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說不知道我就拿你沒辦法?我多得是方法治你!」諸葛忘言也火了。秘笈、秘笈、秘笈!她不知道啦!她只知道一步一腳印的努力,這是莫大叔教她的!
「大家都要秘笈,到底還有誰是真心想當廚師呢?」說出這句肺腑之言,諸葛忘言頭也不回的離開。
不知該何去何從,但她很確定她要的不是這樣家,樣樣都要工於心計、樣樣都要計較,她不是沒有努力打入這個家庭,而是打從一開始,秀姨就沒給她機會進去過,相處了四年,她仍然像個外人。
此時此刻,她不由得的好想念那個曾經說要給她一個溫暖的家的泰迪熊,好想念,想念到她不由自主的跳上公車,就只為了看川行館一眼。自從她離開後,再也不敢接觸任何有關川行館的一切事物,就怕觸景傷情,就怕她自己把持不住,而她現在卻紅著眼眶,只求遠遠的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車子越駛近川行館,諸葛忘言就更加的引領企盼,就像是孩子期待進入遊樂園,也像是離開家鄉已久的旅人終於看見渴望的故土,但下一秒她卻狠狠地被眼前的光景震懾住,宛如離開水面的魚,必須用力掙扎才能呼吸。她看見了遲嘯川,終於看見了他,但也看見了他身旁的人,他們彼此有說有笑,而諸葛忘言彷彿是另一個星球的人,隔著外太空的薄膜,距離好幾億光年,再也靠近不了。她是可以被取代的,只要擁有一模一樣的臉孔,她就是可以被取代的。遲嘯川沒有發現,她們的笑容其實不同,她們的眼神閃爍著不同的光輝,就連溫柔、就連對待這個世界的方式,也是大相逕庭。
諸葛忘言更茫然了,原本來找個企盼、尋求安慰,卻撞見了她根本不想看見的事實,她最害怕的事都一一實現了。
心底的不安不停的擴大,她心中那只名為嫉妒的野獸就快要將她吞噬殆盡,但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來索回這一切,因為這些溫柔的時光,本來就不是她的。
茫茫然的下了車,諸葛忘言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像是穿梭在海底的魚,紅紅綠綠,她看不真切,拖著蹣跚的步伐,她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卻說不出哪裡不舒服。
胸口痛、頭痛、眼睛痛,全身都覺得好痛,可是找不到傷口,迷迷糊糊當中有人握住了她的肩膀,強悍而有力的,逼她不得不抬眼直視。
「諸葛忘言小姐,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來當我的嘉賓嗎?」嗓音低沉而柔和,隱隱透著魔性,迷人有禮卻又疏離。
諸葛忘言不解的望進眼前這雙過分閃耀的眼瞳裡,淡色得幾近琥珀色的光輝,宛如寒冬裡灑下的月光這樣清冷而不近人情,一瞬間她迷惑了。
「跟我來,所有的答案都會解開。」男子漾開一抹迷人的笑,但那笑,沒有溫度。
數月前
「小忘,我們去參加春宴。」遲嘯川興高采烈的說著。
「春宴?」諸葛忘言不解的看著他。
「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喔!所有的餐點都是五星級的師傅準備的。」
「你工作上要參加的聚會嗎?」遲嘯川皺起了眉頭,「也算是啦!」只是他每年都不參加就是了。
「對了,你明明是川行館的繼承人,怎麼會這麼閒?」她將視線從影片中調回,漫不經心的瞟他一眼。
「反正高層有人在主導,我根本不用擔心。」遲嘯川一臉老神在在,手裡抓著洋芋片。
諸葛忘言皺著眉頭,逼近他俊雅的臉龐,說道:「是位素餐!」遲嘯川不解的望著她,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小忘,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真正的工作?」
「你的工作不就是領乾薪嗎?」遲嘯川有點無辜,啊,小忘說話真狠。「我是電子工程師,自己有成立工作室。」他說得理直氣壯,她再度將眼光調回他身上。「工程師?」
「嗯,看起來不像嗎?」他抬頭挺胸,雖然身穿睡衣兼一頭亂髮。
「哪裡像?」這麼笨的人是工程師?
遲嘯川一臉大受打擊,他好歹也設計許多遊戲,替公司賺進白花花的鈔票,更何況他還是老闆耶!小忘真是太令他傷心了,他的自尊飽受摧殘。
一瞬間,整個客廳只剩電影的聲響,及兩人吃洋芋片的咀嚼聲。
諸葛忘言心裡納悶,這只平常最喜歡撒嬌的泰迪熊怎麼突然悶不吭聲?她剛剛太毒舌了嗎?多年養下來的牙尖嘴利,一時之間真的戒不掉。她不時的偷瞄遲嘯川,好好的假日,兩個人在家看DVD、大吃零食,宅到深處無怨尤,怎麼搞到氣氛有點僵?
