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說話吞吞吐吐的。」
「我是……是害……害怕。」他囁嚅說著。
「害怕?你在怕什麼?壞人都被打退了,你的性命也保住了,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羅元紳小心翼翼地又看言撞牒一眼,然後又縮成一團。
「你在玩什麼把戲?」言撞牒語氣詭異,意有所指。
左寧也注意到他畏縮得過分,道:「有話就直說,沒關係。」
羅元紳呼息急促,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我沒有玩把戲,我也不敢。您是言公子,我怎敢對您耍把戲。」
左寧慢慢蹲低身子幫羅元紳上藥包紮,一邊問:「你明明就有話要說,就說清楚吧。」
「沒、沒有,啊……」羅元紳疼得呲牙咧嘴。
「對不起,我太用力了。」左寧忙道歉。
「再用力一些吧,他死不足惜。」言撞牒說著風涼話。
「你!」羅元紳忽然抬起臉,滿臉悲憤,道:「我一忍再忍,但你的態度讓我失望。你想殺我滅口嗎?」
左寧看著他視死如歸的態度,追問道:「什麼滅口?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就直說無妨。」
「我……我……好,我說。就算言撞牒要取我性命,我也要說出真相,我已經沒有退路,我豁出去了!」他對左寧道:「你知道那些土匪為什麼要追我嗎?他們是打算綁住我,然後逼問我言撞牒的下落。」
左寧蹙眉,問道:「你跟言撞牒又沒有任何關係,他們為何要追你?這沒有道理啊!」
「土匪本來就不講道理。」羅元紳悲慘地道:「這群追我的土匪來自一座名叫綠林窩的賊窩,他們指稱言撞牒在一年多前闖進山寨,搶走一張藏寶圖,一開始他們不知搶匪身份,所以不知找誰索討去,可是他們心有不甘,鍥而不捨地到處追查搶匪的身份。直到一個月前,綠山寨的土匪們終於有所突破,鎖定了言撞牒。只是言撞牒行蹤不定,而言家長輩離開『江南別院』後也不知去向,而我這倒楣鬼因為跟言家接觸了幾回,所以被人指稱我與言家交情匪淺,土匪們也信以為真,又巧合地竟然堵到了我,於是決定抓我來逼問言撞牒的下落,才會發生方纔的追打事件。」
「原來如此……」左寧嬌嗓沉下。
「我成了代罪羔羊。」羅元紳好淒慘。
左寧不吭聲,半晌後,她起身,看著言撞牒。「你果然是黑吃黑。」
此話一出,羅元紳欣喜若狂。他的懷疑竟然是真的,言撞牒的財富果真來自於藏寶圖。
為了確定言撞牒是否懷有藏寶圖,他與綠首領說好要試探言撞牒,因此在探子們查到言撞牒現身於浙省的消息後,便合力演出這出追殺戲,一來可以讓他再度接近左寧,二來藉機打探真假。如果言撞牒真有藏寶圖,算他歪打正著,倘若沒有,他也可以胡掰只是被人欺騙,左寧還是不會懷疑他別有心機。
左寧異常冷靜地指控言撞牒,道:「你的寶藏居然是黑吃黑得來的,看來洞裡的寶藏全是不義之財,跟你編來騙我的故事完全相反。」還說是皇帝所賜,交給他全權處置,都是假的!
言撞牒不願在羅元紳面前與她爭執,只道:「你還沒有跟我走完全部行程,所以不要妄下定論。」他看向羅元紳,雙目一冷,道:「而你,該滾了。」
「你要幹什麼?」羅元紳感覺到他的殺氣,嚇了一跳。
「你說呢?」言撞牒目光寒又冷,殺氣已出。
「不行,不准你動他,動了就表示你心虛,你在騙我。」左寧喊道,擋在羅元紳面前。
她的舉動讓言撞牒停下腳步,口氣陰寒。「他算什麼東西,為何殺他就是我心虛?就是我騙你?」
她回道:「就是心虛才要殺人滅口呀。」
「羅元紳何時變得這麼重要了,你居然拿我和他做比較?」言撞牒譏諷道。
「不行嗎?」左寧氣勢弱了。他發怒了,他的口吻讓她知道他真的很生氣。
「很好。」言撞牒聲一冷,身子閃過左寧,朝羅元紳狠狠一踢。
「啊——」羅元紳大叫。他動作快到讓他猝不及防,只能硬吃下這一腳。
「你、你居然踢他。」左寧傻眼。
「你心疼了?」言撞牒眉心愈鎖愈緊,那森冷的臉色又讓她畏縮了。
「我、我……你……唉!」左寧震驚,但又不敢與他正面對抗。看來不能再觸怒他,否則事情會難以收拾,而且言撞牒此刻的模樣像極了打翻醋罈子的丈夫——
打翻醋罈子的丈夫?
