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選了這首,」她脫口而出,「我只是。。。隨便選的。」
「隨便選的?」
「呃。。。,對。」
一陣沉默。斯柯赫斯特瞪著她,眼神裡混合著狂怒和詫異。塔西婭真想收回先前的話,想再解釋一遍,只要他不這麼發火。可她現在做什麼也挽救不了,她正被某人掂量著,掂量她的解釋是否會讓處境更糟。
最終,斯柯赫斯特轉身大步走開,夾帶著喃喃的咒罵。
「抱歉。」塔西婭低語。她望著他離去後的走廊,知道自己觸動了什麼東西。斯柯赫斯特憤怒地離開時,也沒注意到自己的女兒正藏在門後,目睹了整個過程。
「愛瑪,」 塔西婭看到她走進來,她進來的時候就像貓一樣悄無聲息。
塔西婭慢慢坐回鋼琴椅上。她一直在想著斯柯赫斯特。他一定看她彈了有一會兒了吧?音樂激起了他什麼樣的回憶?她從未碰到過這樣的男子。爵位只是給了他自我控制的提示,而事實上他是如此自信,並從不在意別人,可內心卻有別人不知道的悲痛。
她母親對父親逝世的反應完全不同。「你要知道,你的爸爸希望我們都活得開開心心的。」媽媽曾經這樣說過,「他現在在天堂裡。可我還活著,記得他的離去,但別自己垮掉。你爸爸不會介意我有異性陪伴,你也不用介意。明白嗎, 塔西婭?」
塔西婭不明白。她寧可把母親在父親死後這樣的反應看成偶然的事件。現在她開始體諒母親的想法了。也許母親還在哀悼,也許她已經恢復了,也許她有新伴。。。但她從不掩飾傷痛,絲毫不。與其依靠過去的記憶為生,不如真實地面對現實。
盧克無意識地走著,一直走到臥室。臥室正中是張大床,鋪著象牙色的綢緞被褥,一直以來只有他和他的愛妻分享這張床。真是殘酷地奇怪,他從不允許任何其他女人分享這裡。這是他和瑪麗度過新婚初夜的地方,還有之後的千百個夜晚。她懷孕的時候,他就在這裡擁著她,一直到她生下愛瑪。
他的頭腦裡充斥著華爾茲。腦海裡盤旋的韻律令他支持不住的跌落在床階上。他雙手緊扣住腦袋,徒勞地想避免回憶過去。
他花了很久才接受瑪麗已死的事實。哀悼了很久。他還有家庭、朋友、可愛的女兒、漂亮的情婦,足夠他下半輩子忙碌了。只是他無法克制孤寂。他和瑪麗青梅竹馬,相識、相愛、相知,分享喜悅、歡樂、沮喪。她死後他失去生活中的支柱。只有瑪麗才能填補內心的空白,那片痛苦的空缺。
半夢半醒間,他看到瑪麗坐在鋼琴前,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身上,就像一圈天使光環。華爾茲的旋律自她指間流出。。。
「好聽嗎?」 瑪麗微笑著問,「我彈得越來越好了。」
「是的,沒錯,」 他同意,微笑地欣賞她耀眼的紅色卷髮,「可是你已經練了好幾個月了,難道你還想再練一首?多多益善?」
「我要把這曲子彈得完美無缺。」
「我都記得這旋律了。」他抱怨出聲,「晚上睡覺都聽得到。」
「可憐的,」 她還是繼續彈,「你該感到慶幸呀,我只不過用了這麼小小的伎倆來折磨你呢。」
他擁住她,轉過她的臉,深深地吻她。「那麼該我來折磨你了。」他威脅地說。
她笑了,「親愛的,你當然會。可是現在,你得去忙,讓我自己練習吧。去看本書,去打打獵—去做些男人平時的消遣。」
他的雙手滑落到她豐滿的雙胸。「男人平時的消遣就是和妻子做愛。」
「不會太俗了點嗎,」她喃喃地說,身體渴望地弓起,歡迎他手掌的探索。「你可以去俱樂部,和朋友們談論政治。還有,現在還是中午。」
他吻向她的側頸。「我想看你在陽光下全裸的樣子。跟我到床上去。」 他不顧她的反對,雙臂抱起她,看到她驚訝的微笑。
「可是我還要練——」
「等會再說。」
「也許我這一輩子都幹不成一件事,」她說,「 多希望別人會說,『天哪,她彈得真是完美極了。』 」 他抱著她上樓的時候,她偎在他懷裡,戀戀不捨地三步一回頭,看著那架落單的鋼琴。
盧克沉浸在甜蜜的回憶裡,露出微笑。「瑪麗,」他低語,「你的確彈的很完美。」
「爵爺。」 侍從畢德打斷了他的冥思。畢德是個四十來歲的瘦弱男子。「您有什麼吩咐嗎?」
