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幔為何會知道『賊船屋』之事?」這是言撞牒的疑問。
「白幔未來的夫婿跟『賊船屋』有交情。」左寧的眉心慢慢蹙起。
「真的?」
她疑惑地看著他。「你不知道這件事?你不是說你與『賊船屋』關係密切,那怎麼會不清楚白幔與她夫婿的故事?你該不會又在編故事哄騙我吧?」
他回道:「『賊船屋』是我成立,也是由我提供所需資金與商定目標,但我只與『船長』接觸,也只需將指令交付給他,『船長』便會決定執行方式。只要最後任務成功,只要不違義理,『賊船屋』的事務我都放手交由『船長』自行決定,所以『賊船屋』的組成人員,我並未特別去查核。」
她喃喃道:「換言之,你這幾年總會消失一段時間,就是要處理這些問題?」
「是的。」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
「因為……」
「因為什麼?」
他凝視她,道:「我並未把你當作是我的妻。」
他很坦白,而左寧就希望他坦白。「那現在呢?你已經當我是你的妻子了嗎?還是你只是編故事哄我開心?」她就是故意跟他唱反調。
「你不相信我?」他的口氣又變得危險。
「反正你的解釋我都聽進去了。」她不做直接回應,還是迂迴地說著。
她在敷衍他?
言撞牒完全掌握不住她心中聽思,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啊!」她聳聳肩,只露出詭異的笑容來。
☆☆☆☆☆☆☆☆☆☆ ☆☆☆☆☆☆☆☆☆☆
她在想什麼?她在想,接下去會碰撞出什麼樣的火花來?她好期待的。
言撞牒以前對她好壞好壞。
所以,她現在就來個小小復仇。
他若風流,她就爬牆。
他的解釋,她當耳邊風。
對峙之後的這段日子,她是得到了重要收穫。
只是,她也必須想想——她有那麼想跟言撞牒在一起嗎?
左寧離開言撞牒的廂房,走下樓。這間客棧規模頗大,三十間廂房分成三層樓,她與言撞牒住最上層,而羅元紳在第二層樓。
遠遠地,她便聞到茶香味。
敲門。
腳步聲飛快奔來,門一開,露出羅元紳緊張又討好的面容。
「你來了?快進來坐!我已經請店小二特地為我找來最頂級的好茶,泡好等你過來品嚐。」羅元紳看到她微微脹腫的唇片與耳畔的紅印子時,表情瞬間森寒,但很快就閃過,轉而展現出對她的關懷。「言公子有沒有對你動粗呢?他有沒有把對我的氣憤發洩在你身上?」他直接把言撞牒視如魔鬼。
「還好。」她坐下。
羅元紳眉心鎖了下,再道:「對了,你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去偷聽你們的談話,我只是關心你、怕你出事。我一直覺得言撞牒的個性詭譎多變,我擔心你跟他一言不合,他會痛下殺手。」他不斷想喚起左寧的同情與愛心。
「我想,你被言撞牒嚇破膽了吧?」左寧同情地看著他,他真當言撞牒是魔鬼了。
他一震,道:「哪有這種事?我不會怕他!而且為了保護你,我連性命都可以不顧了,我怎麼可能怕他?」他要表現出男子氣概來!
「不管如何,我還是很謝謝你。」左寧道。
「謝我?」氣氛有些奇怪。
「是的,我要謝你。」雖然是歪打正著。她從沒預期羅元紳會有這麼大的作用,但若非他的出現,她的人生走向或許會完全不一樣,她極可能已經離開「言之家」,跟言撞牒分道揚鑣了。
「我要謝你,也要對你說聲抱歉。我一直給你製造麻煩,甚至沒做到承諾,我對你感到很內疚。不過,我一定會補償你的,所以我已經作了決定,我決定修書一封,讓你帶到江南城去。」
「你帶著信件去找『江南別院』的管家,管家會為你找尋需要修膳屋舍的富戶貴族,憑你的建築技藝,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出頭,而且在言家的力挺下,你的名望也不會再被你師傅搶走了。」她看著他愈來愈沉重的臉色,再道:「當然,我會先給你一百兩銀子做為生活支用,你應該可以過上幾個月的好生活。」
羅元紳沉默了,好半晌之後,才道:「原來你已經費心地在為我安排出路了。」弄了半天,她一點都沒把他放在眼裡。
「我會替你安排最好的生活。」她誠懇地回道。
砰!杯破。
「怎麼了?」左寧嚇一跳。
「沒事。」他故作無事。「我有點捨不得你……啊,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放心你。如果我與你分開的話,萬一你發生事情,就沒有人可以協助你了。萬一你出事,我卻沒能幫上忙,我會抱憾終生的。」
「不會有事的——」
他打斷她的話。「讓我考慮一下好不好?」
她看著他,正經地道:「我請你離開是為你好。」暗暗地,她歎著氣。
「你讓我想想、想想、想想。」
「好吧。」她起身。「那你就再考慮,有決定再告訴我。其實我可以給你保證,你若按照我的指示去做,你會飛黃騰達的。」
怎麼可能?他若離開她,前途才真是毀掉了!
