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姑娘開心的將碗收下,本還想與他說話,沒想到他卻脖子一軟、頭一垂,瞬間又昏過去,簡直嚇壞她了,「師父師父,他又昏了!」
「死不了人啦。」男子將他甩回床上,放他自生自滅,「他只是累壞了,好好睡上一覺,養足精神就沒事了。」
「喔……」她跟著鬆下一口氣,輕拍胸口。
「嘖,下回你再隨便撿個什麼阿貓阿狗回來,看我還理不理你!」男子火大的瞪她一眼。
「師父,廚房裡還有半鍋粥哦,要不要吃?」她笑嘻嘻的即刻轉移話題。
「嘖,說你傻,你有時倒還……」
「走嘍,吃粥去。」姑娘開心的輕推男子,催促他離開房間,「粥冷了就不好吃了,咱們快點去吃吧。」
她笑著與男子一前一後離開房間,在帶上門前,她的眼神又瞥了躺在床上的他一眼,見他氣息平穩,不像剛才在半山腰撿到他時幾乎是奄奄一息,好像快斷氣了一樣,頓時放心不少。
關上門,她也收回心神,跟著師父開心吃粥去。
當項爾盟再度從沉睡中甦醒時,已是隔日清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氣,再度引起他飢腸轆轆的感覺。
安穩舒適的睡了一整晚,他的精神已經好了非常多,只不過身子依舊有些虛弱,尚未完全恢復過來。
他起身下床,離開房間,順著香味飄來的方向走過去,最後來到前廳的門邊,就見前廳的方桌旁坐了一男一女,兩人正在用早膳,桌上只有一鍋雜菜粥,他所聞到的香氣就是雜菜粥散發出來的。
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肚子餓的感覺更加嚴重了,幾乎想直接撲向前去。
孟紫霓率先發現他站在門邊的身影,先是訝異他已清醒,緊接著漾起燦爛的笑顏,「你醒來了呀,剛好趕上用早膳。」
「哼。」溫寒故意哼了一聲,繼續吃自己的粥,不理項爾盟。
項爾盟有些尷尬的停在原地,他生平從沒這麼狼狽過,狼狽到得看別人臉色,卑微得可笑。
孟紫霓意會到他是在顧忌師父那一哼,趕緊解釋,「別怕別怕,師父是好人,快來用早膳。」
見溫寒雖然依舊不理會他,卻也沒有再出現其他反應,項爾盟只好厚著臉皮進前廳,「那……我就打擾了。」
他一來到桌邊坐下,孟紫霓就將一隻空碗交給他,讓他自己來,反正都已經坐下了,他不再管丟臉不丟臉的問題,先填飽肚子比較要緊。
他盛了滿滿一碗雜菜粥,開始埋頭吃了起來,雜菜粥吃起來微鹹,帶著淡淡的各種菜葉香,清爽不油膩,很適合當早膳食用。
趁著吃粥的空檔,他終於有機會好好看清這兩個救他的人,那姑娘看起來很清秀,笑起來很甜美,年紀應該在十八歲上下,只不過講話稚氣重,還帶著些許娃娃音,就像是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在說話一樣。
難怪她會被叫做傻妞,雖然外表很正常,但她只要一開口說話,就顯露出與她年紀不符的稚氣,像是心智永遠長不大。
而那名男子大概五十多歲,身子很健實,看起來不像大夫,反倒像江湖中人,或許還會武功也說不一定。
用完早膳後,項爾盟即刻起身,向他們躬身答謝,「感謝兩位的救命之恩,在下不好再叨擾麻煩,就此告辭。」
「嗯?你要走了?」孟紫霓訝異的眨了眨眼,「你要去哪兒呢?」
項爾盟的身子微頓一下,抿唇不語,原因很簡單,那是因為他根本回答不出她的問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他放逐自己已經有好一段日子了,整日如遊魂般四處飄蕩,走到哪裡算哪裡,根本沒想過這段放逐之旅的終點到底在何處。
天大地大,他卻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依身,只好了無生趣的繼續流浪、繼續頹廢下去。
第1章(2)
「好好一個人,有手有腳的,當什麼廢人,真是難看。」溫寒看不慣他那要死不活的頹喪模樣,不屑的嘲諷。
項爾盟眉頭微擰,有些不悅,還是語氣平和的回答,「我有我的苦衷。」
「什麼狗屁苦衷?你這種人我看得多了,遇到問題不是好好的面對解決,而是替自己找借口逃避,窩囊至極。」
這一番話像根針一樣猛刺入項爾盟心口,引出他更多的情緒,語氣也跟著略微激動,「你不懂,就別自以為是的隨意批評!」
他認賊作父二十年,這種事情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他只要一想到就很痛苦,因為他真的無法將養他二十年的假爹當仇敵看待,更不用說替自己的親生父母報仇。
