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璇,你不懂……」東方傾城一臉苦惱,只能拚命加快快游上岸的速度。
他不能忍受孟揚天用可惡的字眼妒罵子凡,這才會出現這些小腔走板的行徑。
他知道爺兒一定會責罰他,甚至事情會鬧得更大,但就算時光倒回,他還是一樣會護著她。
「我不懂?我只知道這回你闖了大禍,到時候就連爺兒都不見得能保住你。」
一上岸,歐陽璇便不客氣道:「你一落水,船上的人一定……」話到一半,突地頓住,想到唐子凡剛剛一直抱著他,從那角度,船上的人八成看不見他的臉。「難道說,他是為了護你才跳下來的?」
這麼說來,唐子凡已經發現了傾城的身實身份?
「……大概。」一爬上岸,東方傾城便趕緊查探她的狀況,然而她的雙眼緊閉著,像是早沒了意識。
當她緊抱著他的頭時,他就發覺她的用意……具實,應該在他控制不住自己開口的瞬間,她應該就可以認出他的聲音,而她最終選擇的是保護他……這樣的人,教他怎能不愛?
「先上馬車。」歐陽璇看停在渡口附近的馬車和人潮眾多,立刻催促他上馬車。
「可是她……」
「你想讓她的努力全都白費?」
他擰著眉。「我抱她上馬車。」
「她不能再和你同乘!」歐陽璇低斥著,「你要記住自己現在的身份,你怎麼能跟她一道?也許現在事情還有轉機,你再這麼瞎耗下去,誰都保不住你。」
東方傾城瞪著狀似昏厥的她,氣惱自己竟連一個遮蔽她的場所都不能給她。
渡口旁滿是泥濘,弄髒了她的發,教他好生不捨,直想要摟緊她,溫暖她冰冷的身子,但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第9章(1)
東方傾城閉了閉眼,終究還是先回到馬車上,找出一件乾淨外袍遞給馬車外的歐陽璇,低聲吩咐,「歐陽璇,這件外袍替她蓋著,然後差唐家下人去找申屠秀大夫來診治,一定要申屠秀不可。」
歐陽璇連理由都徽得問,等把外袍蓋在唐子凡身上後,就差唐家下人去請申屠秀過來一趟。
「你先回去。」處理完畢,他催促道。
「不,我要在這裡等到申屠秀來了為止。」
「你到底在堅持什麼?難道你信不過我?」
「不是,我怕來的人不是申屠秀。」
「非要申屠秀不可?」
「對,非他不可。」他不能冒著被人發現她是女兒身的風險。
歐陽璇不禁翻了翻白眼,一隻好邊擰著袍角的水邊耐住性子等,好一會才瞧見有艘畫舫緩緩駛近岸邊。
「看樣子八成是爺兒派人把孟揚天給撈上畫肪,打算先送回岸邊。」
「爺兒在這艘畫舫上?」東方傾城問。
「應該是吧。」
「申屠秀來了嗎?」
「還沒見到人。」
東方傾城心急不已。
一依爺兒的性子,定會在送孟揚天回岸上時順道回府,屆時他肯定得跟著回去領罰,但要是申屠秀來不及趕到,他怎麼也無法安心。
「爺兒要下船了。」
聽到歐陽璇這麼說,東方傾城皺緊濃眉,擱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感覺自己像是要被拖往刑場的犯人。怎麼辦?他一旦離開這裡,又有誰能保護她?
歐陽璇不清楚狀況,但他又不能把話說開……
「啊,唐家的馬車回來了。」
這一句話猶如一道曙光,教他重燃希望,急忙問著,「那人是不是生得溫文儒雅,極為斯文的樣子?」
「看起來是挺斯文的,不過他身後還跟著個老者。」
「你過去探探。」
「可爺兒已經到岸了。」
「快去探探!」
歐陽璇啐了聲,「真是欠你的。」他快步走向唐家馬車,詢問過後,就領著申屠秀到唐子凡身旁。
「歐陽璇,這兩位是大夫?」
他一抬眼,便見主子已走到面前,後頭跟著的是裹在乾淨布巾裡、一臉狼狽的孟揚天。
「正是。」
「請大夫也替孟爺開些藥方,免得他染上風寒。」舒仲尹朝身後瞥了一眼。
「是。」
「處理完就一道回府。」話落,他就轉身走向馬車。
「爺兒,我等會還有點事,可否處理完再回去?」為了完成東方傾城的交託,歐陽璇只得硬著頭皮撒謊。
舒仲尹頓了下腳步,淡道:「由著你。」
歐陽璇目送他上了馬車,見馬車揚長而去,一顆心才總算踏實些。
暗暗歎了口氣,他又勾起笑臉看向孟揚天。
「孟爺,你剛落了江,要不要先請大夫開個藥方,以免染上風寒?」雖說他看這傢伙不順眼,但主子的吩咐可不能違背。