「我再想想。」他執意道。
「那你就好好地考慮清楚吧。」她起身,告辭離去。
☆☆☆☆☆☆☆☆☆☆ ☆☆☆☆☆☆☆☆☆☆
縣城大道上,千里駿馬背上有一男一女共乘,但後頭卻還跟著一匹馬,羅元紳還是執意纏住左寧。
就在抵達浙省烘縣時,左寧聞到了海的味道。
言撞牒說要帶著左寧見識「賊船屋」,也當真身體力行,他一步一步地讓她瞭解他的過去與秘密,而她所累聚多年的不滿與哀怨,也因為他的誠懇而一點一點地解開來。
「我好意外你會同意讓羅元紳跟著我們,這比讓我上『賊船屋』參觀玩耍更讓我吃驚。」左寧實話實說。言撞牒一直想辦法要踢開羅元紳,甚至要殺他,然而卻在最接近「賊船屋」的時刻同意讓他跟隨在身後。
「我是改變主意了,我忽然想看看這位小角色能夠撐到幾時才會露出真面目來?」言撞牒說道。
事實上,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但羅元紳也到了必須撕下假面具的時刻。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傢伙,卻來攪亂一池春水,就一個小角色,竟然也搞得他雞飛狗跳?夠了,鬧劇也該結束了,而他若不讓他自食惡果,他就不姓言!
「你一臉的心機與不懷好意耶!」左寧看透他的思緒,問著他的打算。
「有嗎?」他不想浪費唇舌討論他。
「你一肚子的陰謀。」
「誰教你要被他迷得正邪不分。」他回嗆道。
聞言,她偷笑,他又打翻醋罈子了。左寧十分訝異一個小小的羅元紳就能激出言撞牒這麼大的反應來。
或許是他們的婚約來得莫名其妙,自主的性格無法承受這種被制約的痛苦,於是下意識地反抗婚約,拒絕父母之命,攻擊要撮合他們的人,還故意不把對方放在心上,直到確定兩人將會各奔東西,將永不相見,那暗藏在最內心深處裡的情愫才破殼而出。他們是這樣一對必須經過試煉才能相處的鴛鴦情人……
另一隅。
跟在後方的羅元紳一路上都不敢放肆,只是小心地跟隨在千里馬的屁股後頭走,不過他一路上不斷放出暗號,要綠林窩的綠首領快些想辦法解決他的困境。
再拖下去,他怕會一場空,什麼都摸不著啊!
☆☆☆☆☆☆☆☆☆☆ ☆☆☆☆☆☆☆☆☆☆
一行人落腳在一處宅子裡。
左寧看著言撞牒自由地在宅子裡進進出出,使喚奴僕,而奴僕似乎也接受到某項指示,對他們三人畢恭畢敬,當主人般地侍候著。
花園挺美的。
左寧在放好行囊後,走出房間找了處涼亭歇息,順便觀賞庭園美景。她從未來過烘縣,而海的味道也讓她覺得神清氣爽。
「嗯……咳!」有人特意出聲。
「羅公子。」左寧回首,打了個招呼。
「我可以跟你說說話嗎?」他左顧右盼,有點害怕言撞牒會突然間冒出來。
「當然可以,坐。言撞牒有事出門去了,你放心吧。」
「他不在府裡?」他雙眼一亮。
「是啊,怎麼了?你好像很高興。」
「沒什麼。」大好機會來了!他趕忙從懷中拿出個袋子,再從袋子裡取出個小捲煙。
「這是什麼東西?」左寧看他點燃小捲煙,看著煙霧慢慢飄上天空。他在做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聞聞香氣,讓情緒平穩些。」事到如今,得使出殺手鑭,希望能得到人也得到財——將她綁走,再跟言家人勒索大筆贖金!
煙霧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左寧輕輕嗅著,並未發覺古怪。
她再勸道:「你心情不好嗎?是虛擲光陰帶給你不舒服的感覺吧?其實你真的累了,羅公子,你回去江南城吧。這幾天的旅程該讓你想通的,你若再跟著我們無意義地亂走,對你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