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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十三妖

  「不會吧……遲嘯川是川行館的繼承人?」諸葛忘言懊惱的低語,她一直把他當候補的廚師耶!天哪!

  「有什麼好懷疑的?我家少爺英俊瀟灑、風采翩翩,橫看豎看都是繼承人的摸樣啊!」莫大叔鼻孔哼了一聲,非常典型的護主心態。

  這下好了,他是繼承人,她是冒牌貨,這齣戲是要怎麼演下去?她還能偽裝多久。諸葛忘言惴惴不安,彷彿就要失去遲嘯川似的。

  「對了,小忘,這把鑰匙是我們家少爺給你的,是吧?」徐大嬸拭去淚水,恢復平常冷靜的形象。

  「嗯。」想到這,她心頭還是有一絲甜蜜,只是已經沒有這麼篤定了。

  「太好了!」徐大嬸興奮的握住她的手。「你知道嗎?我家少爺……承認你了!」

  「承認什麼?」諸葛忘言的心中五味雜陳,一面覺得歡樂,一面卻又感到些許的失落。

  雲泥之別啊,更不要說如果她真實的身份曝光了之後……

  「我從來沒看過我家少爺給別人這麼重要的東西。」莫大叔答腔。

  「你知道嗎?連我們都不能隨隨便便進他的公寓啊!上次進去還是因為他發高燒……」徐大嬸拉著諸葛忘言的袖子擦眼淚。

  「既然是川行館繼承人,怎麼會住這麼普通的公寓呢?」一點氣派也沒有嘛!害她從頭到尾誤會的這麼徹底。

  「這就要你自己問了,我們也猜不透啊!任憑我們三個求他求好幾年,他就是堅持要住普通的小公寓。」莫大叔一臉感慨,嗚嗚,他也好想跟少爺住在一起。

  天旋地轉,諸葛忘言到現在還是無法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就跟她沒辦法消化遲嘯川做的蛋糕一樣,胃部翻攪得嚴重,讓她好想吐。

  「遲嘯川他……」她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莫大叔擤了擤鼻涕,紅著眼眶道:「我家少爺從小就過得好辛苦……」

  「啊?」

  「少爺的父母在他三歲的時候就因為空難去世了。」徐大嬸接下去說。唉,想起年輕的少主人、少夫人就這樣離開,到現在還是覺得感傷。

  「遲嘯川沒跟我說過這些……」不對,他幾乎很少提自己過去的事。

  諸葛忘言恍然大悟,她對遲嘯川其實一無所知,也因為她隱瞞真實身份的關係,所以在遲嘯川心目中所認定的小忘,根本是個冒牌貨。

  想著想著,突然覺得好寂寞,心底涼颼颼的,這麼靠近的兩個人,卻戴著彼此都不甚瞭解的面具。

  「而遲氏企業的最大董事,老爺他——也就是少爺的爺爺——原本將大半的資產都留給少主人,但他突然驟逝,整個企業頓時群龍無首。在這段期間之內,甚至起了家族內哄,老爺為了要鞏固家族企業的完整,只好重新接棒,一方面安內攘外,另一方面又嚴格訓練當時只有七八歲的少爺……」莫大叔說到這,不禁悲從中來。

  「少爺他吃了很多苦,所以我們都希望他能過得幸福。」徐大嬸接下去說,「小忘,如今這個幸福……已經交在你手中了。」徐大嬸對她露出好大一個微笑。

  是嗎?諸葛忘言低著頭沉默不語,對於未來,以及眾人口中所謂的幸福光景,甚至是自己與遲嘯川心目中對於未來的那種期盼,她突然間什麼都不確定了,原本心中的擔心害怕更加深一層,到底他們還是活在彼此的迷霧中,暈頭轉向。

  第一次用屬於自己的鑰匙打開家門的感覺,老實說,很不錯,但上前迎接她回家的卻只有小討厭,以往那只總是膩在她身旁的泰迪熊並沒有如預期般的向她飛撲過來。

  「遲嘯川?」帶著納悶的心情進屋,轉了一圈,他真的不在。

  諸葛忘言站在客廳,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已經炸得她七葷八素,此時此刻她一個人在屋子裡,陡然而生的空洞感令她有些不自在,這才發現,原來習慣真的是一種非常可怕的東西,像是打進自己身體裡的抗體。

  自從她住進遲嘯川的屋子後,他經常性的上川行館,下班時兩個人一起回家。她以前老是誤會他偷懶,現在終於知道他時間之所以如此彈性的理由,他根本可以不用上川行館的。

  一段時間下來,她已經習慣他的陪伴,就算他沒來川行館,也一定在家裡等她回家,第一時間在玄關處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她怎麼會突然好想念他?

