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飛影頷了頷首,雙眸湛出崇拜的眸光。「閻大哥,那你覺得世上真的有神仙嗎?」
「乾坤之中萬物皆有,在生生不息的天體運行下,為求制衡,必有陰陽兩極之物產生,所以我想,世間既有鬼的存在,便會有神佛的存在。」他不假思索地答。
「那你捉過很多妖怪嗎?」
「捉妖的過程遇到過什麼古怪、有趣的事嗎?」
「妖和精是不是不同?」
在她滔滔不絕、一個接一個問題之下,閻子熙朗眉一挑,溫煦笑問。「你似乎對捉妖這事很感興趣?」
「當然,我爺爺也是抓妖高手,只可惜我爹爹不肯讓我繼承爺爺的衣缽。」她努起唇,一臉不滿。
他心中突兀一怔,她也算是他有生以來,所遇到想法最古怪最奇特卻又最可愛的姑娘。
「可以想見,長輩們對你的興趣頗感頭痛。」他苦笑地搖搖頭。
「其實習武的目的在濟弱扶傾、維持武林正義,而習捉妖之法則是維持人間的秩序,這之間不過是人界與妖界的分別,不是嗎?」她抬起臉,眸光晶瑩清亮,天真地衝著他笑。
姑娘小巧的鵝蛋臉上脂粉末施,幾綹頑皮的髮絲隨著夜風輕輕飄揚,襯出她清純可愛的動人神采。
頓時,她可愛的模樣讓閻子熙有種想輕掐一下她粉嫩雙頰的衝動。
聞言他微微錯愕地揚唇笑道。「其實我和你有相同的想法。」
「我就知道你會和我一樣!」也不知打哪來的自信,雁飛影得意洋洋地道。
望著她嬌俏可愛的模樣,閻子熙被她的神情逗笑。「你確定要跟我去嗎?聽說柯家老院經常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淒厲呼喊,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喔!」
「我不怕!你不可以食言!」雁飛影倔強地瞅住他,深怕他會丟下她不管,緊緊捉住他的袖口,不願放手。
她眸中真切的期盼與渴望,讓他不自覺揚唇。「你果然和一般姑娘不同。」笑裡帶著取笑的意味兒。
臉一臊,雁飛影自然懂得他語氣裡的調侃。「我自然與一般姑娘不同。」
話一落下,霍地,闐黑的天空劃下一道急逝閃電,緊隨而至的轟隆雷聲,震得天地鳴鳴作響。
「啊!」雁飛影雙手抱著頭,下意識撲到他懷裡的那一瞬間,環抱住男子的雙臂卻陡地僵住。
她、她她怎麼會有如此唐突的舉動?
一個好姑娘怎麼可以主動抱著男子呢?思及此,臉微微燒燙起來,而他溫暖的身體,竟讓她的心中竄過一股此生從未領略過的……暖意。
像烘得暖暖的被子,讓她捨不得放手,讓她差一點就要失控地鑽進他懷裡,蹭了蹭。
「你不怕妖,卻怕打雷?」感覺到懷裡的姑娘微微發顫的身軀,他調侃著,卻沒抗拒她的貼近。
紅潮迅速蔓開,她立刻跳離他的懷抱,拉開兩人的距離。「謝謝……」悄悄捂著胸口,她被急促的心跳搗得芳心大亂。
感覺到豆大的雨滴紛然落下,閻子熙濃眉輕揚,帶著笑意地開口。「看來得先找個地方躲雨了。」
雨來得突然,轉瞬間滂沱大雨就要鋪天蓋地。
「嗯!」
暫且抑下悸動的心緒,她沒有絲毫遲疑地頷首瞬間,閻子熙脫下外袍,有力的臂落在她的纖肩上道:「咱們貼近一些,盡量別淋太濕。」
她怔了怔,被動地貼近閻子熙,讓他高舉外袍撐起的一方天,勉強為兩人擋去風雨。
「用跑的哦!」他沉然低嗓與雨聲抗衡。
「好。」這一刻雁飛影才發現,他好高,為她撐起的一方天地雖抵擋不了迎面襲來的寒意與濕意,卻帶給她莫名的安全感。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加快了腳步,任由大雨啪噠、啪噠地迎面打在臉上,任驚人的雨水紛紛打進眸底,刺痛了眼、模糊了視線。
雁飛影雖是習武之人,但畢竟是姑娘家,頭一回如此狼狽地在雨夜中奔跑,在腳步不經意踩過一處積水小窪時,一個踉蹌,她竟重重往前撲倒。
噗的一聲,泥水嘩然。
「雁……」閻子熙猛地頓下腳步,懊惱地甩下手中的衣袍回身奔向她。
雁飛影自立自強地勉強爬了起來後,抬起頭吐了吐口中的泥水,仰頭讓傾盆雨水洗去她臉上的污泥。
「痛嗎?」這跌法十足淒慘,閻子熙擔心地問。
「不痛。」顧不得全身一身泥濘,她抿了抿唇,低頭看著自己磨破皮的手,一臉懊惱。
「不痛才怪!」見她忍住痛吟,他擰眉朝著她轉過身。「上來,我背你。」