「舒夫人呢?怎麼不見她讓大夫診治?」孟揚天問著。
「夫人習慣由熟識的大夫診治。」他早已想好應對的說詞。
「這麼嬌貴?」孟揚天哼了聲便走向申屠秀。「剛賞我一巴掌,手勁可一點也不小,把我的的牙齒都給打斷了,長得那般高頭大馬簡直就和東方傾城一個樣。」
站在申屠秀身旁的老者猛地抬眼,出聲問:「你說的是南盛的東方傾城嗎?」
「老傢伙是誰?就連你也識得東方傾城?」孟揚天臉臭得很,說話不甚客氣。
歐陽璇則直盯著老者,確定自己並不識得他。
「老夫方辯能是南盛人氏,十幾年前就識得那對東方兄妹。」他看起來年歲極大,雙鬢霜白,不過一雙眼睛精礫有神,顯然頭腦還很清楚。
「哦,原來你連舒夫人都識得?」
「舒夫人?」方辯能不禁一楞。
「東方無雙。」說起那個打他一巴掌的臭娘們,他就一肚子火。那娘們除了長得美若天仙外,就跟男人沒兩樣,粗魯又凶悍。
「無雙?這怎麼可能?無雙早在十幾年前就去世了。」
方辯能話才出口,歐陽璇立刻轉移話題,「申屠大夫,咱們還是趕緊帶唐爺回府醫治吧,這位方大夫……」他看起來神色自若,但實際上已經爆出一身冷汗。
他並不識得這位方大夫,那就代表他是在傾城被爺兒帶回府前認識的人,而他竟連無雙已死都知道,要是再讓他說下去,難保傾城男扮女裝的事不會露餡。
「他是我的師父,這回特地從南盛到西引來看我。」專心在子凡的情況上,申屠秀並未注意他們的對話,這時經歐陽璇提醒,便對著方辯能道:「師父,你就跟我到唐府一趟吧。」
「也好。」
話落,申屠秀一把將唐子凡抱起,直往馬車走去。
歐陽璇見狀也想跟上,卻見孟揚天一個橫步擋在面前。「等等,我還有話沒說完。」
「孟爺,唐爺的情況你也見到了,還是讓大夫先送他回府診治。」他擺出笑臉道。
「大爺我也需要個大天開藥方,剛剛舒爺不也是這麼交代的?」他豈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他好不容易聽到有趣的事。
暗罵自己不夠機伶,歐陽璇正不知怎麼應對時,便聽方辯能插話道:「閣下看起來臉色紅潤,也無發顫發冷的現象,只要回去泡泡熱水便成。」
歐陽璇鬆了口氣,「方大夫所言甚是,那咱們就走一步,若延遲醫治,就怕小病釀成大病了。」
「也對。」
「你不過是個下人,憑什麼搶走大爺要的大夫?」孟揚天偏要擋。對舒家人他一個個都看不順眼。
笑意退盡,歐陽璇陰鶩著一張臉。「孟爺,唐爺與舒家交情匪淺,要是延誤了醫治,恐怕孟爺還得到爺兒面前解釋,這又何苦?」
孟揚天一怔,被他突地變得兇惡的臉龐震得說不出話來。
歐陽璇不耐地瞪他一眼,隨即就帶著方辯能上了馬車,往唐府而去。
說也奇怪,一回到唐府,申屠秀便堅持由他將唐子凡抱進房裡,亦不允他的師父入內,而是請他們到房外的涼亭坐一會。
其實對歐陽璇而言,這樣反而比較好。
「方大夫,原來你早識得傾城。」他笑著,看著唐府下人送上一壺溫茶,便替方辯能倒上一杯。
「我識得他時,他才十二、三歲吧。」
「呢。」他掂算了下。大概就在他認識傾城的一、兩年前。
「那時,老夫常在南盛一家花樓替一些花娘看診。」
「……藏嬌閣?」
「你也知道?」
「我也是在那兒識得傾城的。」歐陽璇笑道。
一開始他真以為傾城是個姑娘家,但在開了口後,才發現對方是個男扮女裝的花魁,教他簡直嘔死了。
記得那回爺兒在花樓與人談生意,傾城點出對方想藉著爺兒不懂南盛律例,設陷阱坑害爺兒,因而讓爺兒決定替他贖身,並帶在身邊調教。
「那時傾城為了要籌措無雙的醫藥費,便扮女裝把自己賣進藏嬌閣。」方辯能淺吸了口茶。
「喔?」歐陽璇把玩著茶杯。他是聽傾城提過他有個早逝的妹子,但從不曾問過他為何會在花樓裡,如今才知道原因。
「聽傾城說,他本是南盛的富家子弟,卻因父親誤信好友,最終落了個家破人亡,為了養天生體弱的無雙,他四處謀差賺錢,但後來無雙病情加重,需要一大筆銀兩醫治,他不得已才會進花樓。」憶起往事,方辯能總覺得有幾分惋惜。「但我們遇見得太晚,哪時無雙已病人膏盲,再好的藥也救不了她,最終在傾城的懷中斷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