  早上才剛見過面不是嗎?她以前不會這樣依賴別人的,現在腦子和內心都亂成一團,好想見到遲嘯川那張開心的笑臉,彷彿一切的煩惱憂愁都會瞬間蒸發。

  諸葛忘言蹲下身子,輕撫著小討厭的背脊。「小討厭、小討厭,你為什麼叫小討厭?」

  「喵——我怎麼會知道?你要問那頭熊啊……雖然他有說要幫我改名字……」

  「今天只剩我們兩個了,好寂寞啊!」諸葛忘言自言自語。

  「喵——多少是有一點不習慣。」

  「他是跑去哪了?」轉身看著茶几,她才發現上面壓了張字條。

  上頭的字跡不算漂亮,不過看得出很努力的想要寫得工整,有點像小學生的字,諸葛忘言忍不住笑意,拭著眼角的淚水。

  親愛的小忘:

  突然有急事,所以先離開。晚一點回家,記得吃飯,記得睡覺。我想你。不要煮粥。回來解釋。你還沒告訴我答案。不要煮粥。你有沒有很愛我?

  諸葛忘言紅了眼眶,這個笨蛋,哪有人字條這樣寫的?光是「不要煮粥」就重複了兩次,他真的很討厭吃粥,討厭到要叮嚀她兩次。

  跟他相處久了,自然理解他說話思考跳接的方式,他回來會解釋晚歸的原因,以及跟她要白天讓她困窘得當場逃亡的答案,諸葛忘言搖搖頭,天兵啊,這傢伙……可是她卻好喜歡。

  夜裡,諸葛忘言輾轉反側,一個人躺的被窩怎麼也不覺得溫暖,雖然她每晚都會被遲嘯川的突襲嚇得哇哇大叫,但她卻早已習慣在他長手長腳的包圍下入眠。習慣啊,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隨著實習時間的減少,諸葛忘言的焦慮越來越深,不只不知道如何坦承,更不想與遲嘯川分離。但就算不分離,她又該以什麼樣的身份面對……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昏昏沉沉的睡去。

  「小忘……我知道你喜歡的是西洋人那玩意兒,西式糕點有什麼好?我們四川……咳咳咳……我們中國的精髓才是……咳咳咳……」

  「爸,你好好休息行不行?」諸葛忘言擔憂的看著父親,都已經生病了,話還是這麼多。

  「唉……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話還沒說完,他不禁老淚縱橫。

  「爸,你就好好的休息,我沒有問題的,你不要擔心。」

  「如果我不在了,你記得要去找秀姨……咳,她是我同門師妹,我們同拜一個師傅學廚藝,她會照顧你的……」秀姨?諸葛忘言滿頭霧水。

  「你不要胡說八道,什麼你不在了……你不在我要怎麼辦啊?」

  「你要記得去找……我希望……真的很後悔當年……我不該……」

  「爸……」年僅十六歲的諸葛忘言,看著病床上的父親不知所措。爸是不是病得神智不清了?怎麼說話沒頭沒尾的?他後悔什麼?他要她去找誰?

  「小忘……我真的很後悔……」他日不轉睛的望著她,彷彿是看著她,卻又像是透過她看著別人。「她應該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爸!」諸葛忘言猛然從床上坐起,嚇得一身冷汗。

  面對滿室的黑暗,諸葛忘言大口大口的喘氣。她是怎麼了?已經很久沒有做關於父親的夢了。

  當年父親生病過世後,她就一個人隻身到台灣來投靠父親的同門師妹,也就是秀姨。父親老早就寫好一封信,不知道為什麼,秀姨一看完那封信,就立刻答應收留她。說是收留,但這幾年她過得幾乎是僕人般的生活,為了生活,她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直到現在,諸葛忘言還是不曉得父親和秀姨到底做了什麼協議。搖搖頭,決定不再去想這些,她赤著腳走到客廳,喝杯水讓自己冷靜一下。

  一坐上沙發,小討厭立刻喵喵叫的跟上來,她抬眼看著牆上的鐘,心中有股落寞,遲嘯川還沒回來,都凌晨了。

  諸葛忘言把玩著胸前的玉珮,這世界上真的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非親非故的不可能吧!

  可是她從沒聽說她有任何的兄弟姊妹。這個春季一結束,實習就算走到尾聲,到時候就算她不說,真相也會被拆穿。可是就連她自己也摸不著頭緒,該從何解釋起?

  而今,又該何去何從?以前的她,是絕對不會考慮這樣的問題,對她來說,孑然一身最方便,自由自在有什麼不好?可是現在多了一個人住進她的世界裡,她對他有許多的捨不得。

  諸葛忘言打了個呵欠,她捨不得他,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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