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是要與你過上一輩子的男人!」他尋思了許久,只能想出這個答案,薄弱得連他自己都覺得心虛。
「一輩子?不過就是年年月月日日,沒有喜歡的心情,咱們就不必過日子了嗎?說起來,你不就是要與我過日子的男人,在我的心裡,你就跟大夥兒一樣,我與他們與一樣是在過日子啊!」說完,她輕輕地笑歎了聲,覺得他的說法真是有趣,如花般嫣然的微笑,讓她的臉容看起來明媚而動人。
「你——?」聽她的說法,他一股惱火湧上心頭。
「就讓咱們跟以前一樣平平靜靜的過日子,難道不好嗎?是我哪裡做得讓你不滿意了,你只管告訴我,我會改進。」
「我想要你喜歡我。」他專斷的語氣,近乎蠻橫的勒索。
「就這一點,我辦不到。」她搖搖頭,不著痕跡地別開視線。
「你連想嘗試的心意都沒有。」他看穿了看,沉聲指出了一個事實。
「我不想試,因為我知道自己辦不到。」她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然而就在這瞬間,夏侯胤從她的眸底瞧見一絲如冰般的寒冷。
「你恨我?」
「我怎麼可能會恨你呢?無論你是為了什麼理由娶我的,是為了太爺也好,是為了兩家的聯姻也好,但無論如何,你終究是沒有棄我於不顧,你對我的恩情,是要用我一輩子來還的啊!」可是,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卻僅僅只是除了沒有遺棄她而已。
「我不要你的感激。」他甩開她的手,先是背過身去深吸了口氣,然後再回頭看她,神情勉強平靜了些。
「在我的心裡,對你只有感激。」夠了!她在心裡對自己大喊,夠了!不要再說了!把這些話說坦白了,對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
可是她忍不住!
賭著一口氣,她讓這個男人知道無論如何,他都傷害不了她!
就僅僅只是一口氣,她吞忍不下!
「不,你恨我,如果你不是恨我,為什麼我可以在你臉上看見毫不掩飾的厭惡呢?」
「我沒有。」她不討厭他,至少,不會是厭惡,「聽著,這些話就當咱們沒說過,夫君,就讓咱們像以前一樣,平靜的過日子,好嗎?」
「如果你還想平靜過日子,就不應該對我說實話。」他覺得她的說法好可笑,簡直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是你問我的,是你開的頭,我只是不想騙你而已。」看著他陰霾憤怒的表情,她以為他要動手打她了,但是,他沒有,只是退開了兩步,彷彿樣可以將她看得更加清楚。
不!僅僅這樣的距離,他無法將她看清楚!
明明那眉兒、眼兒,在那臉上的每一寸細微,在這些時日以來,他不只細細地看過,也摸過吻過,但是,這一刻,他卻覺得自己從來認識過她。
「你真是該死。」他低咒了聲,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這時,一直守在門外,有事等著要稟報主子的綠錦聽見了裡頭的爭吵聲,心裡慌得緊時,只見姑爺怒氣沖沖地出來,像一陣疾風似離去。
「小姐。」她走進裡頭,小聲地對著主子的背影喚道。
與夏侯胤的爭吵,段倚柔感覺心裡就像是被風暴肆虐過一般,風暴隨著他離去,卻在她的心裡留下一片破損不堪的狼籍,她逼自己吞下梗塞在喉間的硬塊,平靜地回眸看著婢女。
「有事嗎?」
「章大人的小廝祥清過來傳話,說請小姐過去見大人一面,祥清說,大人想去見二小姐,要與她把話說清楚,可是眼下兩人是什麼身份,祥清怕大人闖禍,希望小姐過去阻止大人做出衝動的傻事。」
「我不去!」段倚柔想也不想,一口回絕,「要做傻事,就由得他去吧!都已經不是毛頭小子,做事為什麼還是如此莽撞?」
「是,小姐確實不應該去,綠錦這就去回話,說小姐不會去見章大人。」綠錦點點頭,調頭就要去回話。
「嗯。」段倚柔頷首,閉上雙眸,歎了口氣,這時,她聽見綠錦往外離開的腳步聲,她冷不防地開口喊住。
「慢著!」
「咦?」綠錦沒想到主子會改變心意,傻愣了一下。
「我還是去一趟吧!」段倚柔回眸對上婢女訝異的眼光,揚唇勾起一抹無奈的苦澀微笑,「我還是去勸勸他吧!你去安排一下,我去見他。」
第7章(2)
「害了我還不夠,還想再害挽柔被夫家給趕出來嗎?」
段倚柔冷靜平淡的嗓音,在客棧二樓的廂房裡迴響著,她坐在靠窗的椅上,雙手交疊在膝上,微微昂起的下頷,平視面前男人的眸光,一舉一動盡顯出身為夏侯家夫人貴氣的儀態。
章牧志看著她,忍不住咕咚地吞了口唾液,無法置信眼前的女子與當年的段倚柔是同一個人!
