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忘言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逕自下了定論,「我就知道你不肯說,沒關係……我靠自己!」她有的是志氣!不搞後門那一套啦!
遲嘯川笑了笑,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意。這個實習生似乎非常有趣,喜歡自問自答。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莫大叔好像說過,叫什麼諸葛……」
「諸諸、諸葛……」她一時不知道要說哪個名字,怎麼辦?
「嗯?」遲嘯川瞇了瞇眼。
「我、我是……」她幹嘛說不出來?
「對不起,我忘了戴眼鏡,看不清楚你的樣子。」遲嘯川一個勁的向她靠近。
這時候諸葛忘言才將他看個仔細,這個高大俊朗的男人除了有一身陽光溫暖的氣質外,還有著一口乾淨好看的白牙,身上飄著淡淡的沐浴過後的香氣,墨黑的發、帶著微笑的唇,健壯高大的身軀包裹在高級西裝裡,明明是個男人卻有著孩子氣的表情。
直到彼此的距離剩下十公分,他才停止前進,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開車開到一半才發現自己忘了戴眼鏡。」
「……」這會不會太誇張?
「嗯,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他溫柔的問道。
「小、小忘,我叫小忘,我、我朋友都叫我小忘。」不知道為什麼她要解釋這麼多,總覺得在這樣溫柔的笑容面前說謊是一件不可饒恕的犯罪行為。
遲嘯川勾出滿意的笑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是新來的實習生對吧?」
「嗯。」諸葛忘言有些僵硬的點點頭。
「小忘啊!小忘……」他反覆的咀嚼這個名字,像要將它烙進腦海裡。
「怎麼了?」她的名字有問題是嗎?她沒說謊喔!她的朋友真的叫她小忘。
「我怕我忘記,多念幾遍。」說著說著,遲嘯川又露出迷人的笑意。
諸葛忘言對眼前的男人感到好奇,他穿著一身考究的手工西裝,一點廚師的樣子也沒有,他卻跟她說他是走後門進川行館的,而且他的手藝還糟糕得很,但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搞什麼呢?這個人。
「請問你在川行館工作很多年了嗎?」她實在很好奇。
「嗯……是很多年了。」總算有一題他可以很確定的回答了。
諸葛忘言很想問他這樣的手藝是怎麼在川行館裡生存的,但這問題太敏感也太尖銳了,她才沒傻到一開始就去得罪別人,更何況這好看的男人笑得傻里傻氣的模樣真是可愛……嘖!她在想什麼?當務之急是以夢想為重啊!她都拋棄原有的一切,甚至是身份混進來實習了,要認真、要認真!
她揮揮手,打掉身旁的愛心和泡沫。
「有蚊子嗎?」遲嘯川看著她奇異的舉動,不禁發問。
「沒、沒有啦!……對了,你是?」沒問她還不知道,這位從頭到尾笑得春風得意的先生是誰?
「哦,我是負責帶你回去的。」溫暖和煦的笑容又掛在他臉上。
「原來如此,那就麻煩你了!」諸葛忘言笑了笑,大概是因為遲嘯川溫柔可親的氣質,還有極爛的廚藝,她自動自發的將他歸類為和自己是同一種人——他一定也是候補的!
諸葛忘言盯著放在自己腳邊的紙袋,身體坐進皮質座椅裡,身旁的男人好有禮貌,主動替她扣上安全帶,但是……不著痕跡的撫上自己的腹部,她有點想吐了。
「咦?不是這條路,我又搞錯了。」遲嘯川轉著方向盤,修長好看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眼神充滿困惑。
「這裡剛剛好像來過了。」她好聲好氣的提醒。這位候補廚師從離開醫院到現在已經繞了半個小時,要不是她也不熟悉路況,真想快點結束這種鬼打牆的局面。
「剛剛那個檳榔西施說第三個紅綠燈右轉對不對?」
「好像是吧。」她真的想吐了,這回不是因為吃壞肚子的關係,而是她會暈車。
「奇怪,我上次很快就到達目的地了。」遲嘯川幾乎想歎氣,天生的路癡毛病怎麼改也改不掉,這些路線彷彿跟他有仇似的,永遠跟他記憶中的圖像不一樣。
「這條路……已經繞過三次了。」諸葛忘言白著臉,很想自己搭出租車回川行館。搞什麼?這個人不是說他在川行館工作很多年了嗎?