雁飛影瞅著他寬闊的背,竟遲疑了起來。「我……可以自己走。」
「你不想陪我去收妖了嗎?」他側過頭柔聲開口,語氣隱約有股寵溺的意味。
「卑鄙。」她努起唇,嗔了他一眼,恨他看透自己,恨這一刻,她在他面前丟臉又狼狽。
他歎氣,伸手拉她的手。「乖,別在這時發拗,你會著涼的。」
她咬著下唇,乖乖將手搭上他的寬肩、艱困的挪動修長的腿兒勾住他的腰,讓已然濕透的玲瓏曲線貼上他的背。
兩人毫無距離的肌膚相貼,加深男女有別的認知。
他勁力暗蓄的結實臂膀讓她尷尬得粉臉嫣紅,而閻子熙的思緒,也因為姑娘柔軟的嬌軀微微騷動。
他慶幸,沁冷的雨勢未歇,足以澆熄他心頭不該興起、屬於男人的「獸性」。
「謝謝。」
當雁飛影細若蚊蚋的窘迫細音在耳邊響起的瞬間,他沒好氣地扯開唇。「咱們兩個在一起,似乎總碰到奇怪的事。」
她聞言,忍不住低低笑開。
於是在詭異的雨夜,她就這麼讓他背著,茫茫地走進雨幕當中。
第五章
雨小了些,但他們的運氣卻背了點。
閻子熙背著雁飛影在雨中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找到了一間能夠暫時避雨的老屋。
屋外有一棵老樹,自荒廢的舊垣一伸展出來,雜草叢生、屋牆傾倒,在寒冷風雨的吹打下,隱伏著股難以言喻的詭異。
「這裡髒得很,不過只能將就了。」下巴朝前方努了努,閻子熙側過頭對著身後的姑娘道。
雁飛影聞言,猛地抬起頭。「哪種髒?」
由她微揚的語氣,閻子熙可以察覺她語氣裡全無驚駭、畏懼的興奮之意,頓時失聲笑道:「你看得到的髒,瞧!屋角的蜘蛛網、蒙塵的屋瓦以及地上可以吹出漫天沙塵的髒。」
立定身形,閻子熙沒好氣地開口,沒想到她在這樣的時刻,還能把心思轉到「異事」之上。
被雨水淋得有些蒼白的粉靨,因為他語氣裡的調侃,湧現淡淡的暈紅。「我以為,你的語氣有暗示的意味!」
閻子熙不禁歎了口氣,持平的語調有些無奈。「我沒有任何暗示,這裡很『乾淨』。」或許他真的不該把她當成一般姑娘。
「噢!」閃著晶瑩神采的靈眸陡地黯淡,她認分地重新把臉貼在他的頸肩處。
「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怪的姑娘。」
走進破屋,閻子熙打量了四周,理出了一方小天地後,才放下雁飛影,讓她坐下。
「乖乖坐著,哪都不准去。」
她拽住他的手,抬起頭瞅著他。「你要去哪?」
「我找東西生火,讓你溫暖些。」無由的,她依賴的神情,讓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我可以幫你。」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只是受了點小傷,不致於什麼都不能做。
破屋中有股刺骨的冷意,再加上淋了雨,雁飛影一張白皙如玉的小臉凍得蒼白如雪。
閻子熙輕輕握住她那柔若無骨的小手搓揉著,他擔憂地蹙起眉問道:「你的手好冰。」
屬於他的氣息與力量透過掌溫緩緩傳人心底,她卻仍止不住地輕顫著。「我、我沒事,咱們一起找找看有沒有柴火起個火堆……」
她欲起身,卻被閻子熙一把推回原位。「你坐著,這粗活讓我來就成了。」
「可是──」
「你如果還想留著小命收妖,就乖乖聽話。」他淡淡開口,幽漆的黑眸溫和卻堅定。
「你已經很懂得怎麼威脅我了。」
「我不知道怎麼讓你聽話。」
雖然隱約可以感覺到兩人間有一股莫名的波動,但畢竟相識不深,若任她這麼任意妄為下去,他不知道能不能招架姑娘的鬼靈精怪。
直勾勾望著他的身影在黑暗中走動,雁飛影心底漫起一股暖意,她知道他是真心關懷她。
與師兄、姐弟拿她沒辦法,任著她驕橫、胡天胡地的嬌寵不同。
「我只是不想太麻煩你。」
「我倒想知道,你會麻煩我到什麼程度。」他在離她不遠處放下一堆粗細不一的枯木枝,熟稔地生起了火。
不一會兒火焰漸熾,瞬即便暖了一方天地。
「你似乎很習慣野宿?」瞧他俐落的動作,雁飛影好奇地問。
他斂眉輕應了一聲,直到火堆夠旺、夠暖才當著她的面,脫下身上的衣服,架在一旁烘烤著。
練武時雖然已看慣師兄弟的裸身,但眼底驀地落入他身上分明的結實線條,她蒼白的小臉立刻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