不過是短短還不到兩年的時間,還記得每次他看到段倚柔時,總覺得她與自家的小妹比起來,就像是一株不起眼的綠草,遠遠地不及小妹。
但是,此刻的她看起來自有一股不言而喻的雍容,額發盡往後梳,露出光潔的額頭,這才令人發現,她擁有一張弧度極美的鵝蛋臉,原本稍嫌色淡的肩,如今看來竟也教人覺得心悅目,當然,更不消說她那雙澄亮的眸子,一直以來,那就是她臉上最好看也最可取的地方。
如今,她非但不再是綠草,令人驚艷的搶眼程度,甚至於比起她的小妹,也不遑多讓!
「害了你的人就是挽柔,不是我。」他重哼了聲,不認同她的說法。
「如果不是你執意苦苦相逼,又豈會發生那一夜的事?逼得挽柔不得不出賣自己的親姐?」
「我與她是兩情相悅!」章牧志激動地大吼道:「我與挽柔情投意合,如果你爹願意成全我們,我們早就已經成連理了!」
「那小妹最後為什麼沒出現?」
「那是因為……?」他一時語塞。
段倚柔輕歎了口氣,心裡憐憫著眼前這個執迷不悔的男人,「挽柔自小容貌就生得好看,從來,我也只看過容妹妹的姿色能小贏她些許,一直以來在段家,爹娘寵她,家人討好她,養成了她的心高氣傲,跟你的那段私情,是因為她在深閨之中百般無聊,找來打發時間的閒趣。」
「你住口!」他不想聽到自己懸在心上的一段情被說得如此不堪,更無法忍受自己的心上人被數落。
「她不是真心想要委身於你,章公子,不,如今是章大人了,好不容易寒窗十年才取得的小小功名,想要一夕之間化為泡影嗎?」
「不,我……」
「仔細想想!挽柔的夫君是朱尚書的公子,雖然功名不知你,可是,朱家家大勢大,朱家的兒子未來的仕途絕對可期,如果,你真想不開,把事情給鬧大,最後害得挽柔要被夫家經責難,甚至於休離,而你呢?你以為自個兒就能夠全身而退嗎?真能躲過朱家的報復,帶著挽柔過逍遙日子嗎?如果,章大人對我家小妹真有半分憐惜,就發發好心,饒過她吧!」
「她這樣害你,你不怪她嗎?」
「她是我妹妹。」這句話已經是她所能夠給予的最好回答。
章牧志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她那句話以及臉上篤定的神情給駁得啞口無言,然後,他吐氣,歎了一口既長也沉的息兒。
「我明白了!人們都說夏侯老太爺年輕時可是火眼金睛,凡事都逃不過他的目光,就不知道哪根筋出了差錯,竟然挑上你做他的曾孫媳婦兒,可我現在終於懂了,他老人家不改當年,眼光依舊好得很,如果當初我喜歡的人是你,說不定,我們可以是一對恩愛夫妻。」
「可是我不喜歡你,自始至終,我沒對你動過心。」因為他與挽柔走得親近,她自然也見過他幾次,可是即便是挽柔將他說得再好,她也無動於衷。
「夏侯胤就可以令你動心嗎?」是她的夫君吧!讓她蛻變成如此出色的模樣,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男人吧!
沒料到他會突然提起夏侯胤,段倚柔愣了愣,目光瞬間變得冷斂,「那是我們夫妻之間的問題,不關章大人的事,趁著現在進出客棧的人還不多,請大人先出去吧!我稍後再走,免得引人側目。」
同樣在客棧的二樓,隔著天井的另一個廂房裡,夏侯胤就坐在那扇門內,一雙眼眸冷若冰霜,直勾勾地盯著對面那扇緊閉的門扉。
就在他快要喪失最後一絲耐心時,終天有了動靜,有人從裡頭把門打開,隨後走出來的人是章牧志主僕二人。
一瞬間,他瞇細了眸,心裡有股衝動想要上前去把那男人給殺了!
就在半小時辰之前,他看著自己的妻子走進了那扇門,半個時辰之後,從那扇門裡走出來的人卻是章牧志主僕兩人!
一切真相都再明白不過了!
夏侯胤勾起地抹苦澀的冷笑,心裡寧可他是盲目的,發現真相的痛苦,像是一顆心就要被狠狠地刮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