「你生氣了?」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唷喔!她的泰迪熊鬧脾氣了!
「沒有啊。」遲嘯川仍是如往常溫和的模樣,但塞入嘴裡的洋芋片卻異常的多。
諸葛忘言遞了杯果汁給他。
「謝謝。」喉嚨真干。
「對不起嘛!」她抱著他的腰,糟糕糟糕,小孩子鬧脾氣了。
「我沒有生氣,只是不希望小忘認為我是這樣的人。」遲嘯川說著,繼續往嘴裡大口大口的塞進洋芋片。
「你知道我心直口快,沒有那個意思的……」哎喲,傷腦筋。
看著她著急的模樣。其實心底有小小得意。遲嘯川剛才的確是慌了,他的人生需要一些外來的事物來證明自己的存在,童年的他,幾乎做什麼都令人感到失望,任何人的期望他都沒辦法完成,在這方面他始終缺乏安全感,所以當小忘這樣說的時候,又讓他回想起當時無能為力的感受,而他從小只要一感受到威脅就會不停的吃東西,以填補心中那抹空虛。
「小忘,你要怎麼補償我?」換他踐了!
諸葛忘言用膝蓋也知道他想什麼,她微微的笑著。「今天晚上吃粥你覺得怎麼樣?」小朋友玩手段?怎麼玩得過她呢?
「……」遲嘯川眼眶泛淚。
一大早就被遲嘯川挖起來,很難得他們角色互換。正當諸葛忘言還迷迷糊糊的時候,專業人士已經手腳俐落的幫她做了一番打扮,由於之前當慣了模特兒,諸葛忘言非常習慣被當成洋娃娃擺來擺去,一時之間沒會意過來,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直到看見遲嘯川一身西裝筆挺,諸葛忘言才猛然驚覺過來,自己身上一襲雪白紡紗洋裝,又直又黑的長髮優雅的綰起,他伸出手,對她發出邀請。
「家裡怎麼來這麼多人?」她握住他溫暖的手掌。
「我請來的。」遲嘯川露出莞爾的笑,雙眼晶亮的看著她細心妝點過的臉蛋,他就知道打亂小忘的生理時鐘,她一定會迷迷糊糊的。
「……我都忘了今天要去參加你說的春宴。」諸葛忘言總算想起。
「走吧。」遲嘯川特別的開心,他從來沒攜帶女伴參加過這麼大型的聚會。
一上車,遲嘯川一如往常的貼心,幫諸葛忘言繫上安全帶。
諸葛忘言紅唇綻開一抹笑,想起第一次坐上他車子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的細心。但懸掛在心上的巨大陰影始終沒移開,她遲疑的對上遲嘯川的視線。
「小忘……」遲嘯川在她光潔額頭上烙上一吻,隨後將頭埋入她頸間。
「好癢……你怎麼老喜歡靠我這麼近?」遲嘯川笑而不答,乖乖的開車。
「我以前受過很嚴格的訓練。」開了一段路後,遲嘯川突然說道。
「嗯?」
「我爺爺希望我繼承家業之餘,還能成為首屈一指的廚師,就像我爸一樣,可惜我始終不是那塊料。」諸葛忘言看著他優雅柔和的側臉,始終覺得他這樣如沐春風的氣質實在和過去的黑暗不搭軋,可是想起他生病出現的另一種模樣,又不禁讓她瞭然於心。
「我有一陣子住在中國,那時候請了很多師傅訓練我的味覺和嗅覺,用各式各樣的方法來激發這方面的潛能,結果失去味覺的我,反而嗅覺強了很多。」遲嘯川笑了笑,彷彿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咦?」諸葛忘言訝異的瞪著他,眼珠子幾乎要凸出來。
「這就是為什麼我這麼喜歡靠近你,小忘的味道很像是我失去味覺前吃的那顆糖果……」遲嘯川說得雲淡風輕,諸葛忘言則是嚇到說不出話來。難怪他老是酸甜苦辣分不清楚、糖跟鹽老是搞混、喜歡吃味道很重的食物……前前後後想一遭,所有的脈絡都清晰了。
諸葛忘言想著想著,替他感到很難過,那時候他不過是個小孩,到底是如何面對這些事?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哭得唏哩啦,噢,她好壞,昨天還故意煮粥給他吃,粥根本沒有味道啊,更不要說用嗅覺聞了,難怪他這麼討厭!
遲嘯川瞭解似的,大掌拍拍她的頭,以表安慰。
參加春宴不久後,遲嘯川便鬧著要離開會場,可是諸葛忘言還左一塊糕點、右一塊糕點吃不完,最後幾乎是被遲嘯川「提出」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