她為這發現而欣喜。
「怎麼不說話了,你就是心疼羅元紳?」言撞牒一步步逼近她,惹得左寧心驚膽顫。
她深吸口氣,壓抑著欣喜,故作鎮定,道:「他……他是傷者,你這樣對待人家會有損言家名譽。」
「我沒事,我已經沒事了……」羅元紳也忍痛回道,怕再繼續「討論」下去會惹得言撞牒發火,當真一掌斃了他。「哎呀,流血了,痛……痛……」還是誘出左寧的同情心比較重要,只要左寧向著他,一切就好辦,然後他再慢慢向左寧訴說言撞牒的恐怖與邪惡,讓她明白他的好,與他同一陣線,然後他再向言家長輩取得金錢援助——
「老闆,有沒有房間?」左寧找尋店家老闆,打算先照顧羅元紳的傷勢再說。
「有、有,有房間。」一直在門後探頭探腦的老闆跳了出來,把他們帶到樓上房間歇息,而店小二也把大夫給請了過來。
言撞牒冷冷跟著他們。
左寧怕他痛下殺手,決定先待在羅元紳身旁,以防萬一。
她坐在椅子上,看著大夫替羅元紳診治、包紮。她只靜靜看著,但腦子想的都是言撞牒。他的火氣為何而來?他真的擔心她愛上羅元紳?他真的害怕她跟羅元紳跑了?他不願她紅杏出牆?他打算留住她?
這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又惹得她頭痛了起來。
☆☆☆☆☆☆☆☆☆☆ ☆☆☆☆☆☆☆☆☆☆
房裡一片寂靜,這樣的安靜已經過了一個時辰,羅元紳再也憋不住地開了口。
「你不必緊張了,言撞牒已經離去,你想說就說。你還好吧?」羅元紳喚著左寧。她始終坐在窗邊椅子上,直到大夫替他上完藥,她還是呆呆坐著。
左寧仍是想著言撞牒,她急著想弄清楚一切,他一下子讓她看藏寶地點,一下子又踢羅元紳,展現丈夫專屬的醋意,這種種反常表現讓她感到惶惑。
吃醋、嫉妒,這是有情人才會展現的情緒。
這證明他是視她為妻子。
他是真心想彌補她嗎?
一思及此,一抹欣喜又劃過心頭。
「你還是不肯說話嗎?又或者,你在為某人傷神?」羅元紳偷按了按自己的傷口。「啊,痛……」
「怎麼了?」左寧回過神來,看著床上的羅元紳,道:「傷口又痛了?要不要再請大夫?」
「不用不用,我只是不小心碰到傷口。」他心中竊喜,她還真是關心他呀。
「還好沒流血,不然又要讓門外的店小二找大夫來了。」她看著門外的影子,店小二一直站在房門外等候差遣。
「其實店小二是言撞牒特別派守在門外的,他怕我對你不軌,要他在門外注意著。」羅元紳幽幽說道:「其實我怎麼會對你懷有企圖呢,你該小心的人不是我,而是言公子才對。人啊,真是不可貌相,單看言撞牒的出身,誰會認為他有可能搶劫土匪寨子的藏寶圖?若非土匪不甘損失,拚命找尋那位搶圖的盜匪,誰知道言撞牒會做出這種醜事來。」
「你說得有道理。」她點頭。
見狀,他欣喜不已,再道:「也不知我是幸運還是不幸,當你從『江南別院』失蹤,我也只好跟著離開『江南別院』。為了謀生,我到處找尋新的工作,只是尋呀覓地,到最後,我又與你相遇了。」
「說來,我和你頗有緣分。」她淡淡笑道。
「我也很開心能夠再遇見你。」他熱切地看著左寧。
「幸好有再度相遇的機會,讓我可以跟你道歉,先前害你吃壞肚子了。」
「不不不,不關你的事,我後來查出是言撞牒搞的鬼,跟你無關,是他在天池魚裡下了藥,害得我上吐下瀉,痛苦不堪。」
「是嗎?」她忙搗住嘴巴。原本該為此感到震驚,但不知為何她卻想笑,而且還偷笑了出來。言撞牒一次又一次地戲弄羅元紳,就因為看不慣他想接近她吧。
「你不就是因為內疚自責,才會離開『江南別院』?想一想,是我對不起你才對。」羅元紳再道。
「嗯嗯。」她點著頭,不敢開口回話,深怕自己的笑憋不住。
羅元紳明明對言撞牒有所不滿,她卻聽得很快樂,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快感,她也不知道為何如此。
他繼續道歉。「因為我,你離開言家,讓你在外頭受了不少苦,我是始作俑者,真是對不住。」