟前,低聲說:「恕我大膽猜一猜,莫非……是這吏宮也有妖?」
「莫公子尚未當官,有空過來陪本王坐坐嗎?」鳳疏桐忽然站在正殿後門的門口,揚聲打斷他們的對話。
莫隨園立刻應道:「願聽王爺汾咐。」隨即對她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急忙轉身走向鳳疏桐。
尹清露心頭一動——若這吏宮有妖,鳳疏桐豈不是有最大的嫌疑?那……這個傻呆呆的新科狀元跟著他,不就有危險?
她抬起左手,只見金鈴無聲聲摸了摸右手邊的劍棲,碎邪未動。
可即便如此,她仍放不下心,現在她甚至信不過自己這兩個曾一路賴以醉妖尋魔的法器了。
看著莫隨園已經跟在鳳疏桐身後進了後院,她咬著下唇,也輕步追了過去。
吏宮的後院是個賞花喝酒的好地方,尹清露坐在長廊一角,看著莫隨園和鳳疏桐一邊聊天一邊小的,心中暗暗一笑。
她跟進後院來,莫隨園並不知道她的本意,但鳳疏桐肯定明白,是怕她壞了好事才故作風難吧?
兩人說著京中掌故,似是相談甚歡,看似例顧不得拋了。
有人送了壺酒來,莫隨園總算回頭招呼道:「陸姑娘要不要也喝一杯?」
「不必了,多謝。」尹清露擺擺手。她酒量不好,最怕喝酒誤事,尤其是在這麼強大的對手面前,說不定只要眨個眼就會有事發生。
豈料,一切都風平浪靜得讓她失望了。
到了午後,鳳疏桐起身要走,莫隨園躬身相選,「卑職日後還要多仰仗王爺的提攜了。」
「會提攜你的是陛下,而非我。你這個吏宮詩郎從明日起就該穿官服上任了,總穿便衣難以在群僚中樹立威信。」他走了幾步,回頭又笑問著,「我現在要回府了,不知道陸姑娘是不是也同行?」
她看了一眼莫隨園,搖搖頭,「王爺一路好走。」
鳳疏桐走後,他好奇地靠過來,「陸姑娘好像和王爺很熟?」
「算不上熟,只是認識。」她可不想和那人攀親。
「王爺這個人學識淵博、見多識廣,最重要的是身為皇親國感卻沒有一點驕誇之態,實在讓人敬服。」不過這一會兒工夫,莫隨園倒成涵王的忠實擁護者了。
尹清露替了他一眼,冷笑道:「莫公子,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不要太早下定論,否則會吃虧的。」
「啊?」
鳳疏桐知道今晚尹清露又來了。亥時前後,他就察覺到東南牆上有人影閃動,空氣中傳來一陣淡淡的氣息,帶著殺意,卻又並非攻擊力十足。
這氣息他只在一人身上感覺到過,那就是她,這不死心的丫頭真是個纏人精。
他懶得理她,只顧坐在窗前寫字,窗子開著,他知道她看得見他,但相對地,只要她稍有異動,他也能察覺到。
因此,她絕不敢輕舉妄動。
子時梆鼓剛剛敲過,窗前就有一團白煙泛起,一道灰白色的身影警惕地向四周張望了下,似是察覺到什麼,反身要走。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他放下筆,站在窗邊開口。
那道影子回身跪倒,低聲質疑,「大人,這裡好像有……」
「有我在,你怕什麼?」他懶懶說道:「你若是怕,可以走,但日後也別再來了。」
「小的怎敢……」灰影戰戰兢兢地霏近窗口,再度跪倒,「昨天蛇族的人和小的一門起了爭執,請大人為小人作主。」
「地盤衝突之事我向來不過問,你難道不知道嗎?更何況涉及蛇族。」鳳疏桐垂著眼,「你應該知道我和蛇族有舊情,不會為難他們。」
「小的知道。但是大人向來秉公斷案,小的想大人必不致偏私。南城樹林一帶一直是我們靈貓一族的地盤,可這回蛇族硬要搶,還打傷了族內幾隻妖,眾族人實在氣不過,想和蛇族打一場,但我又怕雙方結的梁子因此越來越深……」
鳳疏桐漫不經心地聽著,等對方終於住了口,他才又問道:「我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不拿東西交換,我不可能白為你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