遲嘯川依然是一臉溫和笑意,生氣這兩個字大概不在他的人生字典裡。「不好意思,浪費了你的時間。」他溫文有禮的道歉。
「你可以停車嗎?我好想……」諸葛忘言話還沒說完就趕緊捂著自己的嘴。
遲嘯川又是道歉又是慌忙,趕忙將車停在路邊後,遞水、遞衛生紙,笨拙的拍著她的背。
「小忘,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暈車,很抱歉我又是個大路癡……」高大如他,竟一時慌了手腳。
諸葛忘言有些想笑,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之後感到舒服多了,也開始對這個內在和外表似乎有相當大衝突的候補廚師好奇了起來。
「你一向都這樣嗎?」笨手笨腳的?後面這五個字她沒敢說出來。
「怎樣?」他露出困惑的表情,俊朗的眉目融合著男人和孩子的味道,形成一股專屬於他的特別神韻。
諸葛忘言抬頭望著他,這個候補的,真的很不像話耶!他露出的表情實在是太像櫥窗裡展示的泰迪熊,只不過是超大型的那一種。
他像是天生屬於陽光的,不是大剌剌的那種,而是屬於午後溫暖和煦的夕陽,令人看著他就微笑,忍不住懶洋洋的。
遲嘯川不解的望著她,挪動高大的身子,替她擋去刺骨的寒風,人長得高還是有用的。
「你好多了嗎?」墨色黑瞳裡帶著歉意。
諸葛忘言用礦泉水漱了漱口,臉色還是些微慘白。這人啊,一定是她的煞星吧!
「好多了。」她忍不住回以笑容。奇怪,看著他的臉,不笑一下好像很過分。
遲嘯川毫不掩飾自己的懊惱,皺起眉頭,抓抓後腦勺。「我的才能大概真的不在這裡吧。」應該要請司機載的。
「你常迷路?」諸葛忘言問道,環著雙臂。
「何止迷路……我到哪裡都能迷!」他沮喪的垂下肩,他的基因裡一定缺乏辨別方向感這種東西。
諸葛忘言盯著他,唉,真的好像泰迪熊喔!只不過是垂頭喪氣的泰迪熊。
她咬著唇,試圖安慰他,「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擅長的事物,迷路還好啦!就像有人是音癡、有人是舞蹈殘障、有人是數學腦殘……每個人都不一樣嘛!」她要落淚了,這輩子沒說過這麼像人的話。
「小忘,你在安慰我嗎?」遲嘯川眼睛眨巴的望著她,臉上露出一個好大的笑容。
哇,她的眼睛差點就要瞎掉了!她趕忙道:「當然啊!」
「你人真好!我前幾任的女朋友都說我只有長得高、還有笑容能騙人而已。」他笑著,有一點苦澀。
諸葛忘言愣了愣,這樣就叫人很好?他還不知道她根本是假冒別人身份混進來的三流廚師。還有,他現在的表情已經升級到像被丟在垃圾堆裡的泰迪熊了,一臉被遺棄的模樣。這個人怎麼搞的嘛!一直激起她一種很奇怪的情緒,像是挑動心底最深處的那條神經末梢。
她嚅嚅唇,試圖安慰他,「長得高比較能呼吸到新鮮空氣啊!笑容、笑容能騙人也不錯……」至少騙到她了,她就很喜歡他這樣的笑容。
「嗯……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他沉思。
「不是你身邊的人太木訥了,就是太愛說謊。」她立刻接口,想想又有些悻悻然,她自己不就是說謊的人?
遲嘯川又露出他獨特的招牌笑容,寒冬似乎一點都影響不了他,他本身就是溫暖光芒的代表。「我好像被安慰了。」
諸葛忘言受到感染似的,眼底和唇邊都是笑意。這個候補廚師真是個怪人!
「為了不再荼毒你,我幫你叫出租車吧。」他扯著溫醇低厚的嗓音說著。
「那你是要一個人奮戰到底嗎?」她都已經做好和他再戰三百回合的心理準備了。
他伸手招來一輛出租車,推著她進入車裡。「你身體不舒服不是嗎?」
「你回不來怎麼辦?」這人的路癡功力高深啊!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他胸有成竹的說著。
「啊?」什麼東西啦!
諸葛忘言幾乎是無法反抗的被塞入出租車裡,溫柔的泰迪熊力氣還是很大的。在關上車門前,他伸手進自己的口袋裡拿了樣東西,然後塞進她的手心裡。
「拿去!聽說這種食物會讓人有幸福的感覺。」他大大的手掌包覆著她的手。
「先生,這麼好,啊我有沒有啊?」出租車司機調侃道。
遲嘯川笑了笑,掏開自己的口袋,「沒有了!我今天只有一人份的幸福。司機先生改天再分你啦!」
他微微一笑,關上車門。
坐在出租車上的諸葛忘言伸出食指抓抓臉,緩緩攤開自己右手,是一顆巧克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