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一抓,可卻抓不到美人的身體,不禁微微一笑,「莫隨園真有意思,送我美人擾我心神,又不讓我一親芳澤。」
此對,那美人已經攀燒在他身上,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她手指在他的身體上觸摸,只是他卻依然觸摸不到她的實體。
他閉上眼,自腰上解下長簫放在唇邊,簫聲一起,不似以往低沉幽緩,竟如洪鐘般響徹四野。
美人神色大變,悟著耳朵連聲叫道:「王爺,快不要吹了!」
「原來你聽得到,」鳳疏桐簫音稍停,確定這名美人雖是自已眼前的幻覺,卻必然在某個地方有真人肉身。而她可以來到這裡,說明莫隨園已經打開一道生門,他現在就要找出這道生門。
於是,他的簫聲吹得越來越響,幽暗的世界中一片白巷之光沖天而起,美人驚得連連倒退。然後,一道金光倏地自天際劈落,美人便從金光處閃身而出,他趁勢衝到金光之口,金光卻驟然消失。
他抓緊金光消失的瞬間,長簫一指喝了聲,金光殘痕處刺破而入。
「殺!」長簫便射出一道寒光,自金光消失了,半空中忽然滴落幾滴鮮血,他立在原地,呼出一口長氣。
雖然未能來得及自生門逃出,但他好歹抓住機會,刺中了界外操縱這一切的那個人。
莫隨園現在……大概是受傷了吧?
莫隨園捂著自已的眉心,怒氣沖沖地瞪著身邊瑟瑟發抖的裸身美人,喝斥道:「沒用的東西,滾。」美人檢起自已掉落的衣服,跟琅蹌蹌地跑出房。
莫隨園對著鏡子審視眉心的傷口,傷口雖不深,卻著實刺痛。
這該死的鳳疏桐,他果然不能小覷,本想利用美女色誘他的心神,趁勢封閉打散他的元神,不料卻反而給了他反擊的機會。
這樣的致命錯誤,自已以後是不能再犯了。
好在他依然將鳳疏桐困在結界中,也好在鳳疏桐的致命把棲,目前落在他的手中。
尹清露雖然看似聰明,但女人在感情面前都是傻瓜,只要鳳疏桐被他扶持在手中一刻,她就一刻不敢輕舉妄動。
同樣的,只要她在他的掌控下,鳳疏桐亦不會做太出格的事。
只是鳳疏桐這個人,有時又大膽得要命,比如曾冒著肉身和魂魄永遠分離的危險睜入地府只為救回尹清露,這樣驚險大膽之事,他莫隨園就絕對做不出來。
鳳疏桐雖然半仙半妖,但終究有人的情感,而情感就是人最致命的缺點。
七情六慾有什麼用?人只要留著一種慾望即可,那就是對權力永無止境的追逐。
莫家自古就被鳳家壓制,輸給一個鳳陵君轉世的鳳玄澈也就罷了,憑什麼連這屬弱的鳳疏桐都要怕?
這一次,他要替先人掙回以前丟掉的面子,徹底把鳳家人踩在腳底下。
不僅如此,還有妖王,其實妖王並非絕對權威、不可侵犯,只要找到弱點加以牽制,也不怕妖王不為他所用,甚至被他取而代之……
想到這裡,他嘴角勺起一彎妖魅的笑意,推開房門,大步走向尹清露所在的房間。
這個女人縱有干般不願,今夜也必須順從於他,她體內那顆五百年靈丹觸合了她獵妖師的精血,足以化煉成千年難得一見的聖品,服下之後會產生怎樣奇異的效果他不能肯定,卻熱烈期待著。
況且今夜若不能得到她體內的靈丹,但只要讓她成功懷上他的孩子,也算達到他的第二個目的。
而無論是哪一個目的先達成,莫家都將取代鳳家,成為這個王朝新的統治者!
鳳疏桐單膝跪地,手指觸摸著地上的血漬,他翻過手掌端詳,血並沒有印上自已的指腹,這說明血漬也是幻象。
佛家有云:幻象皆由心生。而在妖界,幻象則有可能是某人將現實中已有的東西帶入幻境,有如海市蟹樓一樣。
他相信自己是真的傷到了莫隨園,可傷到什麼程度還不知道。生門已被再度封閉,經此一役,莫隨園必會更加謹慎,再也不敢露出一絲馬腳。
一切又回到原點,所以他不得不重新考慮最初的那個決定。
死亡他原本從不畏懼,卻因為現在心中有了另一個人,不得不有所牽掛。
上一次他生命垂危時,她不惜去找妖王救他,對他的癡情令人動容,更令人感慨——
為何世上會有這樣一個人,不是他的父母,卻比父母更愛惜他的生命?不是他的手足,卻比手足更在意他的存在?
