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喜歡南兒嗎?」
「我覺得很抱歉。讓別人不好受,我自己也不好受。」
「也許吧,我可不覺得抱歉,看到她就晦氣。」
那天過後,南兒的處境越加糟糕了。廚房後面有個房間,南格斯太太常邀集老資格的僕人在裡面開會。包括 西蒙,布倫特太太,畢德先生,還有酒窖管事等等。塔西婭安靜地待在一旁,傾聽他們的談話。
「南兒會怎麼樣?」一個僕人問南格斯太太,「我聽說她幹的好事了。」
南格斯太太臉板著,喝了口咖啡,「很糟,醫生來看過了,開了藥,他覺得我們早上太疏忽了,最好把她送回家療養。」
「現在有人照顧她嗎?」布倫特太太問。
「沒有,得先把胃清空再說。她不想要任何人陪她。另外,同年紀的女僕也不高興和她待一起。」
「那個小伙子呢?」西蒙發問。
女管家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不想承擔任何責任。」
塔西婭聽著聽著,都糊塗了。他們在談論什麼呀?「南兒出了什麼事?」她問道。
會上她從來不主動發問,難怪其他的人都驚訝地看她。最後還是南格斯太太回答了,「你沒聽說嗎?對哦 ,你當然沒聽說了,你整天都和 愛瑪在一起。真是糟糕的事,南兒有了個追求者。」
「追求者?」塔西婭還是不太明白,「你是說她戀愛了?」
「可以這麼說,」南格斯不自然地補充,「而且,事情的後果出現了。」
「她懷孕了?」塔西婭問,眉毛驚訝地揚起。
「對,開始的時候她瞞著所有人。看到事情無法解決,她就傻得吞了瓶藥片想把孩子給打掉。可是孩子沒掉,折騰得自己生病了。感謝上帝孩子沒受傷。現在南兒要被解雇了,下場會很淒慘。」南格斯太太同情地搖了搖頭。
「至少她不會再找你麻煩了。布琳斯小姐。」一個女僕說。
塔西婭內心湧起深深的同情,「沒人陪她嗎?」
「沒必要,」南格斯太太說,「醫生已經來看過了。我確定南兒已經服下了他開的藥。別擔心了,親愛的。或許南兒是該得到教訓了,是她自己自做自受。」
塔西婭放下茶杯,她謊稱自己有點悃了,「真對不起,今天有點累,我想早點去休息。「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南兒的房間,進去時才發現這房間小得可憐。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南兒就開口,「你出去。」
「我來看看你好點沒。」塔西婭邊說邊拉開窗簾。她把窗開了條縫,讓新鮮空氣流近來。她回頭坐到床邊,看到南兒的臉蒼白得可怕。
「走開。」南兒虛弱地說,「我快死了。」
「你不會死的。」塔西婭走到盥洗架前,挽起袖子,開始打濕毛巾。
「我討厭你,」南兒繼續說,「走開。」
「我來幫你洗臉,洗完我就走。」
「然後你就可以幸災樂禍地告訴別人了是吧?」
「你的臉該洗洗了。」
南兒大笑起來,「你到底想幹嗎,我已經吐了好幾個鐘頭——」當毛巾敷上額頭時她突然住嘴了。
她看著塔西婭,最後她問,「你幹嗎來看我?」
「你不該獨自承受這些。」
「那麼,你什麼都知道了?」南兒反射性地把手放在肚子上。
塔西婭點點頭。「南兒,你不該再幹傻事。會傷到孩子的。」
「我正想這麼做。我想過從樓梯上摔下來,從窗上跳下去。。。可是孩子始終都沒掉。」她痛苦地顫抖著,「請別走,否則我會死的。」
「你不會死的,」塔西婭溫柔地替她撥好頭髮,「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南兒開始哭了,「你真是個天使,」她慚愧地說,「你總是這麼溫柔,就像那副聖母像一樣。是我偷的,你知道的。」
塔西婭安撫地說,「沒關係。」
「我以為這會讓我好過點,可事實上並沒有。」
「沒事了,別哭了。」
「瓊尼不要我了。他說這都是我的錯,和他沒關係。我會被解雇的。家裡很窮,他們也不會要我,更不會要我的孩子。可是我不是壞女孩,布琳斯小姐,我情不自禁,因為我太愛他了。」
「我都明白,南兒,你不能太激動,你得好好休息才行。」