所以他只能選擇逃避,將所有恩怨情仇全都拋諸腦後,不去碰觸。
「哈,惱羞成怒了?」溫寒就是故意要激他,「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樣,一點刺激都承受不了,只想著當流浪漢逃避,可笑、可笑。」
「師父……」孟紫霓輕蹙起眉頭,不懂師父為何一定要激怒他不可。
「誰是流浪漢了?」他在離京之前可是個名門貴公子,所以非常不能忍受這種稱呼,「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一時之間,他竟找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語,因為他的確在流浪,這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不承認?」溫寒哼笑了一聲,「傻妞,去拿面鏡子過來。」
「拿鏡子做什麼?」孟紫霓不解的眨著眼。
「乖,叫你去拿就去拿。」
「喔。」
孟紫霓聽話的離開前廳,沒多久就拿了一面銅鏡回來,溫寒緊接著吩咐她,「把鏡子照向他的臉,讓他看看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德行。」
「好。」
孟紫霓依言將銅鏡正面轉向項爾盟,他的面容剛剛好倒映在銅鏡中,著實嚇了他好大一跳,真不敢相信自己現在竟是如此的邋遢骯髒。
一頭凌亂的發不知多久沒整理了,亂得像是瘋子,胡碴爬滿下半邊的臉,完全掩蓋掉他原本的模樣,就連衣裳也早已髒得見不到原樣,說他是流浪漢倒還算嘴下留情了,如果要他說,這模樣簡直跟個乞丐沒差多少。
他在離開京城後,失心喪志的,根本不曾注意過自己的外貌到底變得如何,虧他們倆還能面不改色的與他交談,甚至讓他同桌吃飯,而不是避他避得遠遠的。
頓時之間,一股羞愧之意讓他紅了臉,只不過完全被此刻的蓬頭垢面掩蓋掉,只剩瞪大的雙眼顯示出他對自己的狼狽有多麼錯愕。
「這下子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溫寒得意一笑,「你這樣子還不叫流浪漢,那傻妞也真的不傻了。」
「傻妞本來就不傻!」孟紫霓不平的抗議著。
「是是是,你只是故意裝傻。」溫寒那語氣擺明了就只是在安撫。
「流浪漢就流浪漢!」項爾盟又羞又惱,乾脆自暴自棄起來,「反正一切都不關你的事,我也不必再向你解釋,就此告辭!」
項爾盟轉身要走,但溫寒還是不放過他,「誰說你可以走了?只丟一句感謝就拍拍屁股走人,你以為我這裡真是什麼慈善堂嗎?」
項爾盟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沒好氣的忍著怒火,「就只是吃你兩頓飯而已,你就要索取報酬?很抱歉,我只是個流浪漢,什麼都沒有。」
雖說報答救命恩人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溫寒那惡劣的態度真的讓項爾盟非常不悅,多麼後悔被這種人所救。
「就算只是吃兩頓飯,也是救了你的命,誰說你什麼都沒有,你可以拿你『自己』來還恩情呀。」溫寒詭譎一笑。
孟紫霓困惑的瞧著師父,不懂師父要留這個流浪漢下來做什麼?
她常聽師父一邊調配新藥,一邊喃喃自語,說不知道可以找哪個倒楣鬼來試試藥性,難道師父真的要行動了?
項爾盟嘴角微微一抽,這個傢伙在覬覦他的「肉體」?「把話說清楚一點,別讓人會錯意!」
溫寒起身來到他面前,摸著下巴,將他上上下下審視了一遍,那眼神之詭異,害他忍不住有種想起雞皮疙瘩的感覺,更想直接挖掉溫寒不懷好意的雙眼。
「吃飽了?那咱們就先到外頭去打一場再說。」
「什麼?」項爾盟傻眼,話題怎會扯到這不著邊際的事情上去?
「少囉唆,叫你出來就出來。」
溫寒直接將項爾盟給拉出屋,到前院的空地上,扳扳十指,發出喀喀喀的關節聲,是真的想打,不是嚇唬人的。
孟紫霓擔心的趕緊衝到門邊,她要不要先準備好藥箱在一旁待命呢?要是鬧出人命該怎麼辦?她救人回來不是要讓師父拿來練拳頭的呀!
被溫寒挑釁,項爾盟肚子裡的一把火瞬間燒了起來,早已把理智拋在腦後,傲氣十足的叫囂,「別說我沒警告過你,我的身手可不同於一般人,當心你這一身老骨頭承受不住,沒幾下就被我打散了!」
「那我還真期待,這輩子我倒還沒被人打到骨頭都散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