為何世上會有這樣一個人,哪怕將自己的生命嗦。同雜草一樣捨棄,也要讓他光榮燦爛地繼續活著?
為何世上會有這樣一個人,讓他每每想起她的名字、思及她的面容,就心生暖意,流連不捨?
他長長一歎,又淒然一笑。世上干般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更何況是天地問如微塵一樣的他們?
垂縷飲清露,流響出硫桐……他與她,或許便是如此有緣無份吧。
能夠相識、相知、相戀,便是美好的極致了,何必還奢望天長地久的相守?
清露,對不起了,我必須先走一步——莫隨園來到尹清露的房門口,揮袖一拂,原本空無一物的門外立刻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不僅有大紅的薯字窗花貼在門窗上,一對紅通通的大燈籠也亮晃晃地掛在房門正上方。
一副對朕更似有難以掩飾的嘲諷之意,一左一右遍遍相對——蕩妖魔收妖孽天地之間我作主,結仙緣成仙春古今之內誰堪敵。
佈置完了,他很是滿意地站在門口欣賞了好一陣,然後才伸手敲了敲房門,慢條斯理地問:「娘子,我可以進來了嗎?」
尹清露站在門後,降魔杖就握在手中,心情忐忑惶然。
怎麼辦?是開門迎敵?還是繼續周旋?
莫隨園知道她就站在門後,他聽到她走過來的腳步聲了,但她遲遲不開門,讓他的那點耐心很快就消失殆盡,「你要是不開門,可知道後果?」
房門倏然被拉開,尹清露一身大紅嫁衣站在那裡,臉上有一抹強擠出的笑容,「你準備的這身衣服實在難穿,總得讓我整理好了再給你開門吧。」
他一腳踏進房,伸手接過她的纖腰,滿意地吻上她的臉頗,嗤笑道:「不必穿得這麼整齊,反正一會兒還是要脫的。」
她漲紅了臉,費盡力氣才忍下推開他的衝動。「既然今晚你我成婚,能不能告訴我,等我們入了洞房後,你準備把鳳疏桐怎麼樣?」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你若是服服帖帖地順了我的意,他自然能活命,否則就得一輩子困在那間屋子裡。」
「沒吃沒喝的,他能堅持多久?好歹給他送點食物和水吧?」她和他談條件。
莫隨園批著她的手往床上拉,嘻笑道:「他娘可是曇花。靠夜風露水就能維生了。放心,常人一兩天沒吃沒喝都能活命,更何況是他。你別故意顧左右而言他,浪費了春育一刻,我可是會不高興的哦。」他將她推倒在來上,順勢壓了上去。
「不是說好了要先拜堂?」她掙扎著,不肯順從。
「我改變主意了。」他用力按位她肩頭,制止她反抗,「誰知道你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
他一邊說,一雙手將她緊緊裹好的衣襟用力向外一扯,「我就說你穿得這麼整齊也是白穿。你這身子……嗯,還有股處子的味道,想來那位一心只有鳳朝的大義王爺,應該還沒來得及對你下手吧?」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從擊間哆哆嗦嗦地說:「他是個木頭人,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
「是啊,連梅樹精都沒能勾搭上他,他這個童男身最後還不知要便宜了誰呢。可惜我對玩男人沒興趣,否則……嘿嘿。」
尹清露的雙手在身側驟然謀緊,她可以忍受別人羞辱自己,卻不能忍受別人對鳳疏桐出言不遜。
她恨不得立刻跳起來一劍刺進莫隨園的心臟,封住他這張惡毒的臭嘴,偏偏情勢所逼,此對此刻她只得一忍再忍。
「呵呵,相公真會說笑。」她配合地乾笑,全身猛地一顫,無法抑制地繃緊,因為他如游魚般冰涼得溜的手掌已經鑽進了她衣內。
「其實你不必故意傻笑。」莫隨園的眼神擾如正在玩弄獵物的夜叉般,陰鶩得意,「你傻笑的樣子很難看,我倒希望能看到你尖叫著又哭又鬧,這樣一來,說不定連那邊的鳳疏桐都聽得到呢!」
說罷,他重重地吻住她——對曇花來說,最渴望和最恐懼的,都是黎明。
曇花害怕見到光明,卻也渴望見到光明。光明對於萬物來說代表新生,但對於曇花來說卻代表生命的終結。
鳳疏桐從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只在父親的書房中看過一幅父親親筆所繪的「子夜曇花圖」。畫中那株嬌羞得不堪一觸的紫色幽曇,栩栩如生得彷彿會隨時從畫中化身人形走出來。
那就是他的母親,給子他生命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