盧克瞪著腳下的地毯,深深歎了口氣。他的耳朵充塞著隆鳴聲,他清清嗓子,「給我打包行李,畢德,我要去倫敦過夜。」
侍從見怪不怪地照做了,誰都知道他要去幹什麼,他要去伊莉斯那裡,伊莉斯,哈柯特夫人。
愛瑪走進音樂室的時候,塔西婭仍坐在鋼琴邊。愛瑪今天穿著一件設計簡潔的藍裙子,很配她的眼睛。「我吃完早飯了。」
塔西婭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那麼我們去書房挑本書吧。」
愛瑪走到鋼琴邊,動了個琴鍵。音律迴響在空中。「你彈的是我媽媽最喜歡的華爾茲。我一直想聽聽這曲子到底是怎麼樣的。」
「你不記得她怎麼彈的嗎?」
「不記得了,不過南格斯太太說她只喜歡一支華爾茲。爸爸從來不告訴我是哪支曲子。」
「 他想起你媽媽會很難過的。」
「你能彈給我聽聽嗎,布琳斯小姐?」
「恐怕斯柯赫斯特爵爺不會同意的。」
「等他走了就行了。我聽畢德說——就是他的侍從——說爸爸今晚要去他情婦那裡。」
塔西婭吃驚於女孩的直白。「房子裡所有的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恩?」
愛瑪的眼眶紅了,她聽得出塔西婭口吻裡的同情,「是的,布琳斯小姐。」
塔西婭微笑地握住她的手,「好吧,他走了以後我就彈給你聽,你想聽多少遍都沒問題。」
愛瑪高興極了,她用空暇的手迅速擦去淚水,「我也不知道我幹嗎這麼愛哭,爸爸一點也不喜歡我這樣。」
「我知道原因。」 塔西婭安慰地把女孩拉到長椅上坐下,「有的時候,當你在長大的時候,你的內心充滿了不知名的情感,無論你有多努力,你都沒辦法控制住情感。」
「是的,」愛瑪同意地點頭,「這太糟糕了,因為眼淚來的總不是時候,讓我覺得自己好傻。」
「每個人都會經歷這樣的年紀。」
「你也經歷過嗎?我真不敢想像你哭的樣子呢,布琳斯小姐。」
「我當然也經歷過。我爸爸死後的幾年裡,我什麼事都做不了。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他走了以後,我不想和任何人說話,最微小的刺激都能讓我痛哭。有一次,我的腳趾斷了,足足哭了一個多小時,但一切都過去了,你也會和我一樣好起來的。」
「希望如此,」愛瑪說道,眼淚已經干了,「布琳斯小姐,你父親是在你很小的時候去世的嗎?」
「和你差不多年紀的時候。」
「那麼你戴黑紗了嗎?」
「是的,我戴了一年零一月。」
「爸爸說我不用戴它。即使是我的表姐萊蒂死的時候他也不讓我戴,因為他看到我戴黑紗會很難過的。」
「他說得很對。哀悼一個人太久,並不是件好事。」塔西婭合上琴蓋,「走吧,去書房,我們今天有事要做呢。」
伊莉斯.哈柯特夫人,正站在臥室的大落地鏡前。鏡面擦拭地乾乾淨淨,這樣她著裝後就能仔細地端詳自己,而鏡子在某些時候還會是樣很有趣的道具。她穿著金色的長袍,襯托出粉色的肌膚和一頭耀眼的紅髮。她已經打扮了一整天。先用香皂好好洗了個澡,接著讓女僕花了兩個小時把頭髮燙卷。
盧克不請自來地走進伊莉斯位於科沃郡的住宅,看到她時,唇邊揚起微笑。伊莉斯正是合他胃口的尤物,一頭紅髮,熱情無限。身體柔軟富有彈性,修長的雙腿包裹在層層衣服下,酥胸半遮半掩, 私底下就會徹底為他敞開。
伊莉斯突然意識到有人來,她轉身看到盧克,驚訝地揚起雙眉。「親愛的,你悄無聲息的想嚇我嘛,你怎麼來了?」
「給你個驚喜。」 盧克關上門,走近她。「你好麼,」他喃喃地說,開始吻他。
「托你的福。」
「如果我不去舞會的話,就有人要落單了,他們都在等我呢。」 盧克解開她的上衣扣子時她大笑起來。「親愛的,住手。我盡早趕回來怎麼樣?你滿意嗎?」
「當然不,」第二顆扣子也鬆開,「你根本不用去。」
伊莉斯的呼吸開始急促,但還是不悅地看著他。「你是我見過的最傲慢的人,根本不懂妥協。我不是指你一無是處,親愛的。。可是我們總得顧及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