「為什麼?」南兒苦澀地說,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枕頭上。
「你得恢復精力呀。」
「我沒有錢,沒有工作,沒有丈夫——」
「你會有工資的,斯柯赫斯特爵爺會給你的。」
「他不會給我的。」
「會好的,」塔西婭以確定的語氣說,「我保證。」她微笑著站起來,「我去拿條乾淨的床單來給你換上,馬上就回來。」
「好的。」南兒輕輕地說。
一離開房間,塔西婭就去找南格斯太太。女管家正在指導一個女僕擦桌子。
「你是不是去看南兒了?」 南格斯一看到她,馬上就猜到了。「我就知道你會去的。」
「她病的很嚴重。」塔西婭認真地說。
「沒必要大驚小怪,她會自己好起來的。」
塔西婭驚訝於管家的冷漠,「夫人,恐怕她現在很難受。您能叫人幫她換條乾淨的床單嗎?」
南格斯太太搖了搖頭,「我已經告訴過其他人,不必去理會她。」
「她不是麻風病人,南格斯太太,她只是懷孕而已呀。」
「我可不想讓清白的女孩去接近放蕩的女人。」
塔西婭本想諷刺地反駁,但她硬生生地嚥下了未說出口的話。「南格斯太太,」她仔細斟酌著字句,「戒律曾經說過對待別人應視如己出,當法利賽人把犯了姦淫罪的婦人送到聖父面前,想把她用石頭砸死時,聖父說——」
「是的,我知道。『他說如果你們中沒有一個犯過錯,那就可以用石頭砸她。』 我可以把聖經倒背如流。」
「既然您記得戒訓,那麼您該知道主是如此寬容,會原諒人的一切過錯。」
「你說的對,布琳斯小姐,」女管家打斷了她的話,「我現在就讓人送乾淨的床單和熱水過去。」
塔西婭感激地笑了,「謝謝您,夫人。還有一件事。。,您確定斯柯赫斯特爵爺是否明早回來?」
「他在倫敦。」南格斯太太看看她,「您不是知道的嗎?」
「是的,我知道。」 塔西婭的回答不無諷刺。男人,可以隨時隨地性好漁色。斯柯赫斯特爵爺同樣如此,瓊尼也不用為孩子負責,只有南兒受到譴責。
南格斯太太開口,「布琳斯小姐,您是否有話想對主人說?」
「我可以等到早上他回來再說。」
「我認為您不該和他談論南兒的事。主人對此類似事件早有決論。沒人敢質疑他的命令。你當然不會傻到用這件事去惹惱他吧?」
「當然不,」塔西婭說,「謝謝您,南格斯太太。」
盧克早晨回來的太晚,沒趕上和愛瑪一起去騎馬。他在書房裡和律師、房產經紀人、管理人一起討論財產的收益問題,還得讀一大堆文件。他讀的很專心,直到有人敲門。
「請進。」 盧克邊說邊繼續寫信,「我很忙,除非是重要的事,否則別來——」 他中斷了陳述,進來的是布琳斯小姐。
自他們倆相遇以來,盧克注意到這位女家庭教師總是有意無意地躲避著他。她似乎不太願意和他共處一室。有趣,過去他從未如此受女人嫌。
而現在,她站在他面前,臉色緊張蒼白。她如此苗條,纖腰盈盈一握。她抬起頭看著他,那雙異國風情的雙眸像貓眼一般難以琢磨。她慢慢地走近桃花心木的書桌,盧克感覺到她 渾身不自在。
他不明白為什麼愛瑪會這麼喜歡她。可愛瑪現在每天都很高興。盧克擔心他的女兒被這家庭教師給蠱惑了,真是可惜,.布琳斯小姐不能久留在此。還剩半個月就到期了, 愛瑪得學會接受其他人。不管現在的這位家庭教師待愛瑪有多好,她總有一天會離開。盧克一點也不相信她,她不坦誠,神神秘秘的,高傲。。。就像隻貓。他討厭貓。
「什麼事?」他直截了當問。
「先生,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一下。是和一個女僕有關,南兒。」
盧克雙眼瞇了起來,他沒想到她會和他談這個,「她已經被解雇了。」
「是的,爵爺。」 她的臉紅了,雙頰暈上一層淡淡的玫瑰色。「人人都認為她應該被解雇—據我所知,她腹中胎兒的父親,也是您手下的馬伕—完全不想負責。我想請您給南兒點錢,讓她能撐下去,直到找到份新工作。她家裡很窮。如果沒有找到工作,她會活不下去的,給她一年5英鎊就足——」
「布琳斯小姐,」他打斷她,「南兒在放縱自己投入那段隱秘的羅曼史時就該承擔後果。」
「這花不了您多少錢,」她懇求道,「 對您來說就像九牛一毛—」
「但我不會施捨